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二十,段稷已经洗漱完,坐到饭桌上开始吃早饭了。
到六点三十,刘兰心在顾思房门前连敲带吼,这人才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段稷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六点三十都过几分了,平时顾思不折腾到最后一刻,是出不了门的。
他刚剥了个水煮蛋,就听到顾思在饭桌对面生气道:“妈!我不是说了不吃煮鸡蛋吗?”
“不是还蒸了馒头啊,爱吃不吃,不吃拉倒。”刘兰心也不惯着她,端着两杯热牛奶从厨房出来,“快点吃,吃了好去学校,你哥马上都吃完了!”
“他吃不吃完关我什么事。”顾思小声嘟囔了句,又一脸不高兴道:“那我今天去外头吃。”
“你敢!”
刘兰心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就插断,“大清早就跟你妈顶嘴,信不信我抽你。”
从浴室里走出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皮肤有点黑,刚下班,身上的警服还没来得及换,段稷还能闻到他衣服上带着股很浓烈的烟草味。
这就是他现在的养父,顾江沐,是位人民警察。
看到顾江沐,顾思立马犯怂,反抗的心思瞬间打消了,乖乖坐到凳子上,从盘子里拿了个刚蒸好的白馒头。
“还是你的话管用。”刘兰心看到顾思吃瘪的脸色,打趣了句。
顾江沐走到段稷身边坐下,“丫头,我看你最近是越来越叛逆了。”
“……”顾思咬了口馒头,偷偷恨他一眼,结果正好撞上顾江沐凶巴巴地瞪过来的目光。
顾江沐拍了下桌子,“咋了,你还不服气啊!”
“……”顾思被吼得肩膀一抖,视线跟滑滑梯似的,滑到桌子上就不敢动了,双手捧着杯子默默喝起了牛奶。
顾家的教育方式比较传统,慈母严父的经典配置,顾江沐从来不会因为顾思是个女儿就宠着她,溺爱她,虽然没动过手,但该训斥的时候,他从来不心软,再加上他那张威慑力极强的脸,顾思只敢在心里顶顶嘴就算了,明面上还是不敢的。
“行了行了,你也别吼她了。”刘兰心这时候出来唱白脸了,“快点吃完饭去补会儿觉吧。”
顾江沐这才消了声。
段稷把报纸放到顾江沐旁边,这是他顾叔叔每天的习惯,早饭不看点东西,这嘴里的饭就跟味同嚼蜡似的。
顾江沐喝了口豆浆,看他一眼,“明年你是不是高三了?”
段稷点了点头。
顾江沐展开报纸,随口问道:“想好考哪所大学没有?”
话音刚落,余下三人都愣了下,神色各异。
“……还没。”好半晌,段稷才尴尬地应了声。
他这成绩,顶多上个专科,本科从来没想过,而且他也不打算要上专科,自己这种人,去那种学校也是花钱混日子,倒不如早点去打工,好替家里分担点压力。
“三本线都够不上,还想考大学。”顾思冷不丁冒了句。
话音刚落,就挨了顾江沐一记冷眼,“你够上了吗?”
“上学期期末数学考八分,老子脸都丢到派出所了,连我们所长都晓得我家有个考八分的笨蛋。”
段稷心里有点想笑,这话他顾叔叔其实没有夸张,因为派出所所长的女儿跟顾思是一个班上的。
顾思:“……”
她怒了努嘴,小声辩解:“题太难了啊。”
“放屁!”
顾江沐不客气地骂道:“你哥这个在学校混日子的,期末数学都考了个四十分。”
段稷:“……”
不知道这算不算,人在旁边坐,锅从天上来。
听到顾江沐拿自己跟段稷比,顾思的火气一下上来了,全然忘记对面坐着自己一向畏惧的父亲,脱口而出道:“还不是遗传你。”
“当年你数学还考过4分呢,我再怎么说也翻了一倍!”
“瞎说八道。”顾江沐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老脸顿时一红,“老子读书的时候可是学霸。”
“拉倒吧。”顾思把手里的半个馒头放下来,丝毫不给面子,“从我爷爷那辈开始,顾家就没出过什么学霸。”
顾江沐喉咙一哽。
段稷没憋住,赶紧低着头笑了。
刘兰心也忍俊不禁,“臭丫头,成天就知道跟你爸顶嘴。”
顾思拿起椅子上的书包,“我饱了。”
“你吃这么点?”刘兰心看她就只吃了半个馒头,连牛奶都没喝完。
“减肥。”丢完这两个字后,顾思就去玄关换鞋了。
“屁的个减肥,你才好大点儿哦,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刘兰心跟在身后唠叨,“带盒纯牛奶在路上吃。”
顾江沐不耐烦地打断:“哎呀!莫管她,这丫头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
段稷看时间不早,把杯子里的牛奶一口喝完,“我也走了。”
“要的。”顾江沐放下报纸,语重心长道:“我刚刚说的话你还是要考虑一哈。”
“就算考不上大学,好歹也要上个专科,不然以后工作都不好找。”
刘兰心也说:“你不用担心钱,再怎么供你们两个上大学,还是没问题的,大不了我出去找份零工做,该读书的时候还是要读书。”
听到两人发自真心的劝告,段稷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拿着书包准备出门,顾江沐瞄了眼进厨房的刘兰心,突然站起来,追到了玄关,偷偷塞给段稷二十块钱,“你跟顾思路上买点吃,那丫头肯定没吃饱。”
他虽然嘴上对顾思严厉,但心里还是实打实疼这个女儿的。
段稷拿着还有温度的纸币,应了声要得,就转身走出了门。“
“在学校,要好好听老师的话。”顾江沐在门边重复着从小念叨大的口头禅。
段稷点了点头,“晓得。”
走出楼道后,马路对面的早餐店已经开始营业了,热气从垒得高高的蒸笼围绕升腾。
他们住的地方很偏,前几年说要拆迁修个大商场,结果商场修到了另外一条街,他们这里也没了动静。
段稷没在早餐店看到顾思,就又往前面走了一段。
有个中年女人在路边搭着个破旧的餐车,餐车上贴了个简陋的海报,写着正宗台湾手抓饼这几个字。
顾思站在手抓饼摊前,看到段稷来了,她没头没尾地问了句,“给了多少?”
