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哟,贺公子和贺小姐,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东阳府的人忙招呼贺宿火进去,他见叶汴顷跟在背后面露不解。
“我抓了几味新药想给小姐试试,且需再把一次脉。”叶汴顷恭敬道。
“这……叶大夫,小姐她需要面诊会和您说的,更何况您要来也要提前说一声,小人好招待您。”
贺宿火皱眉,他一把推开门:“早和你家主子说了,不信你自己问问。他是我半路提议拉来的,难不成王府要赶我带的人,舒舒,叶大夫我们走。”
“嗳!”几个下人根本不敢拦往里走的贺宿火,只能一路小跑随着他们来到堂前。
张家丁从里面急匆匆地走出来拦道:“贺公子,老爷今天有事还在外,恐怕要很晚才能回来,要么您晚些再来?”
“怎么,我来我舅舅的府上玩还有赶我的道理?”贺宿火冷笑一声,“我在这儿的日子可比你在这呆的长。”
“何事如此吵闹?”正堂里传来男人微恼的声音,一个高瘦的黑影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
“徐管家。”下人立马恭敬道。
“你是?”贺宿火开口。
“在下徐白山,东阳府的管家。原来是贺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宇非凡、性格直率啊。”徐白山鞠躬道,“前些日子在下因为感染风寒,所以一直没有来和贺公子打招呼,回国宴也没能赴约,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见过徐管家。”贺望舒礼貌道。
徐白山冲她点点头,他看了眼叶汴顷微笑:“叶大夫,百闻不如一见,您果然同传闻里那样年轻。”
“既然我要找的王叔不在这,叶大夫要找的人也见不着,不如……让徐管家带我们逛逛这东阳府?我好久没来了,想看看都变了什么。”贺宿火看向徐白山,他冲男人咧嘴笑。
或许是因为贺宿火目中无人的模样让徐白山有些恼火,又或者徐白山本来计划要做什么被贺宿火的提议打乱了,叶汴顷敏锐地观察到了他脸上转瞬即逝的阴沉。
“贺公子都这么说了,那在下自然没有意见。乐意之至,诸位请随我来。”徐白山假笑着毕恭毕敬地让开一条路。
“舒舒你先。”贺宿火低头看向贺望舒,后者抬眼会意地点点头。
几人在亭台楼阁里穿梭着,走过漫长浮华的走廊和造价不菲的四座院子后终于在湖亭中央坐下。
“这东阳府今日这气派可一点不输市中心的洋人馆啊。都变成这样了。”贺望舒捂着杯子赞叹道。
徐白山坐下:“不敢,自是贺府更有几分姿色。我们大人总说来者皆是客,所以各位还有什么想问、想看的尽管提。”
“那么,徐管家,方才我们路过的华庭可是传闻中的‘新书塾’?”叶汴顷抬头问道。
徐白山眼角抽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帮人会真问,还是叶汴顷问的。
“是,那里是我们东阳府的学堂,也是全国规模最大的。不过,书塾已经是过去话了,在我们学堂里,不仅学老的东西,还会有专门的洋人老师教学洋人新思想和先进技能课程。”徐白山伸手列举道。
贺宿火好像都能看到他翘上天的鼻子,他和贺望舒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忍住笑了一声。
“洋人的思想和技能课程是指?”叶汴顷接着问道。
但徐白山显然是有点不耐烦了,他笑笑喝了口茶:“洋人的那些新思想,然后学点音乐、手工这种。”
“音乐?”贺望舒歪头,“有教唱歌的吗?”
