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驶入滨城，凌冰舞忐忑不安，时不时盯着时间。
在车子行驶到半路时，她接到了宋茴的电话，本就慌乱的心变得更不镇定了。
一直在路上奔波，满脑子都是凌云的事，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个弟弟，冰舞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思索着怎么解释这些天“失联”的事。
接通了。
“姐！你终于接电话了！这么多天消息不回电话不接，要吓死谁啊！”电话的那头简直就是咆哮，一下子从手机话筒中冲了出来。
“抱歉抱歉小茴，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我一会还要处理点事。”冰舞语气愧疚，安抚对方的情绪，“以后别这么紧张啦，都当总裁的人了遇事还不冷静。”
“这能一样吗？你是我姐啊！”那头仿佛更激动了，“处理什么事啊，怎么不让我去接你？事大不大，要不要我出面帮你解决了？你好久没回家了，什么时候回来？”
宋茴像个播音机一样一顿问句输出，整的冰舞脑子嗡嗡的。
“我打了车，一会去高山滑雪全国锦标赛获奖者发布会上见个人。”
“发布会？在嘉和酒店吗？”宋茴问。
“嗯，是的，怎么了？”
“太好了！”那边又是一阵兴奋，“正好就是洛神主办，等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家，爸妈可想你了。”
冰舞本来是不太情愿回家，但听到宋茴这么说也只好答应了。
五年前，她瞒着家里辞掉了外企的工作，和朋友组建了凌云滑雪队。对于滑雪和冰上运动，养父养母都是极力反对的，她只能偷着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但对于宋茴，她没有一点隐瞒，同样地，他也一直帮姐姐保守秘密，没有告诉家里。
没过多久车就到了发布会所在的嘉和酒店，人多到炸裂，都排到了外面。
冰舞想要获得入场资格不难，洛神本就是自家公司，自报姓名无人敢拦。
难的是如何从人堆中挤到门口。
冰舞身材纤瘦体态轻盈是天然优势，这还难不倒她，除了头发被碾压得凌乱，在她看来目前不算是大事。
在她刚准备跟门卫开口时，后面传来了好几个保安“请让一让”的声音。
冰舞回头一看，在队伍的尽头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一男一女从里面走出来。
车外端着摄像机的、拿着明星片的一簇一簇，巴不得贴上人鼻子似的，颇有追星的疯狂场面感。
等那两人靠近时，冰舞顿时一脸踩到翔的晦气。
那男的不是别人，正是罗绪。旁边的是他现女友，飙林集团千金林薇。
之前冰舞没有多想，罗绪这个锦标赛第一自然也会来这次发布会。
他大摇大摆地进门，闭着眼走路差点把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老人撞倒，而他自己一个高小伙子除了抛去一个嫌弃的目光对其他视而不见，嚣张至极。
不知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还是对背叛深恶痛绝，冰舞不顾阻拦冲了进去，重重地喊了一声：“罗绪！”
前面那男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摘下墨镜回头。
冤家路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罗绪一股小人得志的架势：“这不是凌大经纪人吗？凌云现在这么闲，连我发布会的热度都要蹭？”
从前罗绪只当凌冰舞是个队里跑腿的，他小有名气后更是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冰舞不由分说：“叛队不带脸红，顺资源不带手抖，现在连撞了人都不用道歉了？”
“装什么圣母啊。”罗绪脸不红心不跳，“谁知道是不是突然冲出来碰瓷的？就跟你一样，谁知道拉赞助是不是靠睡来的，早离你们远点早干净！”
凌冰舞但凡心理承受能力弱一点点都要被气出心脏病，多年的付出全当喂了白眼狼。
她默默地过去把老人扶起来，老人只是叹气没追究，笑着看了一眼冰舞就转身离去了。
罗绪还不想收手，又挑衅道：“如果我要说凌云在我训练的时候苛待我，欺侮我，你猜大众和网友会怎么样？你现在好好给我道个歉，我还能让你们凌云再苟延残喘一阵子。”
凌冰舞没想到世界上竟有人烂到这个地步。
恩将仇报，颠倒是非。是可忍，熟不可忍。
必须要给他一个教训。
“喂喂喂！前面的人不要堵着路了。”二人僵持不下时背后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是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右手抱着滑雪板站在门口，深邃的眼眸，轮廓分明的下巴，英俊得仿佛从时尚杂志中走出。
“您是陆卿辰，陆学长？”罗绪立马换了副谄媚的嘴脸，上前就想去握他的手，“您好，我是今年高山滑雪第一名罗绪，三个月后会参加国家队选拔，很快就是您的队友了，今天您能来我的发布会实在荣幸。”
陆卿辰一把把手抽出来，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刻意保持疏远，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浪费：“我跟你不熟。”
转头看见站在角落里的凌冰舞，突然变得兴致勃勃：“小冰舞，你怎么在这呀！来了都不跟哥说一声，我带你去VIP室休息。”
冰舞微微一笑，当着罗绪的面喊了声：“卿辰哥。”
