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九云的出现掀起了一阵浪潮,万春桃也同样听见了这群人的讨论声,但她并未在意。
她知道耶律九云是绝对开罪不起的人,所以也未曾多想,只将目光一直落到莫萋萋的身上。
莫萋萋已经随着宝寺的小僧进了寺内。
——
深冬覆雪,月落檐上。
这座佛寺是皇家修缮的,故而香火鼎盛,斋房也并不局促相邻,处处建造的都颇为雅致,莫萋萋跟着小僧穿过一处竹林夹景与半月拱门,便到了她所住的斋房处,窗内点着高灯,烛火温暖的光芒与香薰的气息透过小窗一点点飘出来,很温暖。
她所处的斋房便是临着山峰,推开窗便是层峦山貌,月落乌啼,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当真是一处好地方。
佛寺恢弘,竹林间也挂着风灯,夜间也有灯火照路,行进斋房处后,莫萋萋便与她的丫鬟一起入睡。
寺庙间不似家宅,家宅生活惯了,回廊檐下都是眼睛,哪里有什么都清楚,但寺庙中占地广大、景色清幽,人手也少,一个主子只带一个随从,处处都显得陌生,所以一时难以睡着,莫萋萋还听见她的丫鬟埋怨:“姑娘好久不来寻奴婢,奴婢都以为您不要奴婢了。”
莫萋萋倒在床榻上,心里却是一阵凄凉。
她之前住到陆府时,身边也是带了几个贴身的心腹丫鬟的,但后来,这些丫鬟们有一些病重,有一些犯了事儿,全都被调离了,她最开始还未曾察觉,直到做了梦,才渐渐察觉到,这是陆慎在有意的削弱她自己的力量。
让她周边连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彻底落入他编织的罗网。
她也是借着这一次来山寺,才能带回她原先的丫鬟梅兰,否则在陆府,她用的还是陆慎给她的丫鬟。
她以为他的无微不至是喜爱,后来才知道,他的无微不至是囚牢。
“是我的错。”莫萋萋闭眼倒在床榻间,轻声呢喃着说道:“这次不会了。”
小梅兰也就埋怨一声,她心底里也是清楚姑娘定是疼爱她的,便也不曾多想,收拾了东西后,便出了斋房,去了隔壁的住处睡。
当夜,鹿鸣山宝寺间的来客们都沉沉睡下,第二日一大早,所有贵女公子都起身,去正殿内烧香祈福。
祈福的流程很简单,一日只需辰时来正殿烧一次香,其余时候可在自己的斋房中诵经礼佛,到了晚间,所有人则聚在正殿用素膳,用过素膳后,再祷告半个时辰,便可以回斋房休憩。
一日间只有早上香,晚祷告两件事。
山中静修时是很美的,山深寺远,云雾笼罩山间,敲钟声渐渐消散,远处的山有成片的雾松,浓绿极了,一阵风吹过,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云冷钟残翠山青青,目之所至碧涧常秋。
一眼望去,树木与新雪的清香静美便直扑人面。
若非是莫萋萋心中含怨藏恨、难以精心,她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
次日,清晨,入山祈福第一日。
一行人晨起祈福后,结伴归斋房,到了晚间,莫萋萋又从斋房行出来,去正殿用素膳、祷告。
从斋房去正殿的路上不近,要穿过一道木桥,行过两个月亮门,再拐一个游廊,才能到正殿。
行到第一道月亮门时,莫萋萋遇到了她的手帕交,白冰燕。
白冰燕出身普通,身形有些肥胖,冬日穿着厚棉氅的时候便显得臃肿肥胖,因外貌不佳,所以在京中贵女圈也常被人取笑,只有莫萋萋同她玩。
莫萋萋性子恬淡温软,虽说有些心机,但多数时候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向来少在贵女圈中混,也不喜与人争执,平素只爱读一些山川诗书,自然不在乎白冰燕的外貌家世。
她常与白冰燕出府吃茶看戏,游街赏花,两人关系不错,只是莫萋萋搬进了陆府之后,便开始筹备婚事,已有许久不曾与白冰燕出门了。
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混乱的在做梦,所以再见白冰燕时,她竟然升腾出几分“恍若隔世”之感。
而白冰燕瞧见她却不这么觉得,白冰燕一副十分亲热的样子,挽着她的手臂,跟着她一起进入了正殿中。
正殿内是由皇家出资建造的,素来只受贵族香火,寻常人家都不许进来拜佛,其内更是金佛端坐,朱檐翠瓦,壁画流丹,一排排桌子并列在殿中,等着贵女公子们入座。
正殿不允许带丫鬟进入,所有公子贵女们都是独身而入。
晚上用素膳的时辰都是固定的,所以贵女公子们都是一起来的,人群都自己寻了矮桌跪坐下,莫萋萋入了殿后,便不动声色的寻起了万春桃。
万春桃坐在最角落间,只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
莫萋萋则随着白冰燕坐了相邻的两个桌子,期间,莫萋萋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万春桃的身上。
她的梦中,就没找到万春桃是如何害她的,到这一次,她要看仔细了,然后一口气,全还回去!
