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众人方才起身，便闻到药房里散发出来一股清淡的药香。
众人在这待了太久了，竟然练药味都闻着舒适不少。
推门而入，之间子衿似乎已经熬完了一整锅药，脸上黑黢黢的，看着众人，憨憨的一笑。
她拿着一份书信，笑嘻嘻的说到，“殿下允了。”说着，擦了擦脸，倒是让脸上的污渍更明显了些。
圣女无奈，拿出绢帕帮他擦了擦脸，却不忍心说她心大。
怕是那位殿下的心意，她浑然不知吧。
药汤被送至了每个病患的手中，虽然药效被稀释了不少，可毕竟是名贵药材炼制的，不少人发了一身汗之后，身体也清爽了不少，再配合着九神殿的医者们整治调理，疫情竟然好像真的得到了医治。
圣女上书朝廷，疫病虽然得以控制，物资却已匮乏，请求朝廷下拨粮饷。朝廷到时立马回应了，说是即刻启程。
一切，似乎都是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又好像太过顺利了些。
有人说，是因为九神殿的众人。
九神殿和神明，都会保佑国中百姓。
子衿明白，师傅跟她说过，其实从来没有神明，其实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罢了。
可是百姓们需要一个神祇，所以才有了她们。
她们便成了神祇在人间的使者，所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忘情绝爱，只心怀苍生。
护送粮食的部队，竟然是摄政王亲自率领的，甚至还带了几个亲信，帮助村民们重建家园。
朝廷如此重视，百姓们感激涕零。
可是没想到，子衿，竟是最后一个倒下的。
雅峰长老为其诊脉，好在并不是时疫，只是疲劳过度，发起了高烧。
众人这才想起来，有个小丫头，吵闹着说要出来建功，说未来她是要成为圣女的。大家都以为她只是狂妄了些罢了，却好像忘了师兄师姐们病倒的时候，是她一个个为大伙擦拭身体，煮药熬粥。好像忘了村子里的孩子们哭闹着说要找娘亲的时候，是她不分昼夜带着那些孩子们读书念字，晚上讲故事哄他们睡觉。好像忘了那些老人们被病痛折磨一心寻思的时候，是她唱着歌谣，哄着老人们喝下浓稠腥苦的汤药。
好像一直都觉得，那个姑娘，每天笑嘻嘻的，才是她该过得每一日，每一夜。
是啊，一个小女孩，其实早已经悄悄地成长。在大家都不曾注意到的地方，在大家好像都不曾在乎过的瞬间。
踌躇之间睁眼，好像只是睡了一个很安稳的觉一般。
梦里，她见到了一个女人，她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却似乎能感觉到，那个人便是她的母亲。
母亲笑着说，她长大了。
她伸手想抓住母亲，却好像只摸到了她的发丝。
猛然睁眼，子衿竟然发现她躺在一辆马车之上，她伸手抓住的，竟然是仲孙肇的发丝。
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微微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生气，可千言万语放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怎么那么不小心。”
女孩揉了揉眼睛，尴尬地坐起身，轻声说到，“我只是没休息好。”
还好只是没休息好，让若要是旁的原因，可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会如何。
“躺下。”
男人眉头紧锁，想必，是真的生气了。
少女乖乖听话。马车不停地往前走着，车神也在慢慢地抖动，但这毕竟是摄者王的车轿，显然是这一支队伍里最好的。没有人敢质疑摄政王的决定，或许因为他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所有人闭嘴。
子衿望着车顶，隐约可以看到仲孙肇头上的发饰，却看不清他的脸庞。
她小声开口道，“殿下。”
“恩。”
“听说，秋后便是您的加冠礼。”
“恩。”
“我会给您准备生辰礼物的。”
男子突然楞了一下，轻轻地笑了一声，轻轻的说了一声，好。
子衿的病好得很快，其实就只是累坏了而已。
但是回到九神殿后，好像大家对她的态度都变了不少。
曾经以为她是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小女孩，却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她已经长大了。如今想来，她竟然也来了九神殿快四年多了。
那个在主殿蹦蹦跳跳只会种铃兰花的小女孩，长大了。
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一袭白衣，却好像是神明降世，让人不禁想要多看她一眼。
她会努力学习，学习九峰所有的技艺。她说，她想要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每一个需要她的人。
或许因为面临过死亡，所以格外珍视生命。
可是仲孙肇的手上，从来都是沾满献血的。
他是东谷的摄政王，他也是东谷的战神。
他望着白衣胜雪的少女，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亲自在她的偏殿前种下了一片花圃，里面都是白色的铃兰花，就和她当初赠与她的那朵一样，他在她的窗前挂上了一串风铃，微风吹过，叮叮当当，发出好听的声响。
可是谁会想到，这些竟然会出自仲孙肇之手呢？
他没有告诉她，他要出征了。子衿是听到长老们谈论起的，说是过完冠礼，他便要带兵打仗，说是边境屡遭侵犯，百姓民不聊生，如今，东谷不得已必须出兵镇压，彰显大国之风范。
出兵这件事情，是师傅向皇上提议的，众大臣无一反对。
圣女的话，便是上天的旨意，可也正是如此，她们更应该明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因为这世上，没有神，只是因为人们需要，所以她们才成为了神。
其实子衿也有想过，这些日子，仲孙肇日日与师傅相谈，每每都是紧锁着眉头离去，也不想往日那般，与她闲聊两句再离去。
其实一开始，她也不懂，总觉得或许大人们总是喜欢隐藏着自己的情绪，虚伪地迎合出一张张笑脸来敷衍她。
后来她好像懂了，那些对她的敷衍，只是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变成她的负担。
即便如今她已经长大了，他们依旧会强扯出一丝笑容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懂了。
那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究竟，什么时候，她才不只是个孩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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