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心乐眉毛高高挑起，仗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巫慎徽，纤长的手指上做了繁复的超多钻美甲，亮晶晶的。
“怎么？年级第一哑巴了？”丛心乐笑容挑衅，伸出手指有规律地点着巫慎徽的左肩。
巫慎徽今天脑子比较乱，或者说这两天都比较乱。她故意把错都归咎到“遇上江雾”这件事开始，原因无它，江雾比较好欺负。
她不太想和隔几天就找自己挑衅的丛心乐虚与委蛇，面无表情拉开丛心乐的手指就想回教室。
可丛心乐哪里会轻易放走巫慎徽。
平日里丛心乐听到的消息都是“巫慎徽拿了xx奖”“巫慎徽帮了xx人”“成绩出来巫慎徽依旧稳居第一”云云。
好不容易知道“巫慎徽被罚打扫教室”的那一刻，丛心乐不顾形象在教室哈哈大笑了半分钟。引得18班众人颤颤发抖，不知道这位大魔王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不过现在算是知道了。
18班的人坐在靠窗的就趴在窗口探出身子看，教室里面的听到消息立刻跑出来聚集在教室门口看，更有从厕所回来的停在走廊里装作很忙的样子时不时偷瞥一眼。
丛心乐猛地一把抓住巫慎徽后背单薄的衣料，将极具弹性的衣料扯出好几厘米，但因为美甲太长不小心卡在布料上微微上翻。
丛心乐痛得倒吸一口气，脸颊鼓得像个河豚，嘴上却不饶人，嚣张念叨着：“巫慎徽，你是不是怕我了！嘶——”
“年级第一是胆小鬼！”
巫慎徽深呼吸压抑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时刻谨记自己温柔和顺的好学生人设，转身握住丛心乐的手指，“学校规定不允许做美甲，丛同学。”
“如果我跟宋主任提起的话，你愿意和我一起负责教室卫生吗？”
“丛同学真是团结集体，自我奉献的好人啊。”
丛心乐眼睛瞪得铜铃般大，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气得话都说不顺畅了：“你……你你你你，巫慎徽，你敢！”
师梧在此刻跳着进入战场，整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唰地一下横在巫慎徽和丛心乐中间，警惕地瞪着丛心乐，“18班的那谁！你怎么天天没事干来找阿徽麻烦！”
巫慎徽还注意到躲在师梧两步之外的江雾。
眉眼压得很低，被黑框眼镜遮盖。细软的头发温顺下垂，在耳边却翘起几绺，像炸毛的小狗。
江雾在偷看她。
忽而抬头飞快地瞄一下，又迅速低下头。
反反复复好多次。
那边的喧闹还在继续。
丛心乐恼火开始攻击师梧，“还有你！笨笨的吊车尾！凭什么跟巫慎徽做同桌！”
师梧反击，“嘻嘻！我不仅是阿徽的同桌，还是阿徽超级超级——超级好的好朋友！”
两个人连珠炮似的互怼，谁也看不惯谁。
巫慎徽又去看江雾。
不巧。
正好对上了江雾偷瞄的眼睛。
江雾愣了两秒。
慌不择路地躲开对视，然后小心翼翼地做了口型“对不起”。
江雾的脸扑腾上晚霞般艳丽的粉红。
好奇怪。
为什么总要道歉？
巫慎徽摇摇头。
“阿徽！你快跟她说！我是不是你超级超级超级无敌好的好朋友！”师梧嘟着嘴巴，委屈兮兮地抱着巫慎徽的手摇。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可怜的样子。
巫慎徽呆呆点头。
这下子丛心乐倒是不乐意了，“巫慎徽！你什么眼光！”
“阿徽跟谁做朋友管你什么事呀！”师梧叉着腰，得意地吐舌头，“哦～你不会是——心里不平衡了吧？”
“哎！想和阿徽一起玩就直接说嘛！成天来找麻烦什么的，故意引起注意是吧？”师梧翘嘴。
丛心乐脸上爆红，右脚用力蹬地，“谁想和她做朋友啊！”
丛心乐灰溜溜走了。
临了还留了一句“巫慎徽下午社团课你给我等着”。
师梧轻哼一声，拉着巫慎徽回到教室。看到江雾傻在原地，师梧招招手，“江雾！快进教室！”
江雾匆忙点头跟着进来。
“这次还要多亏江同学！不然我都不知道丛心乐那个小公主来找你麻烦！”师梧仗义地抹鼻梁，单手轻拍江雾的肩膀。
拍了一下。
师梧眼睛瞪大，又连续拍了好几下。
师梧惊讶。
江雾一直往后退，直到靠在椅背上，弱弱道：“师同学……”
巫慎徽被逗笑了，问：“怎么了，阿梧？”
江雾听岔了，着急忙慌摆手，白净的脸上红扑扑的，“没事。班长，我没事。”
师梧哈哈大笑，骄傲道：“江雾同学，虽然我们单名都是wu，但一个二声一个四声，你怎么能抢我的称呼呢？”
江雾的头埋得更低了。
连脖子都红透了。
师梧眯眼笑，坐回位置跟巫慎徽切切私语：“阿徽，江雾这小子居然有肌肉诶！”
巫慎徽视线转向江雾，他依旧不敢看人。
黑色的短袖外是流畅的手臂线条。这么看，江雾的肩好像确实比同龄人宽些。
