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
文/北途川
2025.4.22重修
1.
永信的荣公子生日,叫来一包厢人,房间一片嘈杂。
因为季闻识罕见赏脸,包厢内绿色干净,没一个女伴。
以前有小报煞有其事讲过,中晟的继承人年轻时候谈过一场短暂但轰轰烈烈的恋爱,不明原因不到三个月就被甩了,为此动了真心的大少爷狠狠消沉了一阵,生了好大一场病,也费尽心力找过,因为行事荒唐被家里发配国外继续读书,去年才回国。
从那之后他就对女人敬谢不敏。
这件事虽有出入,但离真相也不远。
早年温吞儒雅尚且带着点理想主义的贵公子转瞬变成了商场上的虎狼,没人敢触他霉头,索性连女伴都不带,几个风流场混惯的几个便觉得有点无聊,酒喝得差不多,无事可做,只能胡天海地地乱侃。
一群公子哥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又从国际局势谈到投资新风向,话题突兀一转,提起荣家本家所在的霖海,这几天可是热闹得很。
“GN的副总你们猜是谁?”有人卖关子。
再往前数个五六年,他们还有心情做出惊讶的表情,但这群二代们再不靠谱也到了装也得装得人模人样的年纪,已经没有这种瓜兮兮的好奇心了。
但场面实在是冷,于是还是有人拿起手机象征性地观摩了一下新闻版面。
“唐……不悔,”这下有人瞬间坐直了,真情实感震惊起来,“我去,是我知道的那个?”
这名字骤然被提起,像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数道目光下意识看向角落那位赏光莅临却始终未发一言的季家太子爷。
在场人都多少听说过季老板年轻时候那个要人命的初恋,分手分得十分不体面。
不过季闻识和她分手得有……六七年了,早该翻篇了吧?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再浓烈的故事,也变成了谈资,何况是段这么短的恋情。
几个人愣了片刻,发觉那人表情没什么变化,气氛才缓和下来,继续侃侃而谈起来。
“她到底是怎么掺和进去的,霖海那地方她也能兴风作浪,不愧是我们季总心尖儿上挂过的人。不是凡人呐。”那人不动声色吹捧了季闻识一波。
可惜季老板不仅是个哑巴还是聋子,高贵冷艳目中无人,谁也不鸟。
至于今天什么风把他吹来的,大概是抽风吧。
不过即便不提季闻识,唐不悔也是个人物,打上学那会儿存在感就极强,温柔和阴狠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怪咖。
那感觉很难形容,所以叫人印象深刻。
是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脾气,但凡行事总有个符合他自身的逻辑,那逻辑再怪,前后总还是一致的,唐不悔就不,她一会儿满怀怜悯跟踏马圣母降世了似的,一会儿又揣着阴毒到处散播恶意。
别人高兴了就笑,伤心了就流泪,她高兴了可能去打人,不高兴了还能笑得跟甜豆似的,偏偏你觉得她情绪都反着来的时候,她莫名又会正常一会儿,叫人摸不准,只能敬而远之。
总之跟个神经病似的。
但你要觉得她这种奇葩一定没人愿意理她,那就更错了,她好像跟那个蛊似的,风评差得人尽皆知,但总能把身边人迷得不着四六的。
比如那边那位又瞎又聋的太子爷。
这会儿猛不丁被提起,虽然隔着六七年的销声匿迹,依旧能挑起人好奇心。
三言两语过去,话题全堆她一个人身上。
也有几个不认识的,追问是什么人物。旁边人便哈哈笑,拍着他肩说:“你季三哥在感情上第一回栽跟头就栽个大的,到现在都厌恶女人,你说算不算个人物?”
“啊……?”对方词穷,余光下意识瞥向角落那尊冰冷的雕像,实在很难将他和情伤之类的词联系在一起。
季闻识整个人陷在沙发阴影里,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始终沉默不语。
眼前场景悬浮着,像是梦境,不太真实。
最后连声音也越来越远了。
时隔六年,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她的消息。
还以为她死了呢。
原来在霖海,隔着不到八百公里,这些年却仿佛人间蒸发。
还是那么出人意料,好像就没有她不敢干的事。
也很难让人看透她到底想要什么。
分手前后那段时间,她还在博物馆工作,领着几千块的工资,用母亲留下的遗产挥霍无度。
周凌飞做过她几年监护人,因而总有些割舍不下的责任心,每每都要劝她正经做些事,甚至愿意安排她进周氏,但她毫不理会。
活得乱七八糟。
“那就是个妖精。”
有人说她惯会蛊惑人心,但那词太轻浮,配不上她。
她远比所有人看到的要更心思深沉和狠戾绝情,而又极度擅长用温和和不动声色来包裹尖锐和棱角。是个情商和智商都莫测的人,绝不是她表面看起来的样子。
“和唐不悔这个人打交道,你最好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要信她。”周凌飞这么评价她的时候眼神里有恨意,但转头就为她花了两百万买下了和她母亲有关的一件旧物,让助理开车送给她。
她道了句谢。
他只回一句:“嗯”。
连邀功都省了,仿佛只是帮个两百块的小忙。
给的心甘情愿不计得失。
后来季闻识能和他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的时候。问过他为什么,他笑了下,摇头,沉默许久才说:“不知道,是挺恨她,但又常常回想她一个人沉默出神的样子,感觉她有别人理解不了的悲伤,想让她开心点。”
哪怕分手,哪怕毫无关系,哪怕还是恨她。
