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纯棉离教室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就看见有许多同学围着他们班门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不时地往他们教室里看。
“啊大少爷！”
“他真的好帅啊。”
“他怎么来我们班了？”
“不知道……好像来送礼物的？”
“给谁啊？”
“好像是……”议论声因为接近纯棉而低了下去。
讨论的人自动与他保持了距离，纯棉径直前行。
到教室门口纯棉就知道为什么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他们班级的，正躺在靠窗的位置上，长腿叠在桌面上，用书盖着脸，桌面旁边还放一个包装盒，晨光照在他身上，一副悠闲自如的样子，好像外面的任何动静都与他无关。
等等，那不是他的位置吗？！
纯棉他身体僵硬地走进去，一把掀开那人脸上属于他的课本，“你！为什么在这里？”
阳光一下照在那人脸上，他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眉毛凝成峰状，“你tm的不想活了！”看到是谁后话锋一转，“啊，你……”
“你是高二的吧，你怎么来我们班？”
牧野被光照的眯着眼，他收回有些无处安放的长腿，大咧咧地坐在纯棉的座位上，揉了揉眼睛，看向纯棉的眼神有些戏谑，“我这不是等你嘛，干嘛把我拉黑，害我一晚上没睡好。”
纯棉能听见身后遏制不住的嘘声。
这个家伙，绝对是个大麻烦。
“你给我出来。”纯棉不由分说地拉着人，穿过人群，就往楼顶上走。
按照纯棉的力气，是不太可能撼动身后那个大型狼犬的，然而牧野一路乖乖地被他牵着走。
“你到底要干什么？！”到楼顶之后，纯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与对方牵了一路的手，猛地甩开。
牧野被他的态度搞得有些不耐烦，他抓着纯棉的肩膀猛地一推，后者就被撞在墙壁，“你说我干什么，我来还你衣服啊，我都这么用心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把衣服放那儿就可以走了，为什么要引起这么大的关注。”
“这不都怪你，把我拉黑……”牧野含混道，“你问问这个学校谁敢这样做，他们连我的账号都拿不到好吧，要不是看你长得还行……”
纯棉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走开！你这个恶心的家伙！”
牧野没想到他力气突然这么大，被推的后退了几步，正欲发火，却看到纯棉缩着脖子，抖得像个受惊的兔子，但迎着他的目光却是一副要拼命战斗的架势。
牧野那股被忤逆的无名火忽然就散了，他摊了摊手，“我又不是要打你，别紧张啊。”
纯棉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能总想到那些人，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那种人。
对方忽然好奇地打量着他，纯棉好像被他看穿了似的，先一步转移开视线，道，“你如果来还我衣服，已经还了，以后不要再来我们教室，我不想再招惹任何麻烦，尤其是你这种人。”
“麻烦？”牧野露出困惑的表情，他好像第一次被人看成是麻烦。
“不是吗？教室外面都水泄不通了。”
“那是我能控制的吗？就因为那些人跟着我，你就要把我当成麻烦？我冤啊。”
“他们跟着你想去哪儿去哪儿，我管不着，但是别来惹我。”
“你要是讨厌他们议论，我让他们安静不就行了。不过像我们这种人，在意那些会很累的，最好不去管。”牧野耸肩，似乎在提出实质性的建议。
纯棉被震惊，“你好像觉得世界就是围着你转的？”
牧野勾起嘴角，“难道不是吗？”
他笑起来实在讨厌，却十足的自信，好像世界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烦恼，一瞬间纯棉反倒迷惑了。
他眨了眨眼，“你肯定疯了。”然后开始看向退路。
牧野立刻察觉到他的意图，一步跨过去，拉紧了天台的门，偏头对着纯棉挑眉，“不说别的，就把我拉出黑名单吧。”
“？！”
“快点！”带着威胁补充，“不然你就别想下去。”
“我凭什么？”纯棉抓住他的手腕，但他想推开牧野无异于痴人说梦，但纯棉可不是好惹的，他对着小臂饱满的肌肉，低头就咬了上去。
牧野发出一阵嚎叫，“你是狗吗？”他一只手推着纯棉的脸，并没有用上多大力气，另一只手依旧牢牢抓着天台的门把手。
