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夹岸，晓风残月，本该是个平和热意的夜晚。
随着这事情发生，注定热闹了。
不白同齐乐一同站在杨柳后的岸边，隔着条条杨柳看去，才看清，那女子许不是个新娘。那只是一个身穿绿色吉服的女子。
不白先前视线模糊，没看仔细，现只看着那女子艳色的裙子浸入了水中，红绿相间的花色，在水的浸染下，波光与周围的灯火光亮相映，那裙摆就像绽开了一朵绚丽妖冶的花。
不白只在别人成亲时见过那样的衣服，第一反应便以为那女子是位新娘子。
“这是谁家小娘子？”
“桥上太过混乱未曾看清是谁。”
“可惜了，这么小小年纪不知道怎么想不开，要跳河。”
“竟是自己跳的河吗？”
周围人言不断，嘈杂地讨论着，或是好奇，或是唏嘘。
与此同时，岸边有几名穿着朴素的大哥已从别处找来了竿子，他们将竿子递向那名女子。
怎料那女子竟没半点动静，似是没了求活的意志，并未顺势抓住竿子。
说来也奇怪，那女子自落水后便没任何扑腾挣扎的动作。看样子，真是一心求死之状。
那几名大哥见那女子毫无半点求活之志，也尊重他人命运，就是难免可惜，就这样放弃了一条生命。
没过一会，那女子便静静地诡异地，将要沉入水中。
不白脑海中原在想事，便察觉身旁齐乐攥着她的手一紧，她才回过神来。
身旁的齐乐很是捉急，小六也不知什么时候钻回了荷包里。
不管了，会不会水也无关紧要了，现在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不白正准备松开齐乐的手跳进水里之际，只听到对岸扑通一声，有人跳进了水中。
就在这时，水中原本毫无动静的女子，此时像重获生机一般，在水中扑腾起来。边扑腾还边张口想喊救命，但无奈呛了好几口水。
看样子，她似乎并不会水。
原本站在岸边伸出竹竿的大哥们见状，又迅速地把原先收回去的竹竿又搭了回去。
对岸入水之人是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此时已游至那女子身旁。
正揽住她的肩膀，看样子是要揽住她往岸边游。可没成想，下一秒，他神色变得紧张，似是也怕水的模样，眼见着大哥们递来的竿子，简直就是救命稻草，于是慌张地揽着女子抓住竿子，大哥们也努力地牵引着他二人往岸上来。
不白和齐乐走向那几名大哥，在一旁静静看着。不白环视周围，又看向刚被救上岸的二人。
二人衣物都已湿透，那女子头发散尽，十分凌乱，她刚刚死里逃生，一时激动地不知道给说些什么。
反观那男子，先前跳下水时还是一副十分擅长游泳之人，上岸后反倒还死死地抓着竿子不放手，似是还没缓过神来。
虽说现在仍是夏季，但夜里毕竟还是有风吹着，又刚落了水湿了衣裳，就怕着凉。不白和齐乐便想去寻些衣物过来给二人，巧的是一旁有个小团子怯生生地递了一些衣物过来。
“姐姐，给你们。”不白闻声看过去，原来是烤鸭铺老板的女儿二丹，小小年纪却也十分懂事可爱。
她们接过衣物，上前给那瑟瑟发抖的二人披上。
原本桥头拥挤的人群看着人被救了上来，也都各回各家散去了。
刚刚救人的大哥们此时见人没事，看着不白二人，便以为是这女子家人，于是放心地走了。
走前还劝慰那女子，要好好爱惜生命，莫要再行如此危险之事。又顺带夸赞了那书生，说他看着是个弱不禁风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身救人。
那女子连声向大哥们道谢作别，又转去看她另一个救命恩人。
那男子心不在焉的，听到大哥们的夸赞，有些不知所措，摸不着头脑。
那女子理了理额间凌乱的头发，露出整张脸来，不白才看清楚，她原是个面貌姣好的女子，虽然并不惊艳，但也是十分清秀的模样。
“多谢郎君挺身而出，救了我一命。”
“娘子不必言谢，今日之事本也…”话还没说罢，那书生便就打了个喷嚏。
那女子只当他是谦虚客气，便更觉此人心善，连声道谢。
书生没辙。
-
夜已经很深了，还魂铺门口站着几人。
不白叫齐乐扶住那女子，自己上前去敲了敲门，喊道：“鱼鱼，开门，来接人啦！”
没过一会，门从里面打开了，走出一个身穿黑色便服的小娘子，便是卢鱼。
“你们两个还知道回来。”卢鱼看了看二人，还有要向她打招呼的不相识的女子，语气淡淡的。
“我就知道你还没睡，”不白此时乖巧地道，眉眼却也弯弯成了月牙，紧接着又打量起了卢鱼的这身打扮，“不过鱼鱼你穿成这个样子要去做什么？”
卢鱼向来是铺子里比较古怪的人，她是一个夜行者，就是晚上活动，白天睡觉，猫头鹰一般的作息。
现下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在身，明摆着是要出门，或许她已经出去过了，方才回来的。
“先进来吧，过会再同你说。”卢鱼没再在门口寒暄了，以她对不白的了解，也许她们能站在门口唠到天明，便急忙扯着她带着几人进了门。
还魂铺表面上是个当铺，实际上也经营典当生意。正厅便是当铺生意所在，几人走过正厅来到后院居所，铺中大部分人已睡下了，也就卢鱼这个夜猫子仍然醒着能来开门。
不白同卢鱼交代起今夜发生的事，卢鱼也感慨道幸好是把人救下来了。
至于为何同她们一道回来，这中间还有段故事。
先前那书生已经走了，那女子本想问他姓名居所来日报恩，但他没应答，只说：“实在不是我救了娘子，娘子不必向我言谢。”
