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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空城(十)

鹤宫之内,鹤镜生展开衣襟,只见纱布下,一滴血痕洇晕开来。

他下颌紧绷,眼底蓄起风暴:“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再抬眸时,他脸上的表情变得阴狠又扭曲:“怎么会杀不掉呢?局外的棋,就是废棋。”

鹤奴战战兢兢地奉上琼浆,却被剜了一眼,他吓得双腿一软,踉跄跪地。

哐啷——金杯在地上打了几圈,液体在毯上溅开大片深色。

“主人饶命!!!”鹤奴声音打颤,不住地磕着头,很快青黑一片。

鹤镜生定定地注视着他,神色莫测。

他倏忽笑了起来,和蔼伸手:“无妨。”

鹤奴动作僵住了,视线定在那只苍白的手上,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还没触碰到,就感受到了一层无形的阻碍,它像是透明的屏障,隔在鹤镜生的手上,让人无法接近。

还好……碰不到。

鹤奴暗自松了口气,他借力起身,想要抽手时,却发现自己死死黏在那股力量之上,像是被蛛网捕获的飞虫。

“主、主人……”鹤奴哆哆嗦嗦。

鹤镜生依旧弯了眉眼,他的声音轻柔:“你替我去传个话——就说,沈扬戈此人,留不得。”

“他必须死,而且必须立刻死。”

随着他的每个字,鹤奴能听到自己的手骨被攥得咔咔作响,他疼得脸色青白,嘴唇颤抖,整个人顺着鹤镜生的力度倾斜过来。

“是、是……”

他从喉间挤出了回答。

“唔!”剧痛袭来,他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眼前陡然一黑,几乎疼昏过去。

鹤镜生终于施施然停了手,他摆摆手:“下去吧。”

鹤奴眼神涣散,脸上涕泗横流,缓了片刻,才喘着粗气,嘴唇翕动无声,应了句“是”。

他捧着无力垂落的手腕退下了,只留鹤镜生孤身坐在主殿。

世间无不知之者此时把玩着杯盏,挂起势在必得的冷笑。

“金漆岗……我看你怎么能走到那里。”

*

收到鹤镜生传讯时,雪衣剑阁内气氛微妙。

“南虞境这位,向来可不问世事,今日难得传讯,说要立马处决沈扬戈,诸位觉得呢。”佘晋将金羽展平,向着四周示出,最后恭恭敬敬地朝着主位作揖,“阁主,此子断不可留呐!”

阁主不曾发声,却听一旁有人嗤笑。

“呵。”

众人看去,只见吴甲辰以扇掩唇,惊讶地瞪圆了眼:“都瞧我作甚?喉咙有些不适,咳嗽了一声。”

“你!”佘晋瞧出他的别有用心,狠狠剜了一眼,又继续道:“各位可还有异议。”

众人沉默不语,佘晋以为已经尘埃落定,嘴角笑意还未扬起,却听慵懒的女声响起。

“若是我们现在杀了他,不显得我们怕了南虞境。”酉峰尤飞琼道,“而且,虽说我们已经散布了关于沈淮渡夺宝而逃的消息,但毕竟他声名在外,依旧有人不信。现在处置了他的后人,岂不是有名无实,授人以柄?”

“尤峰主多虑。”佘晋不以为然,他摇摇头,“关于沈扬戈的事,我们先前讨论得很清楚。放出了那么多消息,围猎数月,无一人为他出头,说明沈淮渡已是有心无力,至少他救不了沈扬戈。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死活尚未定论,我等何须畏惧?”

“倒是你……”他觑了一眼尤飞琼,似笑非笑,“火急火燎地为沈扬戈辩解,莫不是封家小儿又在哭哭啼啼了?”

“你!”尤飞琼暗自咬牙,却被这一番不痛不痒的话堵了回来。

谁都知道封司幸偷放了沈扬戈,虽说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但后来的脱逃着实意料之外,让人大伤脑筋,他们也费了不少心思才抓回来。

其间剑阁甚至不顾颜面,向颇为不对付的南虞境低头问路,现在鹤镜生传讯,要求处决沈扬戈,他们也不好推脱,不如将错就错,还了这份人情。

如今她的发声,无疑像是为子侄谋私。

佘晋暗自勾唇,他拢着袖子,袖下暗自攥拳,只等座上人发话。

“不过……”

看戏的吴甲辰举起了自己的折扇,他吸引来了众人的目光,无辜笑笑:“诸位,可否听在下一言?”

