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棉的名字叫纯棉,随母姓。
有人说,人生下来就是一张白纸,随着成长,会逐渐变成自己选择的样子。但是纯棉不认同,在他看来,人初始就被分发了不同的牌,人后来的人生,不过是变着花样将这牌打出去,打的好了还能有些胜算,打的不好,就只能被人欺负。
所以,纯棉只是想把自己的牌打得好一点而已。
“我叫纯棉。17岁,今年留级一年,转学三次。如果想晚上好好回家,别来惹我。”
在高一的又一次转学的讲台上,纯棉这样自我介绍,然后也不看任何人,径自找到一张空课桌坐下。
台下一片死寂,然后轰然。
课间,前桌转过椅子,拿着一本书拍他的头,
“脸长得这么嫩,却很嚣张嘛。”
“转学三次了,是被打的吧,什么叫别惹你?惹你会怎么样?”
纯棉低着头,只是躲着,“别碰我。”
教室外的老师路过窗口,前桌转了过去。没过多久,他又来抓纯棉的头发,抓的兴起往课桌上撞,邦邦几声,“我告诉你,既然是转学生,就要讲规矩,以后啊……啊——”话音未落,就变成了惨叫。
纯棉站在过道,上午射进教室的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照出一个头发凌乱、眼神疯狂的人来,他的靠椅从前桌头上弹了下去,乒乒当当地撞到了几米开外,引发出一阵长长的惨叫。
安静的教室只剩下他微哑的嗓音,“我说了,别碰我!”
至此,纯棉才把他的话传递给了新班级的所有人。
隔日学校到处都有议论,“你知道隔壁班那个新来的同学吗?”
“昨天把张瑞那个刺头打的头破血流的?!”
“对啊!张瑞都住院了。活脱脱一个疯子。”
“他叫什么?”
“叫纯棉,因为太好看了,我一开始还想着班里能来一个帅哥,但没想到反差这么大。”
“没被退学吗?”
“差点被退,好像是他妈妈来学校写了保证……”
“我的天!”
纯棉总要从那些议论中走过,戴着耳机,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走到教室中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他并非不在意,昨天妈妈的道歉像一根刺刺着他,他自问不是个暴力狂,也真正希望接下来的校园生活平静下来,但事情总会变得很麻烦。
下手时,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萦绕着:动手吧,再不动手就晚了,难道还要像以前一样?
那些人会觉得他是好欺负。
他一再退让,他们步步紧逼,肮脏的手伸过来,他的生活彻底崩塌。
“收作业了。”班长从教室外走进来,挨个找作业。班长是女生,留过一级,比班上大多数人都要高大些,看起来很可靠,她路过纯棉时顿了一下,然后就跳过了他,继续收下一个人的。
纯棉在抽屉里握着作业的手微微发抖。虽然他有冲动,想叫住班长,把自己的作业放在她手中,但最终他没有动作。
没关系,他不交也没关系,老师反正也不会找他麻烦,大部分都不会的,在那些人眼中,他怎样都无所谓。
晚上在家,纯棉在餐桌前等妈妈时睡着了,模糊中被一阵轻柔的抚摸头发吵醒,“妈,要把菜热一下吗?”纯棉揉着眼睛说。
妈妈背着灯光,有些看不清表情,“棉棉,你真的不能再转学了,妈妈累了,妈妈求你了,别在学校惹事了,好吗?”
纯棉仿佛被重力死死地压着,而后他点了点头。
“你以前一直是个乖孩子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妈妈自言自语着走开了。
纯棉安静地把菜放进微波炉,过了一会儿拿出来放好。看了一下表,凌晨2点,他才回到自己房间。
第二天早上也很安静,不意外几乎所有人都把他当空气。下午体育课有小组活动,他被集体无视,无法参与,这也很正常,于是他独自回到教学楼。
天热,他出了一些汗,便去洗手间洗脸。
现在正值上课期间,卫生间无人,准备出去的档口,他听见有个隔间里面门被拍了一下,“喂,外面的人!站住。”
语气气势凌人,但带着一丝尴尬。
纯棉回头。
“给我点纸吧。”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纯棉下意识掏了掏身上的口袋,没有纸巾。
里面又传来声音,这下更显尴尬,语气却软化了些,“喂,麻烦你了哥们儿,给我点纸吧。”
纯棉也替那个人尴尬起来,他刚一挪步子,里面那人马上喊出来,“啊敢走你就死定了,我看见你的鞋了,就给我点纸,举手之劳ok?”