纯棉咬的都尝到了一点血腥味，不自觉就松了口，他可没有舐血的爱好，然后换了个地方又狠狠咬下。
“你这只狗！只是让你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有那么难吗！”
纯棉不理他，继续咬。
“只要你解除黑名单，我就不去教室找你。”牧野又加了一句。
纯棉直起身来，舔了舔带血的嘴唇，“好吧。”他总不能一直咬下去，腮帮子都疼了。
事后，满嘴的血腥味，纯棉去刷了好一会儿牙。
更后来，牧野被某个保镖发现他被“狗”咬了，非要带他去打狂犬疫苗，牧野嫌他们烦，结果最后这个事儿还惊动了他爷爷。他在圈子更是传出了，牧大少爷被他新的小情儿咬了浑身是伤的逸闻，至于牧大少爷新情儿是谁，悬赏：寻找超级“小野猫”。
把那人从黑名单移出来之后，消息就一个接一个，纯棉就把手机静音了，听不见心不烦。
放学后，他背着书包出校园，校园有一条主干道，旁边都是金属围起来的运动场地。经过一个运动场时，忽然个网球从远处飞来，弹了几下，停在了纯棉脚下。他转过头，看到不远处，有几个运动装火辣的女孩子挥着网球拍看他，旁边还站着一些身材高大的男的。
“喂，你小子，把球捡过来。”一个拿网球拍的女的说，她扎着双马尾，看起来像是这群人的中心。
纯棉低下头，绕过球，并不想与他们产生交集，何况这些人的目光并非善意。只听砰地一声，又一个球被直接打了过来，滚落在他前方。
“说了让你把球捡过来，你聋了吗？”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的正举着球拍，不客气地骂道。
纯棉咬牙，即刻捡起脚下的球，朝那男的掷了过去，“还给你了！”
网球带着重量击打在那人头上，引来一阵痛叫，外加一阵骂骂咧咧。
纯棉还没来得及移动，他也并不打算脱逃，被这群人逐渐包围。
绑着双马尾拿网球拍的女的站在中央，歪着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旁边的人带着戏谑发问，“你就是新转来的校花？”
另一个人问，“他是男的吧？”
“男的能长这样？”
双马尾女生转向他们，不耐烦道，“谁传的啊，sb吧，这一看就是男的啊？谁说校花的？”
“好像是高一班男生。”
“校花明明是我们玉婷姐，别的谁都没资格。”
“没错！！”
“既然是男的，应该传新校草才对吧？”
双马尾女直接一巴掌给了他一下，“扯淡，我们学校的校草只有牧野！”
“是是是，玉婷姐。姐说的对。”男生谄媚地附和。
双马尾女生这才满意地又看向纯棉，“你别紧张，我们也不是来打架的。我就问你两件事，第一是，你是怎么跟牧野联系上的？第二，能不能带我一个。”
纯棉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女生喜欢牧野。
“你误会了，我跟他不熟。”纯棉说。
“什么？不熟早上会拉着他走了半个校园？”
没有那么夸张，他们只是去了楼顶，纯棉头痛。
“不熟的敢碰牧野的，我还没见过呢。”
“对啊，感觉会死的很惨。”
纯棉道，“我也是刚转来的，怎么可能跟他有联系，你们要是想联系到他，应该直接去找他，而不是来找我。”
那群人都看着他们的中心。
双马尾女生咬着嘴唇，心有不甘道，“他不是对你很好吗？还给你送礼物了。”
“什么礼物，是他把我的衣服抓坏了，还我的衣服而已。我根本不认识他，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你们想他就去找他，关我什么事。”纯棉真的想走了，他看了一下时间，六点半了……
“他说的对，”忽然有人插进来，纯棉神经一跳。
“你们想我就来找我啊，干嘛找不相关的人。”话音未落，人群自动分到两边，纯棉也想溜走，立马被一只手提了回来，制住肩膀。
说曹操曹操到。
纯棉仅凭余光就看到，那人夸张地出场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扛着棒球棒，或许刚从棒球运动场过来，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开干了。纯棉两眼一黑，只想遁地，本来他的麻烦事就够多了！
“本来要找我，你们却找我兄弟，我兄弟多为难，是吧。”牧野给纯棉使了个眼色，后者怒视着他，挣扎，“放开我，我认识你吗？”
牧野搂的更紧了，朝大家一笑，“我兄弟见外。”
双马尾女生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但是她只是望着牧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牧野忽然转向她，“你叫什么来着？”