“你说。”还不等佘晋反驳,座上便传来了低沉雄浑的声音,檀来阁主一开口,众人便一拱手,随即安静下来。

吴甲辰“啪”地将折扇拢在掌心,他起身踱了几步:“虽说这些时日,围剿沈扬戈并未遭到阻拦,似乎可以证明沈淮渡顾不上他,可我们同样没有问出幽都的消息……沈淮渡是死是活,沈扬戈又是怎么走出长阳漠的,都毫无头绪,若是贸贸然将人杀了,那这线索就断了。”

“呵,幽都就在那里,若是其间有什么秘法宝藏,何至于养出个沈扬戈?”

他们先前还顾忌沈扬戈身上会不会携带秘宝,以至于能眼睛都不眨地浪费木石之心,可经过那么次试探交锋,剑阁得出了结论——

这人就是眼界短!

买椟还珠的蠢东西!

谁会用木石之心救云州的蝼蚁?

他们谋划数年,任由狼妖胡作非为,不正是为了鹤镜生的那句箴言?没想到,云州大疫的确逼出了木石之心,可又杀出了个沈扬戈!

想到这里,佘晋更是气结:“看他一身穷酸样,毁了我们数十年的谋划,简直罪不容诛。”

“此言差矣。”

吴甲辰道:“诸位可别忘了,还有一件至宝在他们手里。”

“什么?”

“转经轮。”

“……”闻言,殿内响起了零星的低喃,众人窃窃私语着。

随即,躁动平复,子峰峰主束魏眯着眼睛,捋着山羊须道:“哦?转经轮……老夫没记错的话,那是净世宗的宝物,佛道不同修,与我等有和关联?”

“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吴甲辰笑道,“恰巧我同隐秀大师交情甚笃,才得知其中秘辛——当今佛门第一大宗净世宗,是凭转经轮立派的。”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就连台上的檀来真人都微微坐直了身子。

吴甲辰胸有成竹,字句铿锵:“而且是只凭转经轮立派。”

一时间,哗然更甚。

“此言当真?”束魏追问。

“绝无半句虚言。”

要知道,能开宗立派,首先要有大能,其次大能有法宝,因此一般情况下,某某会被称为开山祖师,他的法宝自然就是镇派之宝。

但也有极少数的,仅凭法宝立派。

灵修较多此种情况,像是松雪门,仅仅凭借小眉山上的一棵雷击木立派。松雪门的弟子原为小眉山上的灵修,为了守护自家雷击木不被他人夺取,断了修行之途,便自建门派。

他们依附雷击木修行,而雷击木也不为小眉山以外的力量驱使,两者相辅相成。

可以说,所有仅凭法宝立派的宗派,其法宝定是稀世奇珍,且具有一定灵性,但也因法宝品阶受限,一般都是小门小派,成不了气候。

毕竟,能觊觎他们立派宝物的,一般是同等阶级,而他们拥有法宝庇佑,旁人打不过;至于能抢夺的大宗派,压根瞧不上他们的东西。

若是顶级法宝,那就另当别论了,还不等他们立派,早就被虎狼分食了。

据称净世宗是弦徽禅师开派的,真言净世转经轮为他的傍身法器,在禅师坐化后便自行封存,后续数百年再无一人能唤醒它。

众人只知道弦徽禅师佛法精妙,却压根不知道,他只是个幌子,净世宗真正的立派之基,竟是那柄平平无奇的转经轮!

松雪门的雷击木择主,它的主人就是松雪门的掌门。

按照这个逻辑,若是转经轮择主,那么……

“谁得到了转经轮,就是整个净世宗的宗主。”吴甲辰一语中的。

佘晋脸色铁青,他恨恨咬牙,袖中的拳头攥得死紧:“你怎么不早说!”

吴甲辰讪讪将头缩在折扇后:“你也没问呐。”

“你!”佘晋剜了他一眼,转头向檀来禀报,“阁主,沈扬戈还有大用!尽快将他押回剑阁,好生审讯!”

