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精神领域混乱崩溃时，会不由自主地渴求向导。
这居然是真的。
可自己难道还算向导吗？宛遐霨震诧地睁大了眼睛。
宛遐霨被亲得呼吸困难，简直喘不过气来，他费力去推阿伊斯曼，然而狂躁状态中的哨兵根本无法理解宛遐霨做出这一动作的原因和目的。
阿伊斯曼坚实的手臂肌肉怼在宛遐霨的背上，这双手臂如同钢铁死死箍住宛遐霨的身体，宛遐霨完全无法动弹。
阿伊斯曼显然没有把宛遐霨这点微弱的挣扎放在眼里，他把宛遐霨伸过来的手当作一个邀请的讯号。
“阿伊斯曼——”
宛遐霨惊叫了一声。
宛遐霨被一把抱起，他闭上眼睛，心里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脚碰不着实地本就让他很有危机感，背还靠着落地玻璃窗，不仅硌得慌而且他住的楼层不算高。
万一有什么人从下面经过，就算屋里没开灯，也够……奇怪的了。
宛遐霨睁开眼，双目一眨，眼眶里迅速凝出泪水，现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皮肤极其洁白，月色下晕着光，如同皎皎白玉，而那如同被浓墨描绘过的，微微上扬的眼尾也泛着薄红。
宛遐霨眉头轻皱，眼眶发红，眼泪汪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阿伊斯曼神志没能清醒，但还有两分人性存在，看着宛遐霨的眼泪，他茫然了一瞬。
他好像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哭，哨兵与向导的结合是天生注定的，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他的大脑告诉他。
“到我手里的，就是我的。”
“所以，眼前这个人，他的一切都属于我——”
“我的。”
当他们相触时，他的灵魂便开始震颤，他的精神海翻起巨大的海啸，他的精神体也追逐那与其相匹配的另一个精神体。
盯着那在浓密眼睫上摇摇欲坠的泪珠，阿伊斯曼听不到任何声音。
世界的一切的声音、气味、气息，一切因哨兵敏锐五感而带来的纷杂繁琐的感知信息，在那一刹都无影无踪。
世界变得寂静，这寂静中，只有那滴泪水。
眼泪，是的，这是眼泪，他野兽一般的大脑里混沌地挤出一点亮光。
为什么？为什么要哭……？
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
我的……
我的，向导。
他仍然抱着宛遐霨——就像是在抱着一个玩偶一样轻而易举，他只是没有再把人逼在冷硬的玻璃上，而是往怀里颠了颠。
阿伊斯曼亲吻宛遐霨的额头，然后想要亲吻他的耳垂，但是亲到了左耳，那耳垂上有冰冷坚硬的耳钉。
阿伊斯曼动作一顿，他沉默不再动作，只是死死抱着宛遐霨。
宛遐霨：“……”把他放下来又会怎样呢？
他那点眼泪还没哭出来就干巴了，虽然只是一点百试不爽的小手段，他也没想到真能起作用，但是效果还不错。
宛遐霨尝试挣扎但没有任何办法，最终他也累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阿伊斯曼休息。
阿伊斯曼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你……”
宛遐霨一惊，抬头望向阿伊斯曼，瞬息之间，他已经换好了那副可怜柔弱的表情。
阿伊斯曼的眼神仍然是混沌一片，他张口欲言，却只发出几个不成语调的音节。
宛遐霨察觉到他的手正在缓缓松开，心里一沉。
果不其然，这个高大的哨兵眼睛一闭，就要狠狠摔到地上。
宛遐霨：“……”
他眼疾手快，勉强把人扶住，没直接叫阿伊斯曼摔到地上，就算客厅铺了地毯，也禁不起他这么一摔。
宛遐霨站在窗前，凝视倒在地上的阿伊斯曼，沉思一会，也懒得把人弄到床上睡了，哨兵皮糙肉厚的，在地上躺一夜也没什么。
不过宛遐霨还是心软的，他把被子拿来给阿伊斯曼盖上，又把客厅的空调打开到适宜的温度。
客厅的窗帘也拉上。
/
第二天早晨，宛遐霨有课，早早就起来了，他偷偷摸摸到客厅，发现阿伊斯曼不在，舒了一口气，然而经过餐厅时又发现餐桌上摆了早饭。
宛遐霨：“……”
他抓起三明治就急匆匆地出门去上课了。
中午宛遐霨打算在学校食堂里吃饭，因为下午还有课，回家的话，来回一趟麻烦，而且他也没想好怎么去面对阿伊斯曼。
学校的自助食堂离宛遐霨上课的教学楼最近，宛遐霨决定在自助食堂里吃。
他刚付好钱，找了个角落里的空座位坐下，这地方足够隐蔽，一般没什么人来，偶尔来也都是情侣成双成对地来。
宛遐霨一个人坐这儿，倒也没什么，只是他刚坐下，座位的对面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
宛遐霨疑惑，看向那个金发碧眼穿着一看就很贵的大衣的男生，他们素不相识，旁边那么多空位，不知对方为何就坐在他的对面。
宛遐霨不理解但尊重，看了一眼对方，他就低下头吃自己的饭了。
金发碧眼男：“？”宛遐霨看了他一眼，他还以为宛遐霨会有什么反应，但宛遐霨居然只是单纯地看一眼，没有任何反应，让他的心非常受创。
金发碧眼男的手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桌子，试图引起宛遐霨的注意。
宛遐霨：“？”他抬头看了一眼男生，眼神疑惑。
