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遇见阿虎那年冬,是难得一遇的骤寒天。
那时我不曾想过,后来的漫长岁月里,竟始终无法忘却。
—
隆冬时节,风雪漫卷。
今年的寒风比去年的冷了不少,东京城的街巷依旧繁华,人流如织。
严寒的冬日里,木炭和棉被卖的最好。
街头卖炭的那破落户自入冬以来,可赚了不少铜子儿。
他们家有个小孩儿,名唤阿虎,年岁同我相仿。
小城统共就这么几户有儿女的人家,如今到了上学的年纪,却迟迟未能在学堂里见到他。
大家议论纷纷,有说是他的爹娘供不起他上学堂,有说是他继承家业,做了卖炭翁。
不过我却知道,他一直都在暗中默默注视着我们。
那是因为,先生讲的太过无聊,我常常忍不住分神,向窗外望去。
透过木床窗掀开的缝隙,我每天都能瞧见他钻过学堂外院的狗洞,悄无声息地贴紧墙根,随我们一同听课。
被我发现后,他用东市换来的饴糖贿赂我。
这对我相当受用。
就这样,我们默契的成为了好友。
不过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消失一阵。
近日下学路上,我总能瞧见他拉着一小车的木炭,蹲在离学堂不远的街角,偶尔还会将我叫住,询问我今日先生都讲了些什么新奇东西,学了哪些诗词。
我便把课本借他一晚,次日在我去学堂的路上,他会原封不动的还给我。
“你,在看什么?”一个熟悉又刺耳的声音窜入我脑中,猛然抬头,却看见先生正负手而立,撅起的胡子像是在表达心中的不满。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缓缓合上课本。
“先......先生,没什么。”许是做贼心虚,越到关键时刻,越是口吃。
“拿来。”先生掷地有声。
我咬了咬牙,极不情愿地将课本递了出去。
课本却没什么特殊,特殊的是课本里,藏着阿虎今早还我书时,借给我读的几张诗词夹页。
眼下才读了一句话呢......
先生一面翻着,一面道:“方才我讲了什么?”
“是......《世说新语》,咏雪。”我小声答。
先生未闻我作何答案,终究是翻到了夹页,捏在手中扫了几眼,瞳孔骤缩,瞬时变化了脸色。
令我不解的是,他并没有当场拆穿我,只教大家下学散去后,将我单独留了下来。
先生眉眼中,不见了当时的严厉,竟然泛起不易察觉的水波:“这些东西,你是从何而来?”
我掐着大腿,默不作声。
“鹤安,你只需实话实说,老夫不会责罚你,也不会责罚旁人。”
先生眼睛亮着,凝视着我。
得到一丝肯定和慰藉后,我才将街头的阿虎说与了先生。
并且添油加醋,把阿虎家讲述的破败不堪,可怜兮兮,以求先生大发慈悲,同意他来学堂与我旁听。
不成想过了几日,阿虎便也来学堂上学了!
我问他缘由,他却不答,夹页的风波也就此作罢。
我一度认为是我那日胡诌八扯的功劳。
两年后,阿虎的写字、课业、诗词都是我们里面最优秀的,他说,他想做官,如果官做不成,那就成为一代文豪。
只是下学之后,他仍然要摆摊维持生计。
—
又是一年冬,娘给我织了一件崭新的小夹袄,还在包里塞了一个热腾腾的暖手壶,教我不要冻了身子,我应下后匆匆离去,想着和阿虎一同分享这温暖。
不料在路上,我又碰见了在街边摆摊的阿虎。
阿虎看样子,是早早出了摊,拉着两箩筐的木炭和一车棉被,蹲在十字街边。他只穿了一件薄棉衣,小脸和一双耳朵冻得通红。
我见状,想也没想,忙将布包中的暖手壶拿出来递给他。
他虔诚地接过,牙齿上下打颤:“谢谢。”
我瞧着日头还早,于是问道:“今日为何不去学堂?”
他似乎暖了过来,笑呵呵地对我说。
“今日冷,能卖个好价钱。”
如今正逢结课考查的关键时候,怎能说不来就不来了。
我忿忿道:“你爹娘为何不营生,学业为重,怎的教你......”
“爹爹病去了,娘亲也改嫁了。”
他平静地说。
我唏嘘,原是他家出了如此变故。
我知他性子好强,定是不愿让人怜悯自己,且他学业如此出众,如何能轻易丢弃。
“那也不能弃学,你真想做卖炭翁啊?”