段稷:“二十。”
顾思又看向卖手抓饼的老板,“嬢嬢,再加根肠和培根。”
“多要点沙拉酱和肉松。”
老板开了句玩笑,“你吃不吃的完哦,妹儿?”
顾思本来想点头,突然瞥见段稷后面的早餐店有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我吃。”她表情微变,下意识改口。
段稷察觉到他的异样,也跟着转头看了眼。
冯淮从他刚刚路过的早餐店买完早饭,正朝着他俩站着的方向过来。
段稷皱了皱眉,这牤子应该不是住这条街上的吧。
而且这人从来都是第一个到教室,现在都快七点了,往常的话,早就该在座位上刻苦专研了。
冯淮似乎是没看到他们,走得有点急,眼见着就要掠过他俩了,顾思连忙喊了声,“学长?”
听到这个词从顾思嘴里冒出来,段稷一阵牙疼。
从小这丫头喊人基本都喊大名,喊自己的朋友就是喂,要么连喂都懒得叫,这声学长他还是第一次听。
冯淮脚步一顿,转过头。
顾思挥了挥手,想装作自然的打招呼,但看到冯淮的那张冷脸时,又有点尴尬。
“嗯。”冯淮倒是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冲顾思身后的段稷微微点了点头,“好巧。”
“是啊,好巧。”段稷扯了扯嘴皮子,连笑都不想笑。
冯淮也不介意他的臭脸,看了眼手表,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你们要迟到了。”
“谢谢学长提醒。”顾思忙道:“我们马上就走了。”
“你不也要迟到了?”段稷挑了挑眉,“只准官员放火,不许百姓点炮啊!”
“文盲。”顾思一脸厌烦地小声提醒:“是只准官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冯淮脸色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嘴唇嚅动了几下,冒了句,“你俩智商挺统一的。”
“啥意思。”段稷还没反应过来。
手抓饼的老板突然来了句。
“妹儿,你的手抓饼好了哦。”
如果是一般人的手抓饼是个标配版,那今天顾思的这份就是个豪华巨无霸版,薄薄的饼皮勉强包裹着比平时起码多了两倍的分量。
许是真的太夸张,连冯淮都多看了一眼。
正处于社会死亡现场的顾思神色呆滞,站了好半晌,才手忙脚乱地指向段稷,“是他的,不是我的!”
段稷微微皱眉,刚想说话。
顾思朝他递了个眼色,眼里头一回带上了疑似恳求的意思。
本来就不同意她这场刚萌芽的初恋,段稷想破罐子破摔,但接收到顾思求救的眼神后,他还是心软了,把老板手里的手抓饼接过来。
“你俩兄妹感情还好哎。”那老板亲和笑了笑,“我就说,你一个小妹儿,哪能吃得到楞个多嘛!”
顾思脸一红,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附和道:“嗯,我是吃不到好多。”
说完,她又看向冯淮,有些期待地询问:“学长,是去学校吗?”
本来想着冯淮回答是的话,自己就可以接顺路,一起去这种话了。
段稷哪能不明白顾思的小心思,他赶紧在顾思身后扬了扬拳头。
冯淮也不想跟他们一起去,对于段稷幼稚的威胁,他更是连余光都懒得施舍,“我去医院。”
段稷一怔,拳头放了下来。
“啊?”
顾思担忧道:“学长生病了?”
“不是,我走了。”
本来顾思还想在问,冯淮已经提着早饭过了马路。
顾思依依不舍地盯着冯淮背影消失在对面的马路上,失魂落魄地呢喃着,“是家人生病了吗?”
“是不是我不晓得,但我晓得你马上要迟到了。”段稷咬了口手上的手抓饼。
顾思终于想起还有上课这回事,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就到7点了。
“你怎么……”她刚想说段稷怎么不提醒她,猛地看到段稷手里已经咬了一口的手抓饼。
顾思冷下脸,“你自己不晓得买吗?”
段稷鼓动着腮帮子,咽下去后才说,“不是说给我买的?”
“你想吃就吃吧。”他把咬了一口的手抓饼递过来。
顾思看到那手抓饼里塞满的料,还有她最喜欢吃的肉松,今天阿姨手难得没抖,放得特别多。
但想到已经被段稷碰过了,她又实在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纠结半天后,转身郁闷不已地跑了。
段稷又咬了一口手里的饼。
他从来不会碰顾思的东西。
这次是故意气她的,因为看到这丫头像灌了**汤似的,一股脑儿往冯淮那堵南墙上撞,所以才吃了她的手抓饼。
现在看到顾思走了,段稷的气也消了,他又转身回到手抓饼摊前,“嬢嬢,再要个手抓饼,多放肉松和沙拉酱,不要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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