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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漕艘下有人

恶风白浪,咫尺天涯。

戢亦难歪在那具冷冻罐傍。一掌接过一掌,桨划水似的,把《三斤重百花名册》来来回回,翻过一篇又是一篇。仿佛手里淌的一道大河深流,无个止尽。

许千下闷闷杵在一旁,目色阻滞。咬牙道:“阿难。那脑框组织诚心实意,要与我十一瓦再攀交情的。你满不在乎。随心所欲。肆意乱来。只管再把册子翻成一沓叫人咽不下去的腌臜咸菜罢。”

戢亦难眉间一紧。仿佛掌间浮出一大片味儿来。沤臭馊馊。

遂一面急急将册子递回,又不知何处摸来厚厚一本《水经注》,继续翻来弄去。

一面失声笑道:“‘冻罐号’出事后,十一瓦和三斤重,本就该老死不相往来。”

他又再不得不记起:当年十一瓦,被江湖里的几响“证据确凿”、并三斤重里的声声质问砸至撑不起身。

原来独行踽踽,种种过往难捱,始终不得自在。不知觉间,心竟逐渐缺出好大一块。

思及至此,戢亦难脱口而出:“‘补丁’。好名字。”

许千下听了,只不愁不悲地接过花名册,说道:“你若仍是不肯,便把这册子往恶浪堆里一撂,淹了就完了。”

戢亦难目光一坠,随那“淹”字,深陷涡漩似的,只管往册子身上一凝一聚。

霎时间,仿佛又听见万千里外,河中水间,淹住不知多少担血肉,正滩作一片。骇浪跌宕其上,万鲫游梭其间,悠荡不绝。实在是……百思不解的一场腥风血雨。

便忽地把脸一沉。回道:“浑浊之事。俗鄙之人。恶拙之物。就此打住。”

许千下一笑。一扬手中册子,回道:“很是个理由。便这么回绝三斤重。”

正欲抬身而去,却叫戢亦难疑声贯耳,接连吃下十来个踉跄——

“今回送来的这册子,上头并无‘荆川’二字。晴空方舱虽成一片燋烂,可此人到底揽着‘补丁’工程的要紧活儿。却见不着半个名姓。你不觉奇怪?”

“你既说三斤重里个个浑人,心思都花在混账事上。哪里顾得上什么奇事怪事。”

许千下说着,翻翻这里,又指指那里,道:“据我打探,那荆川,是二二一一年入三斤重。册子这处,并这处,烂烂巴巴的,仔细仔细倒也可辨。难道不是他的名、和姓?遭人抠了剜了而已。”

戢亦难欠身,拿眼仔细一辨。

心下默默扳数:二二一一年。二二一二年。二二一三年。二二一四年。

不禁臆想连天:拖拖拉拉。足足三年。叫人如何不恨相见晚。

二二一五年。二二一六年。二二一七年。二二一八年。二二一九年。二二二零年。二二二一年。

一别匆匆。整整七年。叫人如何不憎重逢迟。

“千下。你这么说,我反倒想替那起浑人觉得奇怪一回。十一瓦和三斤重,从此你来我往,唇齿相依。”

许千下唬得一愣:“被剔名除姓的是他,你怎么反倒坐不住了?”

潺潺月下,晴空方舱那一片天却已阴沉,光亮不见。仿佛所有血泪苦汗,都势如抽丝的一般,遥遥散去。

荆川自恶浪口返来。再目及这桩物是人非,不由得缓缓撑起指尖,沉甸甸往那方向一碰。何止不舍。

——却见指腹老茧,不知何时竟已皲得五花八门。一如燋烂之上,又生恶草,阻人去路,十分不像个话。

“话。都是些什么话来着……”

荆川喃喃几下。戢亦难方才的三言两语,忽地杂丝乱藤似的,绕上指尖,缠上臂腕。

什么化作乌有。什么只要三度。咄咄嚷嚷的比划,素昧平生的声线,实在是记不得清。

荆川只觉五内乍暖乍寒。一时似吞火,一时似衔冰,直教人难以应付。

正心神不稳,边嗤边走。忽满目一暗,仿佛浮云遮月,潮涌蔽天。

荆川蓦地一惊——

只见泉眼方舱舱链侧畔、运河岸处,乌泱泱驶来的一排漕艘脚下,黑魆魆晃着人影。

荆川心下疑怪:第一锹的漕艘,往来三斤重与江湖百舱之间,怎么越发勤快?是有什么要紧的工程器件,非赶在黑更半夜时候,运往何处?那男人作什么神出鬼没……

不知为何,竟不由自主咕哝一声:“许久不见。”

言罢一愣。忙三五大步移步近去——漕艘之下,立的却是常景、车远二人。淅淅索索,探头探脑,正捂着什么天大计议似的。

荆川不觉苦笑两声:莫名其妙。怎么竟还怅然失望起来。难道不该是鼓舞——晴空方舱惊天一炸,好歹炸出来这么些许久不见之人,也算为漫天飘烬的三斤重添几个活气。

思前想后间,眼神一滑,滴落在车远头顶、一处人见人怵的凹疤上。

荆川喉间只一哽。

车远的伤,当是一桩怎样的人情世故。荆川并不知就里。

可人尽皆传,车远于二二零五年,独自一人向南远舱考察。却是从小河—古墓沟运河道附近的孔雀河,一路疯着癫着,皮肿肉破的,回至三斤重。

其情其景轰动一时。仿佛人人都曾有幸,目睹那张惊魂未定的倦脸,感叹他前额颅骨的惨状——始于鼻骨眉弓,止于左上额骨,白晃晃吊着几许割裂痕迹,似有物嗖嗖穿凿而过,十倍毛骨悚然。