“你可得注意了,净世宗可一直盯着呢……当年他们只是逞威风,拿转经轮做个样子,毕竟它自封后无人可以驱使,谁成想沈淮渡那个愣头青,拿了就走,可把净世宗急坏了。他们当天就派了金身罗汉前往要回转经轮,可连第一层罡风都扛不过去……”

吴甲辰又扔出了平地惊雷:“极有可能,沈淮渡当年已经唤醒了转经轮。”

“那……若是净世宗知道了,我们这般对待沈扬戈,岂不是……”卯峰峰主犹豫道。

岂不是得罪了他们。

吴甲辰道:“倒也不至于,毕竟净世宗也不想承认,自己的立派根基被一个剑修掌控了。他们早已在长阳漠周围布下眼线,静候数十年,如今也时时追踪沈扬戈的动向,想来也是准备找个机会,问出转经轮的下落了。”

“因此,沈扬戈必须留。”他一锤定音。

佘晋颔首:“自然,既然他如此重要……”停顿片刻,他的脸上闪过狠色:“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干脆将他剜目、绞舌、断四肢、封五感,以免他逃走或是被净世宗劫走。”

这未免太阴毒了,传出去名声有损。

可谁也无法确保能看住沈扬戈。

众人缄默,一时无人开口。

佘晋目露得意,他正想向阁主邀令,又听吴甲辰开口了。

“佘峰主,你是要一个人篦给我们引路进幽都?”那人折扇轻摇,好不惬意,“我可要提醒你,如今我们派去长阳漠探路的弟子,十死无生——他们依旧闯不过罡风,若是沈扬戈瞎眼、失声、无法行走,你让他如何带我们入漠……”

“这……”佘晋脸上挂不住,他恨恨咬牙,又缓和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可用毒布覆眼,让他不可视;用湿棉塞耳,使他不可听,断经脉废气海,让他再无反抗能力。”吴甲辰道,“等到我们需要时,可随时恢复。”

“大善。”佘晋喜道,他一握拳,“等到我们入幽都时,就在他项上套绳,驱狗一般让他开路……此计甚妙。”

他猛地回头,期待地看向檀来阁主,只见高位那人阖目,微微颔首,便是允了。

于是,关于沈扬戈的生死论就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

众人离殿时,互相作揖告辞,都挂着和蔼的笑,心里却有各自的盘算——

真言净世转经轮。

原来净世宗还有这么个秘密啊。

而尤飞琼落在了后头,她回头看了眼,刻意放慢脚步。

“你为何要帮他?”

吴甲辰“唰”地旋开折扇,他半掩面,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眸子,眨巴眨巴:“尤峰主在说什么?”

“少跟我装傻。”

“嗨,这也不是帮谁……”吴甲辰弯起眸子,他压低声音,凑前道,“在下只是单纯想看戏罢了——尤峰主还不知道吧,咱们的佘峰主为何如此心急,想要杀了沈扬戈。”

尤飞琼略一迟疑。

吴甲辰挑眉,他的声音隐在扇后,朦朦胧胧的,像是山涧的雾:“佘峰主有个好友,修魔的,差那么一块骨头。”

他两指捏在一起,比了一个大小:“那么大的,五蕴骨。”

尤飞琼瞪圆了眼,涩声道:“你是说,沈扬戈的骨……”

“哎!”吴甲辰猛地跳开了,连连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我只是想瞧瞧沈淮渡的后人是何种模样。毕竟那么蠢,那么滥好心,还真是和他一脉相承呢!”

吴甲辰欢快离去,尤飞琼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你说,我们会有报应吗?”

明明当年是沈淮渡献身唤醒转经轮,明明是沈扬戈救的云州,如今他们却用谎言颠倒黑白,甚至要绝了他最后的血脉。

吴甲辰的脚步顿住,他没有回头,沉默片刻,只嗤笑一声:“谁让他们说不出话呢?”

弱者没法发声,就注定被踩死。

尤飞琼心里不太舒服,可左右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只能作罢:“当年沈淮渡救了那么多人,如今都对他喊打喊杀,值得吗?那些人是不是忘了,当年长阳漠沦陷,究竟多么可怕。”

“那就等它再塌一次了。”吴甲辰轻快道,他竖起折扇指天,声音遥遥落在身后,“等到那天,天崩、地裂、山川平陷,江河倒悬……等到生灵涂炭,而世间再无沈淮渡,那天,他们就会想起来!”

