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嘉伟挣扎着,图穷匕见,脸上狰狞:“得饶人处且饶人,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唐不悔不要欺人太甚,鱼死网破对大家都没好处,我虽然没什么能耐,但逼急了,我就是死也要拉一两个垫背。别以为我不知道,唐不悔手上绝对不干净,她跟荣家那群王八蛋早有勾结,荣家大多都移民了,生意也扎根新加坡,真以为出事了荣家能保得住她?你有种真的挖个坑把我埋了,不然谁也别想好过。”
三哥笑起来,脸上却愈发显得阴沉,保镖四平八稳地走近,仿佛对这场景见怪不怪,脸色都没变,只是倾身继续为梁铮撑着伞。
伞沿的水断线的珠子一样浇在吴嘉伟的肩上,他徒劳挣扎着,只觉得明明男人体格看起来不算健壮,但仿佛泰山压顶,动也不能动分毫,然后听见压在身上的那人说:“底下那么多人,没拦住你,你觉得因为什么?”
梁铮冷笑了声:“因为这里所有人的老板是悔姐,悔姐替谁做事我不知道,但我的老板是那个紫色蝴蝶结,他们拿钱办事,可我卖命,你再激我一下试试呢?”
雨越下越大,黑云低垂,末日一般。
吴嘉伟奋力扭过身,只看到梁铮那只阴鸷冷戾的独眼,万分恐惧的情况下,却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杂种是你的?”
说完他就后悔了。
一道惊雷劈下来。
旁边保镖呼吸都停滞了,悔姐这个人多数情况下还是好说话的,她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激怒的人,但有一点,她十分不喜欢有人打她女儿的主意,无论善意还是恶意。
并且极其厌恶且不能容忍“杂种”这两个字。
不少人私下里会说三哥是悔姐的狗,这句话没什么根由,但从某种意义上,悔姐厌恶的,他会不遗余力去撕碎。
保镖下意识闭上眼。
再睁开的时候,只看到眼前一片血色,暗红的血水顺着雨水四处蜿蜒。
吴嘉伟的惊叫声如同白日见鬼。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梁铮真的打算杀了他。
……
寺庙内,洒扫的小沙弥站在回廊下,好奇地隔着盘长纹的窗柩往里探望一眼,主殿的佛像前,光线昏暗,香雾缭绕,暖橙的烛火明明灭灭,一个年轻女人一身简单利落的黑色休闲西装,似乎不合适出现在这样的氛围里。
那张脸美得很客观,但因为气场很足,让人不敢去长久注视。
世人入了佛堂,大多恭敬,就是不信,也会虔诚拜一拜,可这人恭敬敬香,虔诚三拜,抬眸时却直视菩萨面容,微笑着举起双手合十在额前,竟无端有种挑衅的意味。
她掌心上挂着一串青玉佛珠,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悬垂在侧,流苏轻晃。
那眼神……莫名让人会联想到某种蛇类生物。
幽暗、阴冷。
……且不加掩饰。
尽管那张脸笑得温和慈悲。
木鱼声和诵经声高低交错。
其余没一丝声音,显得殿外的雨声更加震耳欲聋。
她又恭敬地跪在蒲团上,手背贴地,再拜,口中默诵几句不知经文还是祝祷的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移到下一尊佛像前,如此重复,静默无声。
她经常来,寺里每个月闭门几日,有时等一日,有时三日,她不一定哪天来,不一定真的来,但这月不来,下个月总会来。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带这么多人,外面很多,她身后也跟着好多人,陪着她做同样动作,并不虔诚,做做样子,但又不懈怠分毫,看着倒像是怕她。
气氛好古怪,小沙弥莫名觉得后背发寒,他不喜欢这样的香客,下意识跑了。
山门外传来凄厉的尖叫,被大雨淹没,若隐若现。
她的身后,薛明敏悄悄看一眼静音了的手机,消息潮涌而来,她面色如常地又关掉。
薛明敏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垂眸,跪坐在蒲团上,真心实意地默念了一句:菩萨保佑。
菩萨不会保佑他们的。
她心底忍不住冒出这样的声音。
她到现在都不太明白悔姐为什么会热衷于拜佛,时不时就要来这么一趟,吃斋诵佛,从第一尊佛像开始拜,一直跪到最后,貌若虔诚。
主持并不大喜欢他们,每次来尽力招待,大概是不想惹事,以及感念唐不悔在他们筹钱艰难的时候为寺里出了重修费并为菩萨全都镀了金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冗长的跪拜让人厌倦。
终于结束的时候,香火熏得薛明敏头疼,她跪得膝盖都痛了,起身的时候打了个晃,抬头看到怒目的金刚,再次觉得,菩萨不会保佑他们。
保镖凑上来,低声叫了句:“敏姐,让唐总走侧门吧,血流了一地,擦不干净。”
悔姐不喜欢血淋淋的场面。
“出事了?”
