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四十多平米的小屋,地板早磨损的看不出原色,家具除了床和一张小饭桌什么都没有,小饭桌上台灯亮着,这是屋里唯一的光源。
林棠整个人趴在打开的行李箱上,先手指动了动,从奶粉罐子上移开,再缓缓睁开眼睛,接着缓慢地爬向小饭桌,上面有打包回来的饭菜。
她必须吃完这些食物,否则要忍饥挨饿到明天中午。
她知道刚才犯病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大约是从妈妈去世开始的,只要遇到爸爸有关的事就会失去意识,好在一次发病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发病。
她一个人如惊弓之鸟生活了六年,空气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到,怎么会察觉不出有人跟踪?
上楼之后透过窗户往下看,一眼认出了张志忠。
深埋的记忆顿时苏醒过来,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十七岁那年夏天,一堆警察闯进家门,她正用电风扇吹干头发,嘴里叼着冰棍,一阵混乱后,警察在冰柜里找到一具冰冻的男人尸体。
她听见一个高个女警察大喊:“找到了,找到了,第三位死者找到了!”
就在刚刚,她还打开冰柜,拿里面的冰棍吃,从这以后,她再没有吃过冰棍。
爸爸被警察带走,直到死刑那天,才见上最后一面。
“你妈妈只剩你一个亲人了,好好照顾她。”
这是爸爸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没有亲戚愿意收留她,他们看她的眼神无一不在说,你是个坏种,你爸爸敢杀人,你肯定也敢。
其实法律是保护她的,没有对外公布她的姓名和地址,但是她的同学知道了,同学有家长,家长有朋友亲戚……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连环杀人犯的女儿,她只能逃,逃到没人认识她的大城市,这里没人知道她是坏种。
爸爸死了,她还有在精神病院住院的妈妈,她要负担妈妈的住院费用,只能辍学打工。
妈妈的病时好时坏,她居无定所,没法把需要照顾的妈妈带在身边。
她隔段时间回去看一次,偶尔赶上妈妈发病,会面匆匆结束,偶尔精神正常,她们就一起聊天吃饭,绝口不提爸爸。
三年前妈妈去世,她不用再缴住院费,租了有水电卫生间的房子,打了三份工,如蝼蚁一般在这座城市里生活。
她爸已经死了,可她依旧困在她爸的案子里走不出来。
这几年为了弄清楚爸爸为何会杀人,看了很多犯罪心理学学书籍,也找了很多报道变态杀人案的分析贴做笔记。
她调查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亲戚的长辈,没人有帖子里说的变态基因,全都是老实巴交本分人。
她爸案子已经过去六年了,警察为什么会来跟踪她?
前几天跟踪她的也是警察吗?
将一次性餐盒扔进垃圾桶,把黑色塑料袋拽出来系扣儿,突然,林棠手顿住。
一些记忆涌进脑海,刚刚昏过去时,似乎做梦了。
梦里,她正在冰柜里翻找冰棍,像是忽然得到神的指示般,猛地掀开那层塑料布。
底下果然有一具男尸。
这具尸体,她已经在反复回忆中看了很多次,早就不怕了。
根本无需思考,她又做了无数次想做,但现实里无法做成的事。
她使出吃奶力气拽出男尸,拖行到院中,放进小三轮车上,又跑到她爸房间,从床底下翻出一沓拍立得照片。
接着跑进小仓房找了把铁锹,一并拿着,推着三轮车往山上走。
尸体很重,林棠推得很费劲,好不容易上了山,遇到往山下走的林大勇。
林大勇一眼看到散开的草帘子,化了霜的男尸身上沁出小水珠,上面还有几张拍摄作案现场的照片。
他吓得脸色煞白,跌坐在地。
林棠没时间照顾她爸情绪,连珠炮似的说:“爸,警察快来抓你了,你不要承认,千万不要承认你杀了人,你前两件案子做得很干净,只要找不到尸体,他们就不能断定你杀人,我会给你找律师打官司,保证不能判死刑。”
随后将她爸拽起来,推着往山下走,“你快走,家里找不到,警察一定会地毯式搜山,我来想办法处理尸体。”
林大勇反应过来女儿在说什么,双眼赤红,转身扛起铁锹就要往山下走,“我杀了他,敢搞我闺女,我要杀了他!”
话音刚落,五六名警察围过来,举着枪对准父女俩。
“林大勇,你已经被捕,双手抱头蹲下!”
林棠瞥了一眼三轮车上的尸体,完了,又被抓现行,一通紧忙活,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沮丧很快淹没她,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有警察冲过来,抓着她一条手臂,往后按着她蹲下。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梦的最后,是林大勇声嘶力竭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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