但在她的眼角余光中,万春桃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案前,根本没动作,直到膳食端送上来,万春桃还是没动。
膳食是很简单的素菜和米饭,莫萋萋心中打定主意,她一口都不会吃。
而就在她垂着眸看面前素菜时,一旁突然递过来一只肥圆的手,手中握着一壶清酒。
“萋萋,尝尝这个。”一旁的白冰燕笑的一脸灿烂:“我特意给你带的。”
莫萋萋看着好友的笑脸,心里却徒然一冷。
在梦境中,她也接了白冰燕的请酒,只是她那时也用过膳,后来她开始泛晕,便是跟着白冰燕一起出的正殿。
后来——她迷迷糊糊,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醒过来时,人就倒在路边,由路过的僧人将她叫醒。
她一直觉得,是膳食被万春桃动了手脚,但现下,她看见白冰燕的笑脸的时候,突然间觉得,白冰燕送的酒似乎也有些古怪。
白冰燕素来胆小,从不敢逾矩,怎么会在正殿内突然拉着她饮酒呢?
许是经历过一次梦境,所以她谁都不肯信了,连自己最亲近的朋友也要生疑。
“我不饮酒。”莫萋萋垂下眼睑,轻声说道:“佛堂前不可不敬。”
白冰燕被莫萋萋拒绝,顿时有些急躁,眉头也跟着拧起来,低声说道:“没事的,就是一瓶酒,你不是最爱用梅子酒了吗?这是我亲手酿的,是我特意给你带的,你喝一点嘛!”
说话间,白冰燕看见莫萋萋抬起了眼眸。
莫萋萋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眼,双瞳剪水,盛月伴星,在望向她的时候,让白冰燕看到了莫萋萋瞳孔中的自己。
肥胖的,丑陋的,臃肿的,难看,难看,难看!
她这辈子都找不到好人家,她这辈子都没高门愿意娶!
她不像是莫萋萋,莫萋萋什么都有,可她什么都没有!
白冰燕握着青梅酒的手开始渐渐收紧。
就因为她长得难看,所以万霜山不喜欢她,可是,可是她是那么喜欢万霜山,她只要能够靠近万霜山一点就够了。
所以万春桃找上她来,说想给莫萋萋一点教训的时候,她未曾多想便同意了——她问过万春桃,那瓶子里的药是什么,万春桃说,用不着她管。
万春桃还说,只要她做完了这件事,万春桃就会邀约她去万府游玩,还会告诉她万霜山喜欢什么,说不准,她真的能嫁给万霜山。
只这样一想,白冰燕便被蛊惑了。
她觉得自己是最卑微的草芥,而万霜山是最高的山,她想要攀附过去,哪怕,是要欺骗她的朋友。
反正...白冰燕想,反正,莫萋萋什么都有,她长得好看,兄长也好,莫萋萋总有重头再来的机会的,不像是她,一直在被所有人嫌弃。
凭什么一直是她不好呢?
她也有争抢幸福的权利,她也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做这些也没错!
而就在白冰燕满脑子乱糟糟的想着的时候,一旁的莫萋萋已经端起了那瓶酒,轻声道:“你亲手酿的酒,你特意给我带来的酒...那我们就一起饮了吧。”
说话间,她给白冰燕倒了一杯。
梅子酒盛满在杯盏中,浅浅透亮的褐色在佛堂明亮的光芒下散发着柔光,静静地在白冰燕面前的杯盏中躺着。
白冰燕神色一僵。
而莫萋萋也神色自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话讲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不喝似是显得这酒有什么问题似得。
事已至此,大不了她便跟着莫萋萋一起饮一杯,反正她是跟万春桃一起合谋的,一会儿事发了,万春桃总不能把她丢了不管她吧?