阿虎见我焦急,挤出一个明朗的笑容:“鹤安,你别笑话我,我这是在为自己,攒下点聘礼。”
“你定了亲事?何时的事?”
“早就定下了,是娃娃亲。”
“哪户人家?”
“淮北江家,一户很好的人家。”
他顿了顿,眸中那几分光亮又黯淡下来,道:“我爹在世的时候,曾去拜访过江府,他们却不肯承认,后来又说,只要我考上状元,便结下这亲。”
我恍然大悟。
虽然没听说过这户人家,但也总归是个世家大族,阿虎的爹娘算是为他计得周全。
“那你更要好好读书。”我鼓励他。
阿虎又笑笑:“我若不攒多一点聘礼,怕是会很艰难。”
“为何?”
难道这是一户既要榜下捉婿,又要满堂钱财的人家不成。
“你可还记得,我上学堂前,借你的那几页诗篇?”
我回忆起来,那是我儿时看到过的,最易窥探,又最难懂诗篇:“自然记得,那诗写的字字珠玑,分外隐晦,却是能看出作诗之人的悲愤心境和不甘,壮志难酬。”
阿虎神色哀伤:“那是沈执前辈所著。未曾收录到他的文集中,只留下草草几张墨宝罢了。”
我不可置信的竖起耳朵。
沈执?是前朝那个通敌叛国贼的座下幕僚,敢于抨击朝廷的第一人沈执?
据我所知,他年少时并非如此,所著的文章也大多都是轻快的游记,不知后来经历了什么变故,竟昏头昏脑投奔为恶人的手中刀,且敢在自己的诗篇文章中暗讽朝廷,不止一次。
彼时正值朝廷动荡,暴乱横生,他还因此下了大狱。
国朝更替,后世对于前朝所书并不真切,前朝失势,所以后来者居上,史官索性直接将与前朝为敌的沈执奉为了本朝的清明文豪。
可世人对于他的评价,大多都不是好词。
我心中疑惑,忍不住发问:“你怎会有?”
“他是我堂叔。”
我心下一惊。纵使有千般万般不敢相信,却也被他神情中流露出的惋惜和悲伤而打破。
“传闻沈执前辈科考落榜后,游历大江南北,曾与一位坊间舞女有染,却没有子嗣,年老病死他乡,你是他侄儿,可知这是真的?”我问。
阿虎盯着我,“这事已过了许久,各中真假,你自有判断。”
我听不出他话中深意,有些许失望。
瞧着日头正盛,忽然想起,竟然忘了去学堂!
“回见!”我一溜烟便蹿去了学堂,大老远望见先生虎视眈眈的双眼,就知道逃不掉了。
我挨了五下戒尺,心绪似乎飘走了,浑然不觉疼痛。
窗外大雪依旧,我又伏在窗边,痴痴地望着白茫茫的雪地。
细细想着,那些被淹没的浮尘旧事......
陈鹤安是男生呐~
下一章第三人称
附带歌词,故事非衍生,是原创
《九万字》歌词
飘泊的雪,摇曳回风
诗意灵魂,更迭情人
总惯用轻浮的茂盛,掩抹深沉
有谁不是少年热诚
孑然一身,爱一个人
望尽了毕生温柔眼神
写得出最刻薄的字文,以讥诮这庸尘
却不忍斥你毫分
我也算万种风情,实非良人
谁能有幸错付终身
最先动情的人,剥去利刃沦为人臣
我爱你苍凉双眼,明月星辰
不远万里叩入心门
一个孤僻的唇
摘获了你首肯,献上一吻
有谁不是死而寻生
险些终结险些偿命
睡梦中无数次的自刎
笔下有最淋漓的爱恨,以剜挑这浮生
只写你衣不染尘
我也算万种风情实非良人
谁能有幸错付终身
幻想岁月无声
百年之后,合于一坟
我爱你苍凉双眼,留有余温
荒芜的心旷野徒奔
你会弹落烟尘,抹去指上灰痕
各自纷呈
看那些流离失所的游魂
莫衷一是层层围困
从来酿酒的人,分外清醒,独善其身
常言说命运半点不由人
不信常言,偏信方寸
那些荒唐传闻,化名称为青春
红尘滚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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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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