第二天,吴琰回到阔别已久的洪荒号。一上舰,就觉得气氛肃杀了许多,果然专案组不是吃素的,全舰人员没少被“请喝茶”。
“吴教官,吴哥,吴英雄,你可回来了。”勤务兵小陶一见到吴琰,就跟大赦出狱见到亲爹似的跳过来搂上。
“上几周简直跟坐牢一样,唉,甭提了。”他发完清查的牢骚,又两眼放光地说:“听说袁家送你玛瑞艾特人造行星上的豪华度假套餐?那不是七星级的吗? 咋个高级法?”
在太空上飘着的这几周,为了彻底清查,洪荒号上消息严格封锁,回到火星这两天,大部分人才听说有解救劫持人质这回事。
“我倒是想。从哪儿听来的?纯属胡说八道。”吴琰把他从肩膀上摘下来。
“你们救了他家独生子,那不得好好感谢你呀!”小陶一脸期待,等着爆料。
袁铭被救后,在基地医院呆了三天,就被送回地球休养,并办理了休学手续,公开的理由是因病需要休养数月。
他的家人确实来火星基地表达过感谢,但也许是因为戒严,感谢信是由指挥部转发的,和营救四人小队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据说还有数额不小的感谢金,但按照军队条令,一概由指挥部退还了。
他草草敷衍完小陶,去舰桥报到。
黎舰长看起来还和原来一样,肩章上的星星吴琰仔细数了数,很好,没少。
他本以为舰队领导会对这次事件进行深入讨论,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黎舰长除了几句表扬和慰问,并没有透露更多的消息。虽然此后专案组又找了他和邢桢几次,但也只是单方面地询问情况。
吴琰感觉整个事态仍处于高度保密阶段,除了专案组,外界和军队内部,大部分信息并没有公开。即便作为事件参与人,也只限于自己所知的一小部分。对于洪荒号上嫌犯的调查,相关人员的处罚,以及整个案件的进展,几乎一无所知。
这次事件,对于军队内部的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次人质绑架案,并被成功营救。而在外界,更简单地以为是一次基地的常规戒严演习。
这两周,各舰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军事训练,基地的秩序也很快回归正常。某某明星延期的火星巡回演唱会,也重新择时举办了。虽然关于这次事件的各式流言层出不穷,但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被其它新闻八卦所取代,淡出了人们的谈资和视线。
地球历,十一月。
火星正值它的夏天,艳阳高照,温度宜人。吴琰坐在模拟机训练室里,教室里还是这堆模拟机,眼前还是这群熊孩子,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场生死之战变得模糊遥远,仿佛是做过的一场梦一样。
实习培训已经恢复两个多月了,他每日按部就班,唯一的不同是熊孩子们似乎比之前老实刻苦了些。
邢桢来指导实习的次数依然屈指可数。演习过后,虽然没有飞行联队的集训,但却似乎有着开不完的会。不过令吴琰惊讶的是,他的态度似乎比演习前柔和了些。两人不仅如过去一样,时不时一起工作、开个会。更重要的是,还重组了双机小队,在天上飞了好几次。
之前的冷战,没有如他担心的那样因为七夕共餐和越明皓的挑衅而加剧,反倒不知不觉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虽然闹不清扒皮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吴琰仍免不了心里暗暗欣喜。毕竟之前冰山还请自己吃了顿饭,着实破天荒头一遭。虽然之后他一直觉得应该回请回来,但又觉得即便开了口,扒皮也不会答应。如若再回忆起越明皓说的那些话,扒皮怕是又要启动“冷战”战术。
“小吴,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刘教官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走进来。
吴琰忙笑着打哈哈:“昨晚没睡好。”
老刘放下茶杯,自觉了然地拍拍他的肩:“无聊了吧。也是,像你这样资历的飞行员,带实习娃娃们确实屈才。还是应该回飞行联队。你的资质,当个中队长应该没问题。”
吴琰没想到被会错了意,赶紧说:“老刘,你就消遣我吧。咱们舰队强人多着呢,我才排哪儿啊。能有带实习的机会,已经不错了,每年基地不都很重视这个……”
正说着,通话器响了,一看,是黎舰长。
除了平时的例行工作汇报,黎舰长很少单独找他,就连上次的大事件,也只找他谈过一次。
吴琰来到舰长室,报告敬礼。
老一辈大多不太会用悬浮屏幕,果然黎舰长也是一样,一阳指似地在空中戳戳点点,点了半天,终于点出一个悬浮窗口。
吴琰被叫到屏幕前。上次在舰长室里看文件,还是在半年前。不过这次吴琰看到的是升衔通知!