女孩忙回，“我叫玉婷啊，高二三班，就在你隔壁。”
“啊，玉婷。我告诉你，这是我兄弟，你别来惹他，你是女生也不行。”想了想，牧野补充了一句，“更不能喜欢他，我兄弟长得这么好看，不能让人占了便宜不是。”
“……”所有人都诡异地沉默了。
玉婷也红了脸，谁都知道她喜欢谁，她张口欲言，却被面前的变故惊呆了。
只见那个男生红透的脸突然扭头咬住了牧野的肩膀，牧野嗷地痛呼一声。
纯棉是厌烦的，他讨厌别人评判他的长相，那种轻视黏腻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他决不允许……扭头就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周围人一圈脸都白了。
然而牧野只是嚎了一声，“疼疼疼疼疼，松口啊。”棒球棒梆当一声掉在地上。
以牧野往常的性子，一定都踹上去了，但现在他却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松口！松口啊！”
情急之下，牧野直接给他来了个公主抱，他总不能让这小子扯掉他一块肉，“看什么看！滚。”然后抱着人就往校门口走去。
纯棉比女人要重，但牧野抱起来也不费什么力。
纯棉刚被抱起来，就惊得松了口，但由于太过震惊，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该作何反应。下意识想挣扎，却又感觉到那些探求的眼睛……校园人来人往，他一个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公主抱，这像话么？！
但如果和这个人闹起来，一定只能给这些人再添谈资。
但是最后他光速用书包挡住了脸。
本以为会在某个时刻被扔在地上，但是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听见车门开的声音，然后他就被送进了车后座。
旁边的人一坐下来，他就给了他一拳，“干嘛抱我啊！丢死人了。”
牧野捂着胸口，被打的猝不及防，“还不是你先咬我的！我要痛死了，你这只狗。”牧野摘掉领带，把校服衬衣脱了一半，挂在胳膊上，看着自己肩膀的深可见血的压印，控诉道，“看看你的杰作。”
纯棉第一次见陌生男人半裸的躯体，高大又强壮，他感到有些不自然，“是你先嘲笑我的。”
“我哪有嘲笑你，我救了你好吧，你要是被那群人盯上……”
牧野忽然明白过来，抬头看着纯棉笑道，“嘲笑你？说你好看？”
他突然这么问，看到的却是牧野纯棉严肃认真的冷脸，尽管面色依然有些红。
“这不是嘲笑吗？”
牧野哭笑不得，“我昨晚就说你怎么了，你有病吧，你这个小家伙。”
“你才有病。”
“哈啊，你绝对有病，说你好看是夸你呢，给我记住了。我还没夸过什么人，记住了你很好看！——真是见鬼了……”牧野还不忘抽出手调戏纯棉的下巴。
纯棉往后挤了挤，誓必要与他保持车内最远距离。
过了一会儿，纯棉正看窗外，听到那人又叫他，“喂，纯棉，棉棉？帮我上个药啊，给我咬成这样，你得负责任吧。”
纯棉不可思议地扭头看他，“你叫我什么！”
“纯棉，棉棉？”
纯棉鸡皮疙瘩掉一地，只有他妈妈才能这样叫他，“闭嘴，别那样叫我，恶心死了。”
“不挺可爱的。棉棉？棉棉？……”他把消毒工具推到纯棉手边，纯棉差点扔他脸上。
“别再叫了，再叫不帮你上药。”
牧野安静了下来，伸出自己的胳膊，搭在纯棉的腿上。纯棉感觉到别扭，但看到牧野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这才打开棉签还有药膏，开始为那人涂他咬过的地方。
他咬的确实还挺深，牙印留下的地方还肿着，他早上咬过的是另一只手的腕部，这会那里已经缠上了绷带，而新伤口甚至还渗着血。
“嘶，你属狗的吗？”酒精遇见伤口传来一阵刺痛。
“不是，我属鼠的，”
“我得去打狂犬疫苗吧。”
纯棉使劲儿紧了紧绷带，“你打疫苗可来不及，你得直接打免疫蛋白，不然今晚就会发狂，会死哦。”
牧野大笑。
上完药，两人难得安静了一会儿。
纯棉这会儿也冷静了，车现在正开在送他回家的路上。回想发生的一切，这个叫牧野的人除了麻烦了些，总归……还他衣服、替他解围，被他咬了还愿意送他回家，而他应激一般的反应，也实打实给他身上留下了三个深深的牙印，而他也没有还手打他……
而那些人，就算没有得逞，也从来不会放过他。
至于他那些轻浮的话，让他有些困惑，说出那种话的人真的在轻视他吗？但和以前那些人似乎又有些不同。
这人，似乎不坏……
那他是不是做的过分了些？他偷偷看了一眼他刚才缠的绷带，考虑它会不会太紧了，会不会血流不畅这种问题。
一抬头，正对上牧野笑的不明所以的脸。