眼见着莫萋萋也拿起了酒杯,白冰燕便一狠心,也端起了酒杯,昂起头,一口饮尽。
莫萋萋也随着她饮尽,却只是含在了口舌下,借着用袖口遮挡的功夫,全吐在了藏在袖口中的手帕上。
虽说动作快,但难免口舌间沾染了一些酒液。
白冰燕饮下酒后,就觉得头脑有些发晕了,这药效竟如此生猛!
白冰燕赶忙与莫萋萋道:“萋萋,你可吃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莫萋萋与她一起吃了酒,应当与她一样觉得晕了——她得赶忙把莫萋萋带到跟万春桃约好的地点。
莫萋萋那双水润的眼眸定定地盯着白冰燕看了片刻后,道:“好。”
她们俩携手站起来,本该走向正殿大门的,莫萋萋的丫鬟也等在大门外面。
但是白冰燕却带着莫萋萋往殿后走,她知晓莫萋萋知礼,找出的理由也很正常。
“大家都在殿前坐着,我们从正门提前离开,难免有些失礼,我们从殿后走,不过多走几步路的事儿。”
但其实不止几步,这大殿修建的极大,里面供奉了二十位佛,十八罗汉十二观音,正殿是最大的佛,后殿处处都是各种各样的佛,后殿要走出去起码要走两刻钟,占地面积极广,四周还以金黄的佛帐相挂,平素都不允许人进入,且后殿灯光晦暗,十分不好走。
一眼望去,都不知道自己行到了何处。
白冰燕带她走后殿,并非是觉得失礼,而是想要将她带到无人的僻静地方——
她们起身的时候,白冰燕飞快看了一眼万春桃,万春桃也与白冰燕点了点头。
她们以为莫萋萋没看见,但实际上莫萋萋什么都看见了。
莫萋萋行在白冰燕身侧,看着白冰燕的侧脸,只觉得心口像是塞着一块石头,堵得她呼吸不过来,鼻前也跟着一点点泛起酸意。
好难过。
佛堂香火太盛,呛了她的眼,泪水弥漫在她的眼底,让她连昔日好友的面目都看不清,只觉得一片模糊。
透过梦境窥探到的真相,剥掉谎言的美丽衣裳,其下的,就是恶臭的脓包,只要稍稍触碰一下,里面便会有浓绿的臭水流出来,使人想吐。
陆慎如此,白冰燕也如此。
而白冰燕什么都没发现,只狂热的看着殿后后门的方向。
她以为自己即将完成这件任务,以为出了这间正殿,她就会抛掉过去的人生,她就可以跟万霜山搭上边儿,她就可以被万霜山喜欢,她就可以摇身一变,变成京中最让人羡慕的姑娘。
白冰燕被自己的幻想冲昏了头脑,脚步也越发昏沉,只凭借着记忆,往殿外的方向走。
佛寺的正殿是专门给皇家修建的,极为恢弘高大,后殿广阔极了,点的蜡烛又不多,入目处一片昏暗。
此时,所有僧人都在前殿忙着送素膳,后殿这一片根本就没有人来。
白冰燕脑内混沌,只能咬着牙靠着记忆走。
很近了,很近了。
白冰燕越走越快。
而就在下一个转角,白冰燕拉着莫萋萋,直直的撞上了一个人的身影。
对方胸膛挺阔,正是一个转角,两个姑娘都被对方撞的踉跄。
白冰燕后退一步,直接将莫萋萋踉跄了两下。
白冰燕焦躁间一抬起眼眸,正撞上一双绿油油的眼。
对方穿着一身雪白狐裘,卸掉金玉玲琅配饰,一贯垂散的发鬓盘起来,以玉簪相配,做大奉人打扮,少了几分昳丽锋艳,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淡,此时正凝眸望着他们。
竟是耶律九云!
知晓此人心狠手辣名声不好,白冰燕倒吸一口冷气。
正殿后门处不常走,只有廊檐柱下有花灯悬挂,四周都是暗的。
影影绰绰的火光中,耶律九云的眼眸锋锐冷厉,他的目光落到两个女子身上,轻而易举便嗅到了她们身上的淡淡媚药气息。
耶律九云眉头一蹙。
竟有人在佛寺中下这等淫药?