陆卿辰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罗绪的五官都被吓得变形了，自己阿谀奉承都搭不上一句话的人，她竟然叫哥。但他显然还不死心，恬不知耻地还往上靠：“陆学长，您平时训练的多与女人接触少，可别被表现给骗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触怒了陆卿辰逆鳞，下一秒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训：“不去训练背后嚼人舌根，这样的人在体育界真是叫人反胃！”
罗绪吃瘪只得灰溜溜地离开，心里还在咒骂：等我进了国家队要让你们好看。
陆卿辰满脸嫌弃，低头又笑着面对冰舞：“别理那种神经病，跟我来。”
“嗯。”
在电梯里冰舞忍不住问：“卿辰哥，你这次是来参加发布会的吗？”
“不是，我来找老师，很久没见到他了。”陆卿辰实话实说。
陆卿辰是国家队的顶梁柱，他的老师一定不简单。
“茴老弟最近怎么样，我看他最近在群里都不怎么活跃了，工作压力大还是感情受挫呀！”陆卿辰语气八卦了起来，更像是在聊家常。
“他好着呢，还让卿辰哥担心，真是不好意思。”冰舞的回答还是那么乖巧，她羡慕陆卿辰生在豪门世家依旧能做自己热爱的事情，那种充满阳光的任性是她可望不可及的。
电梯很快抵达楼层，冰舞因为要去发布会所以和陆卿辰短暂分别。
她坐在最后一排，四处观摩，没有人看上去像是冯老先生，内心有一点点失望。
但不能白来一趟，冰舞划拉着手机，又和工作人员小声嘀咕几句，就等发布会开始。
前面繁琐的介绍她提不起兴趣，重头戏是罗绪登场。
只见他在台上深情款款地发表自己的感言，一路走过来多么多么的不容易，没有伤疤也恨不得在手臂上画上两道。
台下真的有人被感动到涕零。
突然有记者提问：“罗先生，听说您之前是凌云滑雪队的，为什么在得了第一后突然退队加入了飙林？有传闻说是您与飙林人员谈恋爱，也有传闻说是叛队，对此您怎么看？”
台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声音若有若无，此问题正中冰舞下怀。
罗绪一点也不紧张，镇定地扯了扯衣襟又继续说：“针对这个问题，我知道突然离队像是背叛，但是我想说的是，我得了这个第一真的太苦太苦，凌云提供了良好的资源我感激不尽，但是给我的压力实在太大，如果我没有完成训练任务，可能一天的饭就吃不上，我输了比赛，免不了一顿打骂，我得了第一，他们还想剥夺我参与选拔的机会，我实在是太窒息了。但幸好，我遇到了我人生中真正的伯乐，就是飙林，是它给了我善意和保护，让我重新有了站上滑雪跑道的勇气，也是在那时，我遇到了我一生最重要的人。”
他侧过身，舞台上的聚光灯就打到了林薇身上，她抿着红润的嘴唇，一步步上台，娇羞地站在他身边。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每次都是他自己捅了篓子凌云跟在后面擦屁股；他说腿疼胳膊酸，冰舞找了不知多少家医院的专家会诊。
冰舞都要被逗笑了。
记者又问：“罗先生，您能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吗！”
“我以我运动员的身份起誓，若所言半句虚假，终身再也踏不上这冰清玉洁的雪道。”
一场充满虚假罪恶的演讲到此为止，不明是非的观众自然对这冠冕堂皇的说辞深信不疑、共情不已。
甚至发布会还没结束，有网友已经在网上开骂：凌云倒闭、压榨运动员的经纪人教练全滚出地球……
眼看目的达到，罗绪还不忘添一把火：“我今日特地将这些伤痕累累的证明展露于大众眼皮底下，希望大家为更多饱受痛苦的运动员发声。”
他按动手中的翻页笔，大屏幕中的PPT立马被切换。
一抹邪恶的笑意勾勒在他唇角。当然，不止是他。
霎时间，明亮的大屏幕上闪现出花花绿绿的照片，但不是他意料之中的“霸凌证据”。
满屏满页，全是他夜会酒女的下流照片，以及喝醉后殴打路人的罪证。
半**搭在女人肩膀上唧唧我我，一张比一张炸眼。
罗绪这个人本就有点兽性在身，为了保护好他，凌云承受了不知多少外界舆论压力。
冰舞早就想到他可能在发布会上反咬一口，所以提前换掉了他私自捏造的假证。
台上的人已经疯狂，暴怒地喝令后勤人员关掉投影，丑陋的嘴脸暴露无疑。
顿时媒体舆论方向产生了戏剧性的突变。
凌冰舞捎起旁边的话筒，众目睽睽下径直走向舞台，罗绪见到她脸都青了，什么形象都不顾就要上手打人，被两个保安控制在地。
冰舞对着话筒和眼前所有的镜头，一字一句地说到：“大家好，我是凌云的经纪人凌冰舞，在此之前，罗绪是我们最优秀的高山滑雪运动员，相信刚刚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作为凌云的经纪人，我要说的是，我们从来不欠他的，在他闯祸的时候，我们顶着压力保护他；在他受伤的时候，我们恨不得带他看遍所有的医院；在他成功的时候，我们别无所求；在他失败的时候，我们倾家荡产为他求资源。”
字正腔圆，情真意切。
话语开始之时，一张张凌云为罗绪所作的幕后工作照片也跃然于屏幕之上。
膳食组为了等运动员的餐食在风雪中伫立数小时，医疗组的人按摩按到手脱臼，训练组的人更是陪同到深夜不眠……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暴怒的罗绪，都哑口无言。
“我要说的是。”冰舞继续拿起话筒，“即使我们做的这一切都得不到回应，我们也绝不会屈服！我们相信，未来，总有被悉心培养出的运动员坚定地站在身边，而造谣者和伤人者，终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台下掌声雷鸣，刚刚站罗绪的人现在也纷纷向着凌云这一方。
“把这种人渣赶出体育界！”
“赞助商们多看看凌云吧！”
……
两个人的目光在万众瞩目下对上。
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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