“这……”

看着他畅快笑着,尤飞琼许久才长叹一声。

这怪胚,又在说什么疯话?

幽都再塌一次?

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酉峰峰主脸色微白,似有阴风钻入裙摆,她无端打了个寒颤。

她环住胳膊,快步往酉峰去。

*

剑阁酉峰,封司幸一早便得了消息,尤长琼一回来,她便提着裙摆迎了上去。

“姑姑,怎么样?”

“我保了他一命,可能做的,也只有这一命。”

封司幸眼眶红红的,她抿唇坐在一旁,追问道:“那现在如何了?”

尤长琼瞟了她一眼,又飞速挪开目光:“我也替他说了话,被姓佘的堵了回来。”

“这老毒虫!”

“你也别急,吴甲辰倒是站出来了,命暂时保住了,就是要封五感,断经脉。”见封司幸蹭地一声站起,尤长琼急忙安抚,“哎!你别急!至少命还在呢!在押回剑阁之前,他都不会出事……”

“回来以后呢?那不是任由他们揉搓了!”

“他还有用,有大用……他身上有我们要的东西,轻易死不了的……”

封司幸打断道:“你们抓他我不说,散布谣言我也不说,可这样我们真得对得起沈剑圣吗?当年长阳漠异动,他一个人替大家扛下了所有,现在连他的后人都要赶尽杀绝!”

“司幸,你还没看懂吗?这么多年来,凡剑道大成者,没有一个人能越过沈淮渡。他只是区区的化神期,却霸占剑圣名号多年,已经有人对此不满了。已经过了那么久,长阳漠平静,沈淮渡声望下降,势必有人想要颠覆这个——”

“沈扬戈,就是最好的由头。”

“他们不仅要杀了他,还要泼足够的脏水,有十足的名号,让杀他光明正大、顺理成章。”

“所以——”封司幸一字一顿道,“你们说沈剑圣借由救世的名号,骗取了各宗法诀和宝物,潜逃至长阳漠。”

尤长琼悚然一惊,她飞快看向门外,同时厉声道:“住口!”

“所以,你们还说云州大疫是沈扬戈做的!是沈剑圣想要自己后人想要崭露头角,故意闹出的惨案,最后再用木石之心出来假惺惺!”

尤长琼哀叹一声,她紧紧攥住了侄女的手:“这是你能说的吗!”

“你以为他用木石之心救云州的事只有我们知道?当时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那些老东西心里门清,你以为为什么现在只有沈淮渡盗宝,逃至幽都的消息,而沈扬戈救云州的消息无人知晓,只是因为——所有人都要借他,来摧毁沈淮渡。”

“云州大疫,你们都知道的,对吗?”封司幸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注视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句问道,“我不信药宗看不出来,那是疫还是毒,甚至三年来根本没有遣人救治——”

“你们一早就知道。”

她哑然,看着侄女清透的眼瞳,她深深叹了口气,又垂下眸。

“是,也是鹤镜生说的。放任云州大疫,就能逼出木石之心。我们等了它太久了,几年、十几年,到几十年,不止我们,某些人更等不及了。”

“畜生。”

封司幸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你们从小告诉我,要惩恶扬善,恪守本心,可现在你们做的都是什么!”

“因为坏人更明白好人的可贵,更希望小辈不会步自己的后尘。司幸,你是个心善的孩子,可有些事情,不是你或者我能够改变的,人各有命……”她叹了口气,“沈扬戈落到今天的下场,因为他是沈淮渡的后人,更因为除了这个名号以外,他一无所有。”

“没有人照拂他,象齿焚身,怀璧其罪——若是他身后有沈淮渡,或者任何一个可以震慑的人,你以为还会有人敢这般轻贱他吗?”

“说到底,他不像你,闯下那么大的祸还能有我们兜着。”

“你们真可怕。”封司幸从她手里挣开,甩袖离去。

尤长琼注视着她的背影,目光静谧锋利,像是一把泛着冷光的剑。

她道:“不是你们,是我们——作为既得利者,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没有人。

*

“谁去弄瞎他?”囚牢外,几名弟子窃窃私语。

“我不去。”一人将小匣塞到旁边人手里,“脏手的活,谁愿意去做。”

“我也不去。”

“你去。”

“谁爱去谁去!”