他唤向白冰燕,道:“站住,何人作乱?”
白冰燕本就害怕耶律九云,乍一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暴露了,她短促的惊叫了一声,竟然立刻甩开了莫萋萋的手,转而逃跑。
白冰燕逃掉的时候撞到了莫萋萋,莫萋萋脚下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她身子骨一向弱,那一点药酒顺着她的喉管落下去,让她浑身发烫。
她跌坐在地上,眼泪还挂在面颊上,狼狈的缩着身子。
耶律九云就站在她面前,他太高了,站在她的面前垂眸望向她,将她整个人压在他的笼罩之下。
“你被她下药了吗?”耶律九云瞧见白冰燕丢下莫萋萋逃跑,心里便也有了数了,他似乎觉得她跌坐在地、狼狈缩着身子的样子颇为有趣,便缓缓蹲下身来,垂眸看着她,问:“你是谁家的姑娘?”
那姑娘缓缓抬起面来。
耶律九云瞧见她的时候,只觉得心中莫名的一颤。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
跪坐的姑娘纤细柔弱,腰间不足人一握,墨发裹着小巧的面颊,瞧着脆生生的惹人怜,她生了一张娇柔新月面,双瞳剪水,杳霭流玉。
不知是受了什么委屈,此时,她那双杏眼中含着水光,抬眸望着他,粉唇一抿,便落下泪来。
人静风清,水浸远山黛。
那时是正殿殿后,晚间四周昏暗,只有头顶的烛火洒下如水的暖光,只有那么昏暗的几丝,落到姑娘的唇上,闪出泠泠的光。
似从枝头上跌下来的梨花仙,单薄纤细,美若薄春。
耶律九云心口一重,只觉耳前似有鼓声作响,心律失拍,双眸都挪不动方向,只定定瞧着她。
他想拭去她眼角的泪。
这种冲动蔓延起的一瞬间,耶律九云的耳廓都跟着嗡嗡作响。
含着泪光的眼,楚楚可怜的面,似是雨中被淋透的白梨花,那般娇弱美好,当被捧在掌中,细细的浇灌贵养。
佛寺初见,异域青年沉浸在这湿漉漉的静美中,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一见了她,就明白了大奉的诗词,有一句话叫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
有些心动,一眼就够了。
只要见了她,她就赢了。
在耶律九云眼中,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
在莫萋萋的眼中,这是他们第二次相遇,但她已经在梦境中,无数次在他的掌下求饶,她已经洞悉他那双眼眸里深藏的恶意——上一次佛寺相遇,她浑噩无知,这一次,她终于窥间了全貌。
莫萋萋看向他,耶律九云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那双幽暗的眼眸中有掩盖不住的兴趣。
只看了一眼,莫萋萋便知道耶律九云在想什么。
在她的梦中、耶律九云囚禁她的那一段时间,耶律九云便是这般看着她的,像是一头恶狼,瞧见了肥美的羔羊,浓浓的欲几乎从他眼眸中钻出来了。
兴趣盎然,侵略独占。
他对她,又一次燃烧起了兴趣。
他想要她。
两次相见,他都会爱上她这张脸。
莫萋萋看着他的脸,恍惚间,将前生今世的事情都对上线了。
上辈子她中药,浑浑噩噩的被白冰燕带走,恰好撞上耶律九云,白冰燕丢下她逃跑,一如现在。
她落到了耶律九云手里,被耶律九云看上了。
只是那时她是不清醒的,而现在,她是清醒的。
莫萋萋大概能够想象到,在梦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身中媚药,渴望男人,见了耶律九云,自然要攀上他,他当日并没有碰触她,但是后来却因为这一日的偶遇对她起了心思,在她夫家落难后,抢走了她。
这一日阴差阳错,是后来夺妻的开端。
但这一次,她不要再做耶律九云刀下的羔羊了。
将一切都捋清楚之后,莫萋萋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陆慎娶她是利用她的权势,而耶律九云囚禁她,是贪图她的美色。
这两个男人都想得到她,就像是两把刀,不断地逼向她。
那她为什么不能左右逢源,给自己寻出来一条路呢?