纯棉这才开口,“我现在没有纸,我去帮你拿。”
“你要是敢不回来……”
里面的人竟然还敢要挟他,但马上改了语气,“算我求你了哥们。”
这里离他的教室不远,纯棉很快就把纸巾带了回来,他先敲了敲门,“你还在吗?”
“这里。”从隔间底下伸出来一只手,那只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是一只好看的手,只是拥有这种手的人也会有这种尴尬时期,纯棉忍不住纯棉俯下身,把一包纸巾都放在那人手里。
“你先别走!”里面又传出来。
纯棉说,“我们体育课要下课点人了。”
“不准走!”仍然是命令。
想着这人语气真少见,纯棉却没打算停下,然后他听见迅速冲水的声音,没想到的是,那人立刻追了上来,他被猛地一拉,后背撞在走廊的墙壁上。
纯棉脸绿了,他心想,这个人洗手了吗!
那人很高,在这种近距离的下,他只有仰视的份,乍一看,漆黑如墨的碎发还有棱角分明的下颌,散发的是一种野兽的气息,身体的阴影几乎完全笼罩着他。
“我说了你先别走!”
纯棉难受地抬起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来者。
“你干嘛一副这个表情。”
“……你的手,洗了吗?”
那人一阵诧异,猛地拍了下他身后的墙,“洗了!我洗过了!”
纯棉才松了一口气。
男人忽然凑近,盯着他的眼睛,“以前没见过你啊,哪个班的?几年级?”
太近了。
“快说!”
纯棉不自然地撇过脸,这个姿势让他想起之前某些让人讨厌的家伙,但因为这人刚才的窘迫还留在他印象中,潜意识觉得他没有太大威胁,所以也并没有特别反感。
“我为什么要说?你查户口吗?”纯棉眯起眼睛。
男人有一秒的宕机,忽然勾起嘴角,“我是高二的,牧野,你不知道我吗?”
“我非得知道你吗?”纯棉不耐烦,他真后悔帮这个白眼狼,帮了他还要受他威胁。
“我让你别走是警告你,今天的事儿你给我烂在肚子里,如果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好啊,我会把你上厕所没纸的事传遍整个校园。你叫什么来着,牧野?谢谢告知。”
“喂!”牧野憋红了脸,手更是像工钳一样牢牢的禁锢着纯棉的肩膀,抓的他很痛。
“放开我!”纯棉感到烦躁。
下课也应声铃响。体育下课要重新点名,纯棉不想再给妈妈添麻烦了,便用上力气推,推是推开了,校服衬衣却嗤地一声,肩膀顿时感到一阵凉意。
“给我保证了再走。”又被抓紧了胳膊,幽深的黑眸凑在他眼前,仿佛咬住猎物不松口的猛兽。
纯棉的眼睛倏地像火焰一样燃烧起来,“我不!”继而头发了狠往前一撞,顿时感觉眼冒金星,他听到那人痛叫一声,然而却是他先失去了意识。
x的!昏迷前他骂了一句。
牧野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小只还敢拼死拿头撞他的人。
他高中就一米八五了,现在更是直冲一米九,在这个小家伙的撞击下,几乎也晕过去。
下课铃结束,一个个班级的学生陆续出来,看到他手中抱着一个人,都远远看着热闹。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牧野骂了一句,那些人探出的头立刻从窗边钻了回去。
然后他横抱起这个晕过去的男孩,往校医室方向走去。
纯棉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到额头上凉凉的,发现有人帮自己扶着头上的冰袋,头还有一点眼冒金星的余悸,他忽然想起体育课,猛地就要站起来,又被压回去,“你干什么那么急!”
纯棉看着眼前头上缠着绷带的人,是那个在卫生间的家伙,“是你?!都是你,现在几点了?我们体育老师要点名的!”
牧野看他昏迷的样子甚是可爱,醒来着急的样子也有些可爱,被他撞的怒火也就消散了,“你都睡一下午了,还担心什么体育课呢。”
纯棉想到妈妈可能又要来学校为他道歉,一时烦的不行,牧野收起了戏谑感,“喂,你干嘛那么紧张,已经有人转告你班主任,说你摔倒了在医务室,没事的。”
“有人转告班主任了?”纯棉第一反应是诧异,因为班里现在谁都不敢理他,谁会帮他请假?