“艹,他们有本事生拔了人家的骨,倒是一并做了就是!好过现下让我们那么为难……”

“倒也不残忍,就这布条,一蒙眼,就瞎了。也不用断手断脚,只需要稍稍挑断灵脉。”他做了一个挑的动作,涩声道,“也不见血,不就行了?”

“那你去。”旁边人将布条一递。

“算了。”那人嘟囔着,“这种损阴德的黑心活,我才不干呢……”

话罢,他又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众人沉默,显然是知道的。

大名鼎鼎的沈剑圣后人,救了云州的蠢蛋,虽然把他们折腾得够呛,但人总归有点良心在,再怎么狠毒,也没办法坦荡下手。

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诸位师兄若是不去,那就由我来。”

不知何时,端着茶水的弟子站在阴影中,他迈步往前,从黑暗里脱身,露出了全貌。

他衣襟上绣着最低阶的鱼纹,一张脸算不上俊朗,但也颇为端正。

茶水稳稳当当地放在桌上,就在匣子旁边,那人随手拾起布条,笑道:“劳烦各位师兄替我开门了。”

好家伙,长得人模狗样,竟是有颗修罗心。

几名弟子相觑,最后为首那位站了出来,他清清嗓子,钥匙在他手里哐啷作响:“咳咳,你可知他是谁?”

“知道。”来人不卑不亢,“沈扬戈。”

“你可知道要做什么?”

“杜师兄都交代了,瞎眼、断灵脉、废丹田。前几日杜师兄取骨时,不够熟练,差点人就没了,黎师兄下令让他返了剑阁,不然这差事还轮不上我呢。”

想到前几日杜幼廉的那些刑罚,几人有些牙酸,背后也细细密密起了鸡皮疙瘩,忙不迭地拧开了锁。

“快些吧,换你也好,省得那么折磨人。”为首的弟子往黑咕隆咚的囚笼里飞速看了一眼,鼻尖萦绕这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夹杂着发霉的潮湿,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

依稀一个人形躺在刑台上,生死不知。

他收回视线,抛下一句“动作干净点”就快步离开了。

来人捧着刀匣,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

许久,他走上前,将东西搁在一旁,这才看清了沈扬戈当前的模样。

他额前的发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被捞起来的,平躺在台上。最扎眼的是他喉间纱布了,早已被血浸湿了,像是红墨染成的。

此时,他才看清,沈扬戈的头是悬在台外的,杜幼廉在他的咽喉剌了一刀,不轻不重,又将他的头悬在外,只能靠颈撑起脑袋。

一旦沈扬戈撑不住,往后仰头,喉间伤口就会迸裂。

所有人都默认了这样的“恶趣味”,他们不敢忤逆阴晴不定的“杜师兄”,总归,会时不时来看看,确保那人不会死罢了。

来人将他的头扶起,推开四肢的锁扣,整个往后挪了几寸。

沈扬戈的头终于能落在台上了,他的喉头滚动,纱布的殷红愈深。

看清来人那张脸时,他明显一愣,似乎想说什么,可神思立刻清明了,又将话咽了下去。

“沈公子可有话要说。”来人非常客气。

沈扬戈看着他,思绪恍惚,声音沙哑如磨砂:“你、你像我一个认识的人。”

“哦?”那人动作未停,径直将淬毒的布蒙上了沈扬戈的眼睛,又打开了匣子。

里头摆着一排锃亮的刑具,他取出了最尖利的一枚。

“会有些疼,沈公子担待些了。”

囚牢之外,几人围着嘀嘀咕咕。

“哎,那个人挺眼熟啊,是不是最近来的?”

“是啊,好像是被人引荐的,说是占了他师兄的名额——爬得够快啊!”

“呵。”有人不屑道,“这种心狠手辣的小人,爬得能不快吗?”

“不对啊,我记得新来的,好像就是出身云州呢……他这都能下得了手?”熟悉各人来历的弟子惊诧道。

“……”

霎时,众人面面相觑,又回头看了眼生死未卜的沈扬戈,心中唏嘘不已。

果然是农夫与蛇,好心没好报啊。

拯救秧歌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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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空城(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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