徐白山见贺望舒有兴趣,他转头耐心地介绍起来:“对,比如我们会教一些唱歌的技巧,会教如何用国外的大玩意,再比如说还会教怎么改变声音。”
“声音还能改变吗?”贺宿火也好奇道。
徐白山骄傲地点点头:“当然可以,只要学什么都能做得到。像把男人的声音变成女人的,把女人的声音变成男人的。”
“这么厉害!那为何里面会出现小娃?这么小的稚童也要开始学习新文化吗?老师都是外洋人,他们听得懂吗?”贺望舒疑惑道。
“怎么会听不懂?贺小姐,您有所不知,洋人的东西妙得很。”徐白山卖关子似的地抬了抬鼻梁上眼镜。
贺宿火单手握着杯子,像摇酒杯似摇了一会突然说道:“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按部就班地传进来只不过是徒增一些负担。这么小的娃能学什么?路上撞到那几个连咱们的话都说不顺。”
徐白山赔笑,他给贺宿火倒满了茶:“贺公子您莫急,待着这批孩子长大了您便知其中奥妙之处了。”
“是呀,哥哥,等将来也不迟呀。”贺望舒打圆场。
贺宿火不喜欢当下国内对洋学的盲目推崇的态度。这也是他毅然决然回来的目的。
在国外学的这几年里愈发明白一件事情,也愈发清晰了目标。所以他放弃了在国外深造,带着还年轻的自己回到了故乡。
他很清楚这个社会的沉疴是什么。
贺宿火皮笑肉不笑地“嗯”了一声,表明了不再想听那个话题的事。
“那么徐管家,六姐姐近日可好,方才路过她的房间了,这么好的天气,怎么门窗紧闭?”贺望舒无辜地问道。
“六小姐最近身体不好,一直闭门静养。”徐白山解释道,“前些天瞒着你们也是无奈之举,怕劳刚回过的贺公子挂心。”
“这不正好?叶大夫给她抓一剂药,保灵。”贺宿火提议道,他撑上石桌看着徐白山,“我前些日来这里找她的时候,你的下人们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是吗?贺公子可否告诉我是哪个下人说的什么胡话?我定会好好惩罚他。”徐白山微笑着也看向贺宿火。
“嗯……我想想……anyway,记不清了。”贺宿火见没能诈出什么来,也就作罢。
徐白山点头笑笑:“不是我不信叶大夫的医术,但是六小姐她自结婚以来一直有所忌讳,也怕见生。”
“怎么?我和舒舒难道算得上是生人?”贺宿火放下杯子,他坐直身子反问道。
见贺宿火这副模样,叶汴顷终于知道为什么邵无恙会说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相处。黑色的发丝下那双眼异常冰冷,让人不自觉联想到就好像寒剑上的银芒。
“自然不会。其实是今天大早就找大夫问过诊,皆说需要静养,小姐想来是已经很疲倦了。我们做下人的总要为小姐考虑一点。”徐白山见状忙示弱。
“叶大夫医术高明啊,不如下次直接找他去看看咯。我推荐的人能害珊珊?”贺宿火头向叶汴顷那偏了偏。后者点头。
“罢了,若是你们执意要见,不如咱们去小姐门口问问罢。”徐白山妥协,他站起身,“随我来。”
“走。”贺宿火点头。
一群人又风风火火地回到那间闺阁前。
朱红色的栏杆上积了一层灰,院子里的石凳上也落着一片枯花,看上去就好像很久没人在哪歇息闲聊了。
“这里可是姐姐新的闺阁?”贺望舒向前一步,她好奇地探头探脑往里看。
徐白山挡在门前,他微微一笑:“是。但是没能提前通知小姐,小姐恐怕还没来得及准备,不如请贺公子和叶大夫后退几步,毕竟小姐已是已婚之人。”
两人照做。
“既然如此,可否请舒舒姑娘在此先问问她?”
“怎么问呀?”贺望舒问到。
“就……”
叶汴顷站在他们后面不远处,他眉头微蹙。
“怎么了?”贺宿火站在他身边轻声道。
“和我当时问诊的地方不一样。”叶汴顷回道。
“徐白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没准这间房里没人。”贺宿火猜测道,他给贺望舒使了个眼色。
“可是万一姐姐不在里面怎么办,或是在睡觉该怎么办?”贺望舒问道。
“不会,您尽管问便是。”徐白山敲了敲门。
“六姐姐,是我!”贺望舒呼唤道。只听见门内发出床板吱呀声,一只手慢慢从门缝里伸了出来。徐白山后退一步给女士们留下了一点空间。
贺望舒似乎是和王珊珊谈了起来,但是王珊珊的声音很微弱,贺宿火和叶汴顷站的地方根本听不见她们聊了什么。
“?”叶汴顷瞳孔一紧,“不对。”他望着那只锦服下白里泛黄的手。
“不对。”贺宿火点头同意道。
“这不是王珊珊。她手上没有藤草手环。”叶汴顷思考道,而且这也不是我问诊时见到的手。
她不是被锁起来了吗?