“好像是你们班长,我来的时候她正好也在,我就给她说了。”牧野含混道。
真相是,牧野自己嫌麻烦,怕这个事儿闹大,导致他在厕所没纸的事儿会传出去,那他的一世英名……他在a市一高还怎么混,就指示那个人给这个晕过去的请假。
牧野忽然又凑近纯棉,压低声音,“我跟你说真的,别把我没纸的事儿说出去。”
纯棉因为刚才的紧张,这会头又有点晕,听见他的话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找不到话来回他。
“现……现在几点?”
“六点——答应我啊。”
纯棉站起来,“我得回家了。”他在镜子前勉强整理了被扯破的衣服,然后就往外走。
“x的,你得给我保密,听见没,不然我弄死你。”牧野将手搭在纯棉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纯棉想甩开他,奈何对方力气比他大得多,遂咬牙切齿道,“你最好弄死我,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
牧野一滞,忽然哈哈大笑。
两人来到校门口,一辆纯黑加长车停在街头拐角处,纯棉忽然被他带着,“走吧,我送你回家。”
“放开我!”
“送你回去比较快吧,你自己搭公交车要多久啊。”
纯棉心动了,虽然放学有一会儿了,但如果能按时回家,或许妈妈就不会问太多他衣服的事。他转头盯着牧野,想从他眼中探索任何可能不怀好意的东西,但是没有。这个人尽管烦人,还有些变态——上厕所还不带纸,但是似乎没有威胁。
“我住在华年小区。”
牧野搭着他的肩膀,两人一起往车的方向走。
纯棉捏着自己的破了的衣角,不容拒绝道,“你还得赔我校服!”
“小事,包在我身上。那你记得给我保密。”
纯棉没好气地说,“你有病,谁要说这个。”
晚上妈妈果然发现他头上的包还有破损的衣服了。
“棉棉,你是不是又在学校打架了?”
棉棉一阵紧张,“没有!只是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撞到了……”他本来想说撞到了单杠,但是这样如果妈妈去学校求证的话,就会发现他是说谎,“……撞到了同学,我们都撞到了头,去了医务室。”
“什么?撞到了同学吗?对方有没有事?”
“没有,他才没有事呢!”纯棉想到只有自己被撞晕了就一阵讨厌。
“真的不是打架了?”
“真的不是,如果有事学校就给你打电话了。”
“也是。”妈妈终于点了点头,轻轻揉了揉他微微凸起的脑袋,起身去拿了药箱过来,细致地给他上药包扎。
虽然今天不太顺利,但总归没给妈妈增添更多烦心事。纯棉躺在床上,闭上眼,正要进入梦乡,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好友发来信息,那张扬的戴着墨镜的头像,他一眼就看出是谁,短信内容则是,“你的头是铁做的吗?我头好痛。”
这人什么时候加上他的,他应该把自己手机设个密码。
——究竟晕过去的是谁啊。腹诽着,下意识就要删掉好友,但纯棉还是没忍住,回复了一句,“你活该。”
“好过分,是我一直在帮你敷冰,都没给自己做,所以我才这么头疼吧。”
纯棉想起他下午醒来时凉凉的额头,下意识抚了一下自己的头。
打字,“我又没要求你帮我敷。”
对方发来一个夸张又嚣张的笑脸符号,“那倒是,你这张脸要是留下痕迹就太可惜了,我就忍不住帮你了。快感谢哥。”
纯棉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恶心,他猛地把手机扔进了不远处的沙发上,将自己埋在被窝,可是过了一会儿,手机那边仍然信息不断,而他毫无睡意。他又跳起来把手机拿回来,看到上面的一列信息:
“说实话,你真好看,看在你这么好看的份上,哥以后罩你。”
“干嘛不说话?感动了?”
纯棉飞快地打了几个字,附加一张表情,“不要这么恶心。”
愤怒.jpg
“啊?难道生气了?”
“不会吧,因为说你好看?”
“真小气。”
怪人.jpg
“说你好看是夸你的好吧,我可没说过几个人。不过你竟然是男的,x的,真奇葩。”
“你真的是男的吗?”
纯棉深吸了几口气,握了握自己微微发抖的手,点了一个字母,发上:
“滚。”
那边正在输入中。
纯棉把他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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