“没,皮肉伤。三哥有经验。”
薛明敏看了看表,下午四点十分。
她又抬头看天,暴雨倾盆,暗灰色的天空像是被捅了个窟窿,呼啦啦往下冒着雨。
到处透着不详。
侧门路窄,下山的路不好走,车子也不好掉头,于是她摆了下手。
“不用折腾了,待会儿悔姐约了人打麻将。”
她其实都怀疑,就算那人真死在这儿,唐总都能面不改色地踩着他尸体下山。
保镖没再说话,只是通知外头,悔姐还是走正门。
吴嘉伟头破血流,他还没走,吓懵了。
此时蜷缩在自己车上,无论怎么克制,牙齿都还还是不住地发颤。
“我要报警!”
“我要让你在牢里蹲到死。”
“我……”
吴嘉伟已经忘记自己刚刚说过什么了,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大脑是不受控制的。
但他突然意识到这种色厉内荏的威胁根本不足以撼动她分毫,而且唐不悔身边这些疯子,好像每一个都愿意替她去坐牢。
他疼得撕心裂肺,但不及梁铮刚刚那平淡又冷酷的眼神叫他恐慌。
疯子!疯子!
他那时只能在心里无助地呐喊。
寺门开了,唐不悔被簇拥着走出来,她同师父们告别,有些懒散地笑着,目光移到那摊洇进泥土的血地里,她抬眸,叫了声:“阿铮。”
三哥靠在角落里抽烟,闻言走两步,擦着袖子上擦不掉的血迹,有些烦躁说了句:“他说……蝴蝶结,我没控制住。”
唐不悔听懂了,雷声轰隆,掩盖掉她鼻腔一声冷哼。
隔着车窗玻璃和雨幕,吴嘉伟看不清唐不悔的表情,但大概是没有表情的。
吴嘉伟对她并不陌生,见过她好几次了,她身姿挺拔,站在那里常常给人一种坚韧不拔的感觉,很有生命力,但气质很冷,起初以为是那种疏离的冷,现在才发觉,是更深更诡谲的阴冷,好像黑暗中窥视的野兽,又像地狱的幽冥。
她沉默地站了会儿,突然朝着奔驰走来了,保镖要跟,她挥了下止住了,只那个敏助理给她撑着伞。
吴嘉伟看到她拉开车门坐上来,下意识痉挛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人贴着车门,惊恐万分。
他身上都是血迹,之所以还没离开是他手脚都忍不住地发抖,梁铮打完他还不忘贴心问他:“我陪你去报警?”
他太恐惧了,哆嗦着摇头:“我不报,我不敢,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他在等他的人来接他。
他没想到唐不悔会上他的车。一个出门需要几十个保镖跟着的人却敢轻易上一个陌生人的车,这个人还被她整治得几乎穷途末路,慌不择路独自一个人来找她谈判却挨了顿打。
他完全有理由不择手段不管不顾。
可现在他确实没力气威胁她,只剩下害怕了,看到她,仿佛看到阎王登门,他一点也不想求情了,一点也不想谈判了,他甚至都不打算去报警,准备的所有恳求和威胁如今都像是一种自取其辱,他只想快点离开。
他也只敢在心里诅咒她不得好死早日下地狱,别的什么也不敢了。
这女人看起来很温和,如果单独在路上出现,大概是那种会被认为脾气很好的那种人,但吴嘉伟最近查了她挺多,还算了解她的睚眦必报和阴毒,只觉得遍体生寒。
“你干什么……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吓唬吓唬你,我真的……我真的走投无路了。”说着,他开始哽咽,然后禁不住嚎哭,“你放过我们家吧,够了,你要报复,真的够了。”
唐不悔点了一根女士香烟,带爆珠的细烟看起来秀气,但无端给她镀上一层阴冷气。
她吐出一口烟雾,神色平静地开口:“做生意嘛,就是这样的,昨日起高楼,今日楼塌了。你恨我,为什么不恨你那贪得无厌的爹,你那口不遮身的妈?还有你那……要钱不要命的舅舅?”
她的语气甚至有点温柔和谆谆不倦。
吴嘉伟此刻只是万分后悔来这里,神情恍惚了好几秒,意识到她几乎是变相承认了吴家的事她了如指掌,可却突然感觉到更深的恐慌,含糊应一句:“唐总,我今天不该来。”
唐不悔似是赞许地“嗯”一声,并没再多问什么,点点头:“你想明白就好。”
有些人,一眼望得到底。
她失去兴趣,就那么推开车门,手里烟抽了一半,似乎是无处扔放,扭过头,揿灭在他手掌,盯着他被烫得发抖的样子和惊恐的双眸,微笑说:“你很有勇气。”
太过温和礼貌的态度和太过直白的羞辱,挤压出强烈而令人窒息的警告意味。
比骂他蠢货更让人难堪。
说完,她就下了车。
薛明敏上前给她撑伞,她抓着佛珠,捻过两颗,眼神缓慢冷下来,偏头交代一声:“找家媒体把他家的破事都给我捅出去。”
闷雷滚动,暴雨似乎更大了一点。
薛明敏一顿,抿了下唇,旋即颔首:“好的。”
她护送唐总上了第三辆车,车辆中途又变换几次。
唐不悔隐没其中,像个白日幽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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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03(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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