贺宿火气不打一处来,他刚要上前去,屋里的“王珊珊”就关上了门。
贺望舒转身,她慢慢走下台阶,眼里满是疑惑。
“见到你的六姐姐了?”贺宿火特意强调了“六姐姐”三个字。
“嗯。”贺望舒点点头,“姐姐近日身体不适,哥哥我们还是莫要打扰了。”
“好,那我们先回便是。既然人已见到,也确认了三年未见的友谊,我便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了,珊珊。”贺宿火冲着屋子里的人说道,他转身就往门口走。
徐白山满意地点头:“张家丁,去送送贺公子和舒舒姑娘。”
“是。”张家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跟上兄妹俩。
“那么,叶大夫你还有何事?”徐白山抬了抬眼镜。
“徐管家可否带我去学堂里逛逛?”叶汴顷礼貌地微笑道。
“当然,您这边请。”徐白山引着他走进书塾,恰逢孩子们休息的时辰,偌大的学堂里没有一个逗留的学子,安静得像一间空屋。叶汴顷站在桌前,他环顾四周,又抬手摸了摸讲台,名贵的檀木雕刻出栩栩如生的图案,台子中央刻着一棵柳树,一旁的戒尺上写着“无心插柳柳成荫”。
突然背后的徐白山启唇打破沉默:“叶大夫竟会对学堂感兴趣?”
“外人总夸东阳府装潢气派,尤其是学堂,堪比西区洋人们建设的西洋馆。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晚辈属实目光狭隘。”叶汴顷转身解释道。
“哈哈,叶大夫谬赞了。不知大夫可有爱子?”
“晚辈尚未成家。”
“哦?叶大夫这般俊俏竟没成家?叶大夫今年贵庚?”
“晚辈年方十八。”
“哈哈,原来如此。那么他日若是需要,在下必当出一份力。”
“谢谢徐管家。”叶汴顷看着走到讲台上的徐白山,那人自下而上地对着他,门口的阳光刚好在讲台前切下一块阴影,徐白山站在讲台后,他和桌子一同躲进了黑暗里,叶汴顷差点以为徐白山长在了桌里。
“叶大夫,晚辈曾有一子名曰徐琴行,但小儿福浅英年早逝。”
“请节哀。”
“听说有世间有一神人可使人起死回生,超越轮回。”
男人扶正眼镜,反光下只能看见一只狐邪的狭眸。
“您可知民间常说的山上寺庙里的‘活菩萨’?听说他名曰叶掌门,您说这算不算巧合?据人所说大夫您也住山头寺庙里?”
“姓叶之人繁多,此份盛名属实不敢当。”叶汴顷知道徐白山言下之意是什么,他否认道,“我乃北边之人,家住北边小阁寺,只是偏爱去东山荒寺里静修寻药,但期间晚辈从未听说过叶掌门。”
“是吗……那是在下真是失礼了,望叶大夫莫要怪罪。除去小人的私心,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曾听闻昔日有高人在府内设了风水阵,东阳府才能安度至今。不巧近日府中常有怪事发生,在下担心是阵法被小人设了手脚,所以今日才唐突问叶大夫这件事,想求高人指点一番。更何况大人说若是有人能出法子,就有重金嘉赏。”
“原来如此,可惜晚辈只是一介草民,略通医术一二。”叶汴顷诚恳道,“倘若此事为真,那我下次去东山采药时也为徐管家打听一些有关‘叶掌门’的消息,如何?”
“在下就先谢过叶大夫了。”徐白山点头。
“时候不早了,晚辈便先告辞了。”
“我送您。”
徐白山:你这小汁,不简单。
叶汴顷:你这大汁,也不简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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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堂前刻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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