“不用这么惊讶吧。”黎舰长笑容可掬地说,“上次的突发事件,你的功劳很大呀。”
他说军队从来都是奖罚分明,该处罚的要处罚,该表彰的要表彰。虽然是在洪荒号上出的事,但也是洪荒号的战队瓦解了恐袭,解救了人质,阻止了灾难的发生。
“指挥部的通知刚下来,正式的升衔表彰大会在三周后,和其它晋升的人一起。不过到时候,关于你的情况,不会说得那么具体,毕竟现在很多信息还都在保密阶段。”
一年一度的晋升大会,吴琰上次参加还是四年前。
“马上就是吴少校了。”黎舰长站起来,笑呵呵地拍拍他的后背。
吴琰忍不住问:“那……其他人呢?”
不用指名道姓,黎舰长也知道他在问谁:“晋升名额有限,毕竟出事的飞行员和战斗机都出在三队。周队长和小韩,这次也有表彰,但不会升衔。”
“邢中校呢?”
“嗯,邢中校也会升的,不过不是在这次。”
“不在这次,什么意思?”吴琰皱起眉头。这次如果不是扒皮机敏果敢、破釜沉舟、拼死一搏,他们两人怎么可能成功保住了人质,又抓捕了劫犯?扒皮中校也当了五六年了,而且不是一直有传说他年底会升上校么,这回资本应该大大地够了。
“邢中校和你一样,都是一等功。”黎舰长顿了顿,“但不会在今年晋升。”
“为什么?”
“这回虽然立了功,但因为之前刚记了大过,还停职查看了一个月,需要时间继续考察。”
吴琰晋升的欣喜瞬间变了味。
他打算据理力争:“当时如果不是邢中校,不是他最后逼着劫犯跳伞,我们根本不可能既抓住劫犯,又救得了人质……我只能算是协助,如果就我一个人晋升,我受之有愧!”
黎舰长一时没有说话。他其实比谁都明白,对于他的这位爱将,错过了这次晋升机会,再继续审查考核,在人才济济的基地,只会越拖越不利。但是,指挥部要平衡各舰队的权益和军心。上次停职这么大的问题,很难忽略不计,说破例就破例。
他走回桌边:“小吴,我知道你替你长官鸣不平。但是军队奖罚分明,规矩是必须要遵守的。这回你的晋升,其实也曾有一些异议,主要是针对你之前的记过。邢中校在讨论会上力挺你,才得以通过。”
吴琰顿住。
“他从你这几年的工作,这次演习带队,到追捕劫犯的出色表现,都作了反复论述。他说要不是你及时侦查到逃机,一起协助拦截,基地也不会化险为夷。而且你最后的追捕,机智勇敢,抓住劫犯的头功应该是你的。”
他和蔼地拍拍他的肩:“之前看你们俩不亲不疏的样子,没想到感情这么好,处处为对方着想。”
“……”吴琰话梗在喉头,说不出来。
黎舰长重新坐下:“这次晋升来之不易,小吴,不要辜负了领导对你的期待。这不仅是你的荣誉,也是洪荒号的荣誉。”
吴琰此刻只觉胸口烦闷难当。
黎舰长在空中又点了点,关闭了《晋升通知》。
“这回找你来,还有件更重要的事。”他说着调出了一张三维图片,“这是即将投入使用的新型太空战舰——深空号。”
吴琰心不在焉地看到一张战舰的图片。
“这种新型战舰的特点是机动力强,速度比普通战舰快两倍,是专门为先锋舰队研制的。体积比洪荒号小得多,舰载人员虽少,但五脏俱全,歼击机、侦察机和运输机都齐全。”
黎舰长微笑着看着他:“现在基地正在组建人员,小吴,你已经被推选为深空号的副舰长。”
“啊?”吴琰本来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介绍什么新型战舰,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住了。
“小伙子,你很幸运啊!一升少校就能当副舰长,虽然规模小点,但职权和其他战舰的联队队长没有区别,是指挥一只独立的飞行战队。”
“……由我?”