“你……你笑什么？”
“你在担心我？”
“说什么呢，那么恶心。”
“你盯着我的伤口看半天了。”
“你都这体型了，这算伤口吗？”
“……原来你也觉得我很强壮。”牧野挑眉，满意地秀了一下裸露的上半身的肌肉。
纯棉：“……”
他什么也没说。
虽然在心底也承认。
他看着面前强壮而充满爆发力的身体，有些恍惚。如果有这种体型，是不是很多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了，没有人敢随意对待他，更没有那些麻烦和肮脏……
但他也是不可能拥有这种体型的，他就算运动，也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躯体上，他只有借助外力，时而张牙舞爪地像个疯子，他才勉强不被人欺负。
勉强。
他很清楚这一点，命运给每个人的牌是不一样的，注定了他打牌的方式，也是不同的。
“棉棉，你真漂亮，真可爱，来叔叔这里。”
……
幼小的纯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依稀记得妈妈的尖叫，还有妈妈和爸爸吵架的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爸爸的怒吼，妈妈的尖叫声，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纯棉缩在角落，觉得自己一定做错了什么，
“我亲眼看到！要不是我回来的早！”
爸爸的巴掌重重地搭在妈妈脸上，“再给我胡说！”
然后妈妈睡着了，就在他面前。他来到一所纯白的地方，有刺鼻消毒水的味道。
“jojo！”
很长时间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小名了。
“怎么了？”
“你好美……”记忆中的那个人，和他一起，坐在书桌前，有时候会在灯下看着他发呆。
“哪有人这样形容男的？”
“但是你就是很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女生都漂亮。”
那是唯一他还能记起的，发自内心的赞美。
画面破碎了。
剩下一些恶心的，像阴天的天空，像溃烂的伤口，像放坏了食物上面腐烂的霉菌，恶臭侵袭着他……
“纯棉，你真好看……”淫邪的笑容催熟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思想。
“纯棉，你真漂亮。”那口中吐出一只苍蝇，裤子中央长出一只腐烂的蘑菇。
“你是个女孩儿吧。”
“他真的长xx了吗”
“把他裤子脱了。”
“啊——”
那次，纯棉拿了一把小刀。
“纯棉，你真好看！”
“纯棉，你真好看。”
“纯棉，你真好看……”
——纯棉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他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要溺死在刚才那肮脏的梦中，他想起身喝点水，不小心碰掉了桌边的遥控器。
“棉棉？怎么了？你又做噩梦了吗？”门口响起妈妈担忧的声音。
因为纯棉有一点幽闭症，他的房间门很少关严过，一有动静就会传给他妈妈。妈妈晚上睡眠不深，总是担心着他这边的事情。
“没有妈妈，我有点热，开个空调。”
“好的，温度不要开太低，快睡吧。”
纯棉打开手机，打开一个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但他都没有回复的一栏。
他点了几下手机，发送。
另一边，牧野深夜未睡，脚边还趴着一个穿着情趣睡衣，睡得四仰八叉的女人。
安静中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水滴声，那是他给某人设置的特别铃声，这还是第一次听到。
“喂，你该走了。”他踢踢脚边的对象。
女人似乎喝了很多酒，翻了个身，嘟囔着，“我喝酒了，就让我留下来睡一觉嘛。”
“有人送你，快点滚。”
“讨厌~”这样说着，女人依然抱着衣服快速离开了。
牧野打开手机，手机光照亮他无可挑剔的脸，上面显示出一条让他有些困惑的信息：
“求求你了，不要再说了。”
但是，他好像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把纯棉的基本信息发给另一个人，“查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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