季闻识骂了他一句贱,周凌飞回敬他一句:你也不错。
或许也谈不上爱恨,她从来都目的明确,寻个开心而已,是别人太当真。
这些年没见,她怎么在陌生城市从个博物馆小职员到集团副总,谁也不知道。
这两日霖海的新闻,唐不悔作为GN集团的副总频频被点名。
GN集团的总部在霖海,因为地理和历史原因,水很深,几个老牌企业盘根错节互相牵制又互相给与养分,各家公司高层几乎是利益共同体,外人根本插不进去,所以她搅在其中,才格外让人意外。
GN这几天正陷入舆论风波。
她这个副总含金量不低,一个实权董事身边的红人,主抓业务,与她经手项目有竞争关系的两家公司一家因为经济犯罪进去了,项目经理和财务昨天天未亮刚被警察带走。
一家被曝出董事会成员连环丑闻,市值大跌,内部争斗开始白热化。
商场尔虞我诈,多的是不见血的厮杀,不稀奇,东窗事发的时机虽然凑巧,但也不至于让人大跌眼镜。
GN突然被捅到明面,被指控是那只搅弄风云的手,导火索却是唐不悔。
最初是一个看起来跟GN跟她都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家做能源生意的吴家人,恰巧在媒体爆料她因琐事蓄意报复,并揭露她私人豢养大量打手经营多家性质不明的娱乐场所,背后必然涉及肮脏的不为人知的利益关系,舆论一直在往灰色地带引,加上霖海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事儿莫名就大了。
几件事被扯在一起议论,各种阴谋论。
她被塑造成神鬼莫测的角色。
而这些新闻齐发的时候,她本人在城郊的寺庙进香,暴雨如注,她因为带着近名百保镖,将寺庙围得水泄不通,又上了社会新闻。
罪证加一。
有记者闻讯赶去,被保镖拦在很远处,镜头只模糊地拍到她半边侧影,被身形高大的保镖遮住,视线与镜头交错,那眼神带着冰冷的压迫感。
季闻识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迟迟没有挪开。
莫名想起第一次见她,八岁,她跟在母亲身后,穿过暴雨的院落,从伞下抬眸的时候,就是一副冰冷的面容,那眼神像暗处的凶兽,森冷威严,戾气丛生。
他对她第一印象很差,以至于他外婆和她家比邻而居,他都没跟她说过几句话。
偶尔听说她几句近况,有时让人意外,因为她上学时候学习很好,常常名列前茅,有时又印证他初印象没错,她因为性格古怪总是各种惹事,是个不折不扣的问题学生。
后来他真正和她熟识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副温和的面容,笑起来很好看,亲吻他的时候睫毛轻轻颤动,像片轻盈的蝴蝶。
很美,让人心悸。
可分手的时候,他在她眼神里看到的,又是那种近乎冰冷的漠然。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来在回忆里反反复复横跳,然后彻底模糊看不清了。
季闻识出神许久,半晌,眼神恢复清明,冷嗤一声:“什么初恋,玩玩而已。”
像是毫不在意。
听起来像被渣后挽尊的调,只有陆景舟听出他那时隔六年都没顺的气,于是忍不住半开玩笑地拆他的台:“这话是新闻里那位分手时候说的吧。人轻飘飘一句话你记这么多年,丢份儿。不过我依稀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他刚起范儿,看到季闻识瞬间阴沉的脸色,顿时咧嘴一笑改了口,“总之好牛逼一女的,玩弄人心的高手,历任男朋友都被她哄的团团转,一个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别说阿识,当年周凌飞比她大十岁,还不是被她吃得死死的,周家那种清朝遗老家族,罚他去跪祠堂挨家法,都力排众议养了她五年。当时有个学校有个小老外汉语不精,用了个非常浮夸的形容词,怎么讲她来着?啊对,一双眼情深似海,一颗心冷若冰窟。在霖海能吃得开也太正常了,霖海民风淳朴,哪见过我们明城的美艳食人花。”
大概是他语气太浮夸,一群人哄笑起来。
“我记得她后来是学那个……草,就特冷僻一个专业。”
“在英国读神学,我当时听说的时候还以为开玩笑。回国那时候不少人想看她准备搞什么大事业,结果人转头进了博物馆做研究,老老实实上了半年班。”
也是那时候和季闻识认识。
“所以她到底怎么进GN,又是怎么爬到副总位置的。总不能又蛊了个厉害男朋友吧,历来金丝雀都是养在鸟笼子里看的,没见过给鸟放在高位还放鸟出去大闹天宫的。哎,不过要是她,还真不好说吧……”
“她?金丝雀?那你太小看她了。不过她这个人要是真的好看懂,我们季老板也不至于年轻时候栽个大的,到现在看见女人都烦,不,他现在看见男的也烦,都快得厌人症了。”
季闻识终于回过神,不耐烦地骂了句:“滚蛋。”
吵,头疼,他起身走了。
就不该来。
更不该的是认识她。
陆景舟起身去送,拿胳膊戳他手臂:“六年了,你不是真还没释怀吧?别犯傻,也别试图把手伸到霖海去,那边儿复杂,就算她真出事,你也救不了她。在她身上栽跟头的那么多,你甚至都不是最特别的那个,这女人太危险了。你别巴巴地又去掺和她的事儿,她在霖海栽跟头只能怪她胆大不要命。”
季闻识脸色阴沉,略带着不耐:“我看起来很贱?”
陆景舟闻言一笑:“那就好,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 01(重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关注一下,免费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