“意外吗?指挥部在候选人名单里,反复斟酌,一致同意你最合适。你特级飞行员也快十年了,飞行资历厚,还有多年的教学经验,正好适合组建和培训飞行队。现在又有了实战经验,基地里这样的人可不多啊。怎么,还苦着个脸?小吴,我要是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要离开洪荒号了吗?”
“离开洪荒号是必然的,而且需要回地球。现这艘战舰现在在D城基地,作为地球防御网的一部分,将长期驻扎在地球。”
他看到吴琰面无喜色:“你是在顾虑这个?小吴,知道你从军校毕业就一直在洪荒号服役,但男儿志在四方。作为军人,更是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应该到哪里去。”
吴琰机械地问道:“……什么时候走?”
“一月初回地球司令部报道。年底前把工作交接好,那时正好这批实习生也带完了。”
“邢中校……他知道吗?”
“他早知道了。之前人员选拔时,就是他推荐的你。作为你的直接上级,他对你评价很高。要不是他的推荐和评价,后来指挥部也不会那么容易达成一致意见。你不知道,这艘新型舰一出来,各舰队都想往里面塞人呢,名额紧俏得很。”
吴琰从舰长室出来,胸口压了一堆石头,堵得发慌。
“……离开洪荒号,长期在地球驻扎。”
“是邢中校在讨论会上力挺你。”
“就是他推荐的你。”
黎舰长的话语在耳边环绕,吴琰越想越觉得不是味儿。
难怪最近这么融洽呢,又是一起共事,又是双飞的,原来是憋着这么个大招?
吴琰加快了脚步,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邢桢那个小小的办公室门前。
门虚掩着,没有关。他没喊报告,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邢桢从文件上抬起头来,微微蹙眉。
一旁臊眉耷眼的小陶也抬头,碍于扒皮在,没敢太过于眉开眼笑:“吴哥……呃,吴上尉,你来啦!”
吴琰看到他们应该正在处理什么文件,但此刻管不了那么多了:“中校,能和你谈谈吗?”
小陶虽然年纪轻,但察言观色是一把好手,要不也当不上黎舰长的勤务兵,立即说:“那邢中校,你们谈。我先走了,一会再来。”
“坐下。”
小陶在邢桢的命令下,只好屁股上长了刺一般不情不愿地坐下。
“什么事?” 刑桢冷冷问道,眼皮不掀地翻看着材料。
吴琰:“能单独谈吗?”
刑桢:“什么事不能当面说?”
见吴琰绷着脸不言语,他眼风一扫大门,直接送客:“如果是私事,现在没空,等下班后再说。”
吴琰吃了闭门羹,心里气闷得慌,要是以往,他大概会一面腹诽一面“微臣告退”了。但今天,此刻,不说清楚绝不走。
“有事情,必须现在和你谈,单独。”他强调。
邢桢抬头望向他,两人一坐一站,各不相让。
“我,我想起黎舰长还找我有事,哈哈,差点忘了……我先走了啊。”在这无形飙升的气压下,小陶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脚底抹油似地溜了。
他出门还没忘记关门。“嘭”地一声门响,这间小小的“密室”里,留下“对峙”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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