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死了。
朝堂之上,各路官员议论纷纷。
李全的死挺突然,二皇子和镇国侯却一脸淡定,他们一前一后地站着。
这件事,和他们并好像没有干系。
有人说李全是受惊吓死的,也有人说是李全的病是祖上传下来的,就是没有人敢说李全的死绝非偶然。
裴政几人本来还想掌握足够多证据后当场揭发,顺藤摸瓜击倒二皇子的一部分人。
他们人人口中说着吾皇万岁,可陛下如今的身子,可到不了万岁了。
朝中只有寥寥数人始终保持中立状态,其余人大多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无疑是你死我活的棋局。
皇帝书邹扶额,这满朝文武一起讨论的声音,太吵了。
“肃静!”他用帝王的威严喊出声,龙椅之下,喧杂声顿时消失,所有人表现出顺从的姿态。
李全只是大理寺少卿,并无太多政治才能,书邹从前只是知道有这个人,并不知道担任这个职位的人是谁。
毕竟,他又不在乎。
一个少卿而已,死了就死了。
“陛下,臣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镇国侯杨宿不合时宜地开口,面上很是担忧。
书邹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说。
杨宿嘴角带些轻蔑,你奈我何的神情看向颜启几人,随后惶惶恐恐地将李全私贩军火一事说了出来。
“?”
裴政定是没料到他会主动说这事,不可置信地看向杨宿,他却说此事事关重大,李全死不足惜。
书邹也来了精神,这才给了杨宿一个眼神:“细说。”
“臣前几日派人看望李少卿,却发现李少卿不在府内。
听府中下人说,李少卿在某山庄养病。臣本没当一事,却见下人急匆匆来报,说是在山庄内看见了军火,臣不敢声张,暗自派人去查,确认李少卿确确实实是私贩军火。
臣立马想要禀奏陛下,可却得知李少卿恶疾突发去世的消息,这才耽搁。”
说罢,杨宿便跪了下去,整个朝堂都是他的声音:“请陛下恕罪!”
裴政暗暗白了他一眼,老狐狸,戏还挺多。
书邹见他那样,无奈道:“此事与你无关,起来吧。”
“谢陛下!”杨宿声音洪亮至极。
“陛下,私贩军火绝非小事,臣请严查!”
“臣附议!”
这些大臣大多是二皇子得力的心腹,今天这出戏,应是早就编排好的。
“罢了罢了。”书邹也不想太过麻烦,道:“既然杨爱卿已经调查过了,那这件事,你就继续查吧。”
“臣领命!”
颜启愈说什么,被裴政眼疾手快拦了下来,他眉头微蹙,微微摇头。
杨宿这一出戏下来,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
书邹只是要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都可以。
私贩军火的事情已经抖落出来了,杨宿他们一时半会不会有太大动静的。
裴政和颜启在东宫待了一上午,三人在小亭下棋。
“杨宿这一招,可真把自己摘干净了。”颜启看着棋盘,叹了口气。
裴政:“我看啊,这李全,杨宿早就不想留了。”
“你们两个,要是不去大理寺,他也许还能多活几日。”书安喝了口茶,笑道。
“死了也好。”裴政落下一枚棋。
东宫有株蜡梅,开得极好。
前几日刚下了小雪,墙角的积雪占了便宜,躲过去了太阳的直射,还在那一点点融化。
几盘棋局下来,颜启直接撂下棋子:“不玩了不玩了,再怎么也玩不过你们!”