金发碧眼男：“你好埃勒，我是利安德·布里格斯，你还记得我吗？”
“？”宛遐霨茫然。
“我是你同班同学……”利安德·布里格斯悲伤，“我们一起上了一学期课了，你居然还不记得我。”
宛遐霨尴尬一笑：“不好意思……”
他诚恳道：“我记性不太好。”利安德还坐在对面，没动。
宛遐霨看这位利安德·布里格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开口：“呃，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哦，那个，”利安德年轻英俊的脸颊泛着粉红，“我是想说……下周就要放假了，你有没有时间……”
宛遐霨：“？”
问他做什么，他们好像不熟，宛遐霨拿起小刀和叉子，语气柔和：“我有自己的安排，可能没什么时间。”
他有点疑惑地望着利安德，戴了美瞳的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是学校有什么活动要参加吗？还是老师有什么要求？”
“没有，没有，是我个人的，既然你没空，那就算了……”利安德本不太紧张，和宛遐霨说了两句，脸颊就已红透。
但他仍不放弃：“那你之后什么时间有时间呢……？”
宛遐霨：“我不知道，这个要看情况。”
利安德·布里格斯：“好吧……”
宛遐霨目送利安德失魂落魄地离开，途中还撞到了别的同学。
什么莫名奇妙的……
他摇摇头，开始吃自己的午饭。
/
下午放学后，宛遐霨没直接回家，而是像往常一样去美人鱼广场。
美人鱼广场是阿夸雷尔市的一个挺有名的地标性建筑，广场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美人鱼雕塑，下面的喷泉昼夜不停地喷着水。
琼·希尔的咖啡店就坐落于此，咖啡店名为“AMOR FATI”＊，夏天时刚刚开业，开业没两天，宛遐霨就来到阿夸雷尔市。
当时咖啡店正在招钢琴演奏者，因为老板希尔附庸风雅，在店里入门拐角处摆了架三角钢琴，但他本人却不会弹奏，于是就想招一个可以弹钢琴的人。
希尔没想到自己还没招人呢，就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是八月的一天，宛遐霨才来到阿夸雷尔，正在熟悉环境，他来到这儿知名的美人鱼广场，在咖啡店门口犹豫，宛遐霨想买一杯冷水喝，但走到门口时，他发现这里正在招钢琴演奏师。
宛遐霨犹犹豫豫地走进咖啡店，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看了半天菜单，点了一杯冰咖啡，店里唯一的服务员给他上了咖啡之后，他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喝着。
过了一会，宛遐霨又点了一份甜品，咖啡太苦了，他喝不下去，有了甜品之后他喝咖啡的速度终于变快了。
喝完咖啡，吃完甜品后，宛遐霨问服务员：“请问一下，我可以弹奏这里的钢琴吗？”
服务员拿不准主意，就把身为老板的琼·希尔喊来，琼自然是欣然同意，而后宛遐霨在琼的注视下简单地弹奏了《月光》*。
那天店里其实人很少，只有他们三个人，宛遐霨是唯一的客人，也是这里的演奏家，服务员和老板是他的观众。
两位观众给予了宛遐霨热烈的掌声，他没有预料到店里的两个人这么积极热情。
宛遐霨有点局促，他问琼·希尔：“我以后可以常来这里弹奏吗？”
希尔大喜过望，立刻翻出合同，表示正好自己在招聘呢，他们现在就可以签订合同。
宛遐霨怔愣一瞬：“啊……？我不需要工资。”
希尔说：“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占你便宜呢？”
然而在宛遐霨的再三推拒后，希尔只好说：“那好吧，既然我不付你工资，那我们店里什么东西你都免费随便吃，怎么样？”
“谢谢，嗯……”宛遐霨同意了这种做法。
但是他又看了看钢琴的位置，“……”宛遐霨犹豫道，“可以把钢琴移到偏一点的位置吗？我喜欢安静一点的环境。”
希尔当场就答应下来，并且很快就付诸行动，他第二天就找了工人给钢琴挪位置。
工人把原来一楼的用帷幕遮起来的半开放小包间里的桌子椅子移开，把钢琴放了进去，希尔还细心地放了些花草在周围增添生机。
这实在是一个很划算的事情，对双方都是。
宛遐霨没有把远方家里的钢琴带来，但他的钢琴专业需要每天有一定的练习，有了这家咖啡店提供钢琴，宛遐霨就不需要去和别人抢钢琴室了，而希尔也可以少付一份工资。
宛遐霨从此就在这里弹奏钢琴了。
今天，宛遐霨就和往常一样，放学后来到咖啡店，咖啡店人不多，因为大部分人都是买了咖啡就走，不过到了旅游旺季，店内的客人就会多起来。
宛遐霨和希尔打了个招呼，然后掀开深绿色的帷幕，走进放钢琴的小房间里。
*德彪西的《月光》
*AMOR FATI.爱你的命运。尼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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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今夕欢娱·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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