三斤重人从上到下从老到小,问长问短了四天五夜,欲打探他离奇遭遇。车远却满脸的古怪恐惧。摇头摆脑,所答非所问,叫人无计可施。

车远伤愈之后,从此容颜大改,性情骤变,德行败坏,无理取闹,冲撞过不少江湖百舱人物。纪重惜这个才,便命其躲进泉眼方舱,半步不出。

想来这三斤重里,人再艰难苦恨,哪一个都不曾吃过他那般的奇绝苦头……

至于那常景……

正自思着,只见漕艘之下,那车远忽面色一青,唬得常景拱肩缩背。不得不喁喁又道:“阿远。天地可鉴。此趟代号已定,名为‘楼兰’,破晓启程。你那兄弟车韵心机深重,叫我十分看不下去。”形容一如昨常,十分猥琐。

车远听了,狂啐几大口。浑身越发如披针毡,坐立不住。急问道:“怎么样的深重?”

常景觑见车远嗔目切齿,大有旧病复发的指望。登时底气十足,大胆回道:“绝人命的。车韵不守规矩,暗中计议把卜有渡的一队漕船绕上小河—古墓沟运河道。他……仍在痴心妄想河道里的碎陨石子呢。”

车远瞅几眼身后漕艘。掂掇了半日,方才伶牙俐齿估算道:“这‘月魄号’只可载五人。老卜与他三个兄弟,若一锹一锹,把那‘脑状陨石’挖捞上来……你说我那好兄弟,是许那四条人命返回船上,还是只肯让那正巧四人重的劳什子只身上船?”

常景连连点头:“饿虎噬羊,老卜此趟怕是有去无回,一沉到底。你从今往后,怕是指望不上老卜的漕艘,能护你出舱。”

得下这么一桩生死攸关的话,车远不由得如临大敌,寒恶交攻。

常景见状挪步,逼近两寸。低声有力道:“阿远。我为你好。你可有法子,阻、下、这、趟、远、舱、考、察?”

车远鼻子里一笑,也逼近两寸。指尖紧戳常景肋处道:“都怪纪舱长豆腐渣一般的心肠。车韵不守规矩,你不去亲近他就是了。我虽阻挡不下,可改个代号,倒也不难。”

言罢,不知不觉指尖已摩弄五六七八个来回,肋间嘶地扯出一束细柔蚕丝——遇暖即收,触温则放,暖温可控,伸缩扭转自如。说道:“老常。你天赋所秉来的一片颖悟绝伦,一个本该赢过荆川的绝世无双人物。当初何苦当着江湖百舱的面,发那一大疯?得不偿失。”

常景挑筋剔骨似的浑身一搐。只觉字字锥心的一般,越听人说下去,便越扎越深,十分难捱。

“老常。难为你事到如今,都只能揽些‘蚕丝通道’工程的粗杂活儿,一事无成。晏隆匆匆一死,荆川一走了之,‘蚕丝通道’和‘补丁’工程都要双双作废。你在这三亩田里,还能讨得一席容身好地?还不如认祖归宗。毕竟那探路会何去何从,本该你说了算的。”

见车远果然又要话多,常景登时岔一大气。拦道:“陈年老事的,不提这个。既然你说……没人再指望‘蚕丝通道’能有什么妙手回春的大出息……那、那你便拿走了它,和着你的脾气秉性,物尽其用,定能遂你一番长远心事。”

车远听了,一语砸中心坎儿大事似的,十分称心如意。

遂收拾好蚕丝,恨恨地又溜了半日两眼珠子。忽地“哎哟”一声,道:“老常。只管立着听你说话,差些误了一桩大事。”

言罢满天满地的乱转一回,展眼无踪。

人类第一次意识到,“人的社会及道德判断相关能力位于大脑前额叶”这一事实,源于1848年,菲尼斯盖奇经历的一场严重脑损伤事故。

盖奇本是一个彬彬有礼、正直和气、兢兢业业的铁路工地工作人员。

那日,他负责一项爆破工作,当他正手拿一根铁撬,填塞炸药的时候,一颗火星引发意外,将铁撬炸起,击向盖奇,并穿过其颅骨——自左颧骨下方侵入,再从眉骨上方穿出。

受伤时盖奇知觉尚在,并在获救之后,逐渐恢复日常生活。虽头顶伤洞,人却言语无碍,思维无损,行动自如。

但这个大难不死活下来的盖奇,却有着一个翻天之变——脾气秉性何止大不如前,简直判若两人。盖奇变得粗俗无礼、鲁莽冒失、反复无常,毫无责任感。变成了一个“失去自己”的男人。

从此,这一事件被誉为“十大医学奇迹”,该病例成为脑神经学上一个经典案例。也让人类对大脑前额叶皮层功能有了突破性的认识。那张惊悚骇人的铁撬穿颅复原图,载入各大脑神经教科/科普书。

盖奇年纪轻轻,最终死于癫痫。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知盖奇是怎么想的呢。

也不知车远在孔雀河远舱考察时,见到些什么,遭遇些什么。大难不死,留下一串这么样的前额伤疤,性情骤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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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漕艘下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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