接着女子也打算同她们二人作别，说要回家去，但不白秉持着良好的交友原则，还是问了她家住址，原是城西一个铁匠人家，实在是离这有些远，想着她一女子独自夜路回家实在不安全，便相邀她先来还魂铺住下，当然还魂铺对外名称一直都只是典当行，且离这也不算远，几个人有个照应。
那女子便也答应下来，几人一同回来。
在路上，几人相言甚多。
不白和齐乐也知道了，这个小娘子名唤阿姜，其实也并不能算是名字，姜是她铁匠阿爹的姓。她说她自幼孤苦，是城西的姜铁匠将她带回家的，把她当亲生女儿照顾，但因为没什么文化也一直没取个什么好名字。于是街坊邻居都只叫她阿姜。
叫的久了，她也就成了阿姜。
不白又问起阿姜落水之事，只因此事实在是有些蹊跷的。
且不说她一心寻死为何要选在人多的地方，光是她前后的反应就很奇怪。
眼前的阿姜也实在不像是要轻生的样子。
阿姜也点头说是，她从未想过要死，毕竟自己还有阿爹要照顾。
只是她先前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像是平白失了几天的记忆。连为何落水也记不清，只知道自己有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水里了，便开始一个劲地扑腾，紧接着那个书生将她救上了岸。
真是奇怪。
不白同卢鱼讲完这一切的时候，夜已经彻底深了。
齐乐早早地就回房了，说哥哥要是没看到她回来的话会担心的。
“阿姜，你今夜就先同我一起睡吧。”不白坐在床沿，轻巧地拍了拍床面。
阿姜点头应下，不白又看了看她，才想起了什么，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让人家穿着湿衣服站那么久，真是罪过。
“哦对，还得给你寻身衣裳。”不白又转眼去看卢鱼，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想说些什么但还未开口。
卢鱼光是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想必一开口便是“鱼鱼~”之类的，清了清嗓子，没等不白开口就主动和说道：“姜娘子，我看你同我身量差不多，便先穿我的衣裳吧。”
说完便出门去找衣裳了，再回来时，不白又同她一起出了门，留阿姜一人在房内换衣。
来到走廊，不白才好问：“你一身黑漆漆地要去做什么？”
“我收到了黎原师兄的信。”卢鱼悄悄同她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不白有一瞬失神。她已经有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黎原与卢鱼是师出同门，后又一起投身于还魂铺事业，这是不白来到还魂铺不久便知道的事。只是自去年九月后，黎原便不见了。
他失踪了。
不白听到卢鱼这样交代，没打算继续问，只是转了个话题：“那齐乐跟我说你要炼剑是怎么回事？”
“此事不便轻易明说，你日后就知道了。”卢鱼也是同齐乐说漏了嘴，没想到不白这时候问了，只好搪塞过去，“今晚折腾了一夜，快去休息吧，想姜娘子也换好衣裳了。”
不白知道此事应该确实不便言说，也不胡搅蛮缠刨根问到底了，卢鱼想同她讲清的话总会讲清的，只是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
“也是，确实有些困了啊。”不白佯作了个哈欠模样，笑呵呵地同卢鱼道了晚安：“晚安，鱼鱼。”
告别卢鱼回到房里，就看到阿姜已然换好了衣裳，卢鱼说的不错，她二人身量确实差不多，只是同样的青色的衣裳，卢鱼穿着看样子很冷淡，但阿姜却是被衬得整个人实在温柔。
阿姜仍然坐在椅子上，不白看出她的拘束，便主动上前去牵着她。同她介绍起自己的房间，还有桌上的小物品。
不一会，又讲起了笑话，阿姜在一旁听着，笑意明显。
不白觉得自己可算找到了一个懂自己笑话的人，因为往日里同还魂铺里的小伙计讲笑话的时候，众人皆是反应平平，或是假笑敷衍之，更有甚者直接“嘲笑”，说的便是齐乐。
不白觉得，阿姜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她才注意到阿姜换下的那身衣裳，确实是身婚服，料子看着很好，但她认不出。于是问阿姜。
阿姜说这并不是她的衣裳，她买不起这样好的料子。她穿过最好的一身衣裳便是新年里阿爹给她买的衣裳了。
窗外蝉鸣声声，夜真的深了。
翌日清晨，有人敲响了还魂铺的大门。
不白冷笑话记：
不白：从前有一只乌龟……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
不白：从前有一只大象……
众人：……
不白：从前有一只小猫……
众人中的齐乐：你这笑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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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并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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