耶律九云这般疯魔的执着她,她可以已自己为饵,利用耶律九云对付陆慎,想办法揭穿陆慎谋逆的事情、弄死陆慎。
只要她操作得当,她就可以引来蚌鹤相争,使她渔翁得利。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莫萋萋咬牙下了狠心。
她一个人杀不掉陆慎,杀不掉耶律九云,但是耶律九云可以杀掉陆慎,陆慎也可以重伤耶律九云。
她要引诱耶律九云爱慕她,争抢她。
耶律九云什么人她太清楚了,只要对她起了念头,耶律九云就不会让陆慎活着。
她要抢在她与陆慎成婚、变成陆慎谋逆的同党之前,利用耶律九云弄死陆慎!
他们两败俱伤,都死了才好!
他们将她看做羔羊,肆意吞吃赏玩,她也可以将他们看做棋子,一步步引他们厮杀。
莫萋萋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的下一刻,便放软了身子,直直的落向了耶律九云的怀抱中。
耶律九云浑身一僵。
他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似乎怕惊到这静美的梨中花,雪中仙。
他只垂下眸,定定地望着她的脸。
他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按着大奉人的规矩,他应将她寻个安全的法子安置好,日后再找机会见她。
但被他攥在怀里的莫萋萋正抬起眼眸来,迎着他的面,直起身,昂首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唇。
耶律九云脑子里的思绪顿时乱作一团,仅有的底线也随之崩盘。
莫萋萋知道她在做什么,但她不在乎。
她要以身为诱,要在这里,借着药性,将耶律九云牢牢的栓在她的棋盘中。
成为她的刀。
——
初初被她吻上的时候,耶律九云还有些神志。
他的呼吸沉了两分,掐着她腰的手微微用力,试图将她唤醒。
“你是哪家的姑娘?”他又问,声线里带着几分警告:“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药效,她浑身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依靠着他,呢喃着在他耳边说:“给我,求求你——”
她的手不知何时探进了他的前襟,裙摆在光影中颤动,似是这后殿内无端起了一场风,吹乱了她端正的衣摆,吹散了她禁束的衣襟,露出了姑娘柔嫩细白的肤,摇晃的光影落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场画,她一动,画便活了。
画上双峰叠春枝,樱耶桃耶,雪地云阶浮岚暖,含酥细风。
耶律九云立在原地未动,只是再开口时,声线嘶哑潮热,落在昏暗的后殿内,带着几分隐忍与欲念。
他问:“可曾婚配?”
能来此处的姑娘,都是未出阁的贵女,只是耶律九云不知她是哪家姑娘,也不知她有没有婚配。
他有在问她,但是在他心里却想,既然到了这一步,就算有婚配,也可当做没有了。
而被他询问的姑娘似是还醉在药效中,竟是轻轻卷起罗裙,当着他的面——
她是一块饱满肥美的羊脂玉。
耶律九云绿了一双眼。
樱耶桃耶,樱耶桃耶。
他不受控的接近她。
他清醒的随着她堕落,她在这一刻,成了顷刻间的滂沱暴雨,将他打的支离破碎,她变成了风,变成了雨,变成了各种事物,融化在他的身躯里。
谁倾沧海珠,颠弄千明月。
那一团羊脂玉一直在晃,烛火映上去,似是湍急的银河,在翻涌,在激流,在碰撞。
他本便不是循规蹈矩的人,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天潢贵胄的身份和金蛮人的血让他生性好掠,素日在大奉求学时,尚能压抑住些,演上三分,但本性难移。
此时,一只美丽羔羊落在他怀中,摆出任予任求的姿态,激的他凶性更胜。
送到嘴边的肉,他从不会放过。
在她哭着呛出声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将她整个人牢牢抱在怀中。
没人知道耶律九云在想什么,他的心翻起一场呼啸,将天地都淹没。
耶律九云想,此刻,不管她是谁,以后,她都会是他的。
前殿中金火辉煌,用膳的公子贵女正随着僧人念“阿弥陀佛”,后殿中情迷意乱,梨花浸雪玩风弄月,引着恶狼来嗅她的芬芳。
莫萋萋最开始还是借着药劲儿在演,但到了最后,连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她坐在他怀抱中,向后仰躺着,耶律九云摁住了她的下半张脸,不叫她发出声音来,头顶上的花灯晃啊晃,晃啊晃。
——
那是顺德女隆十一年的冬,在香火鼎盛的寺庙间,香火袅袅飞向佛面,金佛不悲不喜,静静看着这一场人间戏。
绫罗坠地,引人入瓮。
已完结文:《夫君的心上人回来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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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下药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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