他拍拍屁股站起身,这幅孩子样正好被走来的太子妃沈瑶撞见。
沈瑶不免失笑,颜启显得无地自容,故作无事发生地行了礼:
“见过太子妃。”
近些日子沈瑶去侍疾,太后赏了她一副耳铛,听说是季朝罕有的材料制成,她戴着,格外适配。
“见过太子妃。”裴政也笑呵呵地起来行礼。
沈瑶将热茶放下,给书安披上了鹤氅,打趣地笑道:“颜太师也不小了,还和小孩子一样。”
颜启脸颊泛红,羞得厉害。
他也没想到沈瑶会来啊。
“天凉,殿下莫要得了风寒。”沈瑶顺势坐下,将热茶端起:“殿下尝尝。”
沈府是名门望族,沈瑶是嫡女,从小便与书安有婚约,未嫁入皇宫前,沈瑶是名门第一贵女。
成了太子妃后,她和太子恩爱有加。
全京城谁人不知,太子与太子妃情意深切。
“颜太师这样稚气,难怪久久未能成婚。”沈瑶看了眼依旧羞愧的颜启,笑着说道。
颜启立马不服气地反驳:“岁梨明年就及笄了,那时候,我们自会成婚。”
江雪云,小名岁梨。
颜启寒门出身,与江家有远亲,幼时住在江家。江雪云是江家嫡次女,聪明伶俐,灵动至极。
江雪云明年及笄,颜启早在今年年初就和江大人说好了,江雪云及笄他们就成婚。
江家规矩多,江雪云能出来的机会很少,颜启便买通婢女,常从后门溜进去给她送些新鲜玩意,一来二去,江大人将除正门以外的门全封死了。
却还没能挡住颜启这个小子。
江大人哭笑不得,退了一步,让颜启三天去一次,一次只能待两个时辰。
颜启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最起码,见江雪云时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因颜启太高兴,拉着裴政在颜府喝了一夜酒。裴政还因为这件事被裴夫人罚跪了三时辰的祠堂呢。
“好好好。”沈瑶笑道:
“到时候你和雪云成婚,我可是要在场的。”
说到江雪云,颜启也不似刚才那样害燥,倚着石柱,十分得意地说着:“那是自然。”
-
齐仰自从有了裴政送的那些书,除了用膳,他一直在小屋内看书。裴政要给书安买些生辰礼,正好带他出去透透气。
“你从前看的什么书,怎么对这些书这样痴迷?”裴政忍不住发问。
齐仰:“师父从前只允阿仰看孔孟的书,其他的阿仰未曾看过,先生莫怪。”
裴政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他:“你爱看书是好事,怎会怪你。”
齐仰脸色比裴政第一次见他时红润许多,应该是被裴府膳食给滋润的,不到半月,就有了这样明显的变化。
裴政要按朝廷给他封的官去办公,那他办公的地方应该在书阁。自从战场回来后,裴政还未去过一次。
这次收了个这样爱书的小学生,他心里盘算,要带他去看看。
马车上,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后,明显是齐仰意料之外的。
他说,宫里书阁是最神秘的地方,哪里的书也都是顶尖尖好的书。
裴政听着措辞,不觉笑出声:“那书阁,没你说的那样高尚。”
裴政掀开车帘,马车正好路过一家书店,道:“那儿只是很多人当值的地方,反而是磨灭了文人对书的热爱。”
齐仰有些懵,似懂非懂地点头,没说什么。
裴政:“今晚,鹊仙桥那边有烟花,想看吗?”
鹊仙桥是先帝登基时,为皇后娘娘所建。
两人少年夫妻,当今太后还是太子妃时,天天带着先帝从太子府偷溜出来,跑到这边看夜市的烟火。
那年春节,太子妃和太子挤在人群中,看了最绚丽的一场烟花。
太子当时就问太子妃,建一座独属于他们赏烟花的地方。
太子妃靠在他肩上,十分欣喜地点头,还说以后每年都要出来,出来看和当年一样的烟花。
先帝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修建鹊仙桥。
这还是裴政第一次对齐仰将这么多话。
齐仰坐得端正:“想。”
从前跟着师父生活在人烟稀少的山庄,想要采买粮食,还要走很长时间去隔壁的大山庄,更别提什么烟花。
齐仰从记事起就被师父带在身边教导,没和多少人打过交道,只听师父常常唠叨:
“这世道,不太平。”
所以他怕生。
他师父还告诉他,京城的贵族和百姓不一样,他们过的是神仙的生活,完全不管百姓死活。
百姓苦啊。
所以,他对那么多裴政习以为常的事情感到惊讶。
在裴府,他见到了许多他活了十几年没见过的事物。
“想什么呢?”
裴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只有过路的行人,并无稀罕之物。
齐仰吸了口气,带着不自然的笑容,道:“没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丝黯淡,回忆起刚刚看到的世界,心中情绪复杂至极。
他看到了流落街头的老汉和不满三岁的孩童赤脚站在冰凉的地面天真地望着他,他还看见百姓为了几文钱而斤斤计较和身上穿的破旧衣物……
他就算跟着师父生活条件再苦,这一切他都从未经历过。
就那样几眼,他就看到这样真实的百姓。
不敢想,还有多少挺不过这个冬天的百姓。
齐仰神色黯淡,渐渐攥紧衣袖。
他还并未真正了解裴政,心里的一些想法,他也不好意思提出。
这种割裂感一直持续到马车停下,齐仰才渐渐缓过神来。
他不是神明,拯救不了众生。
裴政根本没有想好要送书安什么,带着齐仰穿梭在各个铺子,最终才依依不舍地将银子交给掌柜的。
齐仰:“先生。”
裴政:“嗯?”
齐仰:“您买这做什么?”
裴政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拨浪鼓,也被自己逗笑,道:“世平喜欢孩子,送给我以后干儿子的。”
书安,字世平。
齐仰:“那是不是过早了些?”
裴政:“那有什么,他想要孩子的心不是一天两天了。”
齐仰:“您就不买些什么了吗?”
裴政:“他的生辰礼父亲早就准备好了,这个小东西是我自己要送的。”
齐仰心想:真的不是因为他便宜吗……
裴政:“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齐仰:“没…没什么。”
裴政啊,终究还是不舍得给相识十几年的太子殿下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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