只是被宽松的T恤挡在里面。
“我刚刚拍他的肩，那个触感，绝对不会错！”师梧提起黑水笔在草稿纸上哗啦啦写字。
巫慎徽不禁想起昨天上课师梧给她写的小短文，有些同情地瞥了眼江雾。
江雾闪躲地避开眼神。
巫宥公司确实出了事，很忙，中午是家里阿姨送的午餐。
巫慎徽十分钟就吃完了，回教室的时候发现江雾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
她没发出声音，只挑挑眉，也安静地趴在课桌上。
不出预料，下午的社团课确实很热闹。
丛心乐刚进教室就咋咋呼呼抢了巫慎徽旁边的位置，坐下之后还假装不在意，“诶呀好巧。”
巫慎徽轻笑，“巧。”
为了和她比较，丛心乐向来是巫慎徽选什么就跟着选。
令巫慎徽意外的是，江雾居然也在，和她隔了一排。
还有一个跟江雾长得很像的男生坐在他身边，看着像双胞胎。
数竞班毕竟是算在社团课里的，讲得不会特别详细，更多是以激发兴趣为主，所以课上一般会比较好玩。
数竞班的老师是吴永，19班的数学老师。
吴永还在气头上，走进教室看到巫慎徽的脸吹胡子瞪眼的，直接扭过脖子看黑板。
“我这里有一根绳子。”
吴永从讲台上拿起一根麻绳。
“大家知道它有多长吗？”
一个女生举手，“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量！”
吴永笑呵呵地点头，“这位同学，你上来帮我量一下吧。”
“大家坐在下面的可以观察这位同学的操作。”
女生跳上讲台，在投影仪下操作。
她拿了一个20cm的刻度尺，对准绳子两端，得出结论，“大约是……18.3cm！”
女生望向吴永。
吴永没有说话。
有男生举手，“老师，这根绳子没有拉直！所以实际应该是大于18.3的。”
吴永点头，“还有没有同学想说的？”
江雾旁边的男生站起来，语速很慢，声音也很小，“吴老师，刻度尺的分度值是0.1cm，太大了。用刻度尺来量肯定是不够精确的。”
“可是教室里只有尺子是我们能直接获得的工具啊！你要精确直接去实验室拿激光跟踪器测嘛！”有人反驳。
巫慎徽听到丛心乐轻哼。
丛心乐觑了眼巫慎徽，说：“你觉得呢？”
巫慎徽摇头。
“测不出来。”
巫慎徽刻意压低的声音和清越的男声重合。
丛心乐转头去看男生，跟巫慎徽说：“居然有个聪明的。”
说话的人是江雾。
立刻有人反驳，“怎么可能测不出来！”
“哥，你不会也不能随便乱说啊……”江雾旁边的男生也开口。
这次的声音倒是很大。
巫慎徽拧眉。
吴永来了乐趣，走到江雾身边，“有意思。”
“你说说看，为什么测不了？”
“宏观世界里，我们能直接用各种工具和测量方法去测绳子的长度。但是，测量工具和方法是具有局限性的，所得到的数值只是近似值，是无法达到人们追求的极致精确的。”
“您刚刚问的是‘绳子有多长’，所以我猜，您需要的，是完全精确没有误差的数据。”
“再来，如果从物理角度说，原子标度下，绳子其实是‘无限长’的。因为原子之间的空间充满能量，而绳子表面存在褶皱，每种测量工具都只能捕捉到部分细节，无法完全呈现绳子的真实长度。”
“在量子世界中，绳子可能同时拥有多个长度，甚至没有固定长度。因为粒子位置是不确定的，所以绳子的两个端点位置无法精确定位。”
江雾朝巫慎徽腼腆地笑着说完。
吴永的眼睛一亮又一亮，高兴地直拍江雾的肩，“诶呀你这个同学，很不错嘛！”
巫慎徽很少听见老吴这么夸一个学生。
“你是哪个班的？”吴永乐呵呵问道。
江雾没有因为吴永不知道他而生气，带着一丝腼腆，平静地说：“吴老师，我是19班的。”
吴永尴尬地挠头，替自己找补：“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丛心乐吐槽般评价：“你们班老吴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怎么自己班上学生都不认识？”
巫慎徽心里并不认同。
之前江雾确实存在感太弱了。
19班平时上课基本是自主发言，江雾应该一次没举过手，加上成绩在中游，没有成绩好的显眼，又没有成绩差的让老师记忆深。
要不是自己的秘密被他发现了，巫慎徽也不会注意到江雾。
“他还勉勉强强可以坐在你后面。我同意了！”丛心乐兴奋地盯着江雾。
……
“你怎么知道他坐在我后桌？”巫慎徽问。
“呵呵，秘密。”
吴永的花样很多。
现在开始喊人玩他自创的数学大富翁，两个人一组，摇骰子前进，先破产的输掉。
和传统大富翁不同的是，老吴数学版大富翁的货币是“聪明积分”——很土的名字。
要购置房产必须用“聪明积分”买，而“聪明积分”又是通过答题获得。题目是在手机群组里随机抽取的，有难有易，非常极端。难的题目不乏竞赛真题，简单的甚至有“1 1=？”之类的。
吴永曾拍着胸脯说，“这游戏玩的就是运气！”
然后又在同学们哀怨的目光下改口，“可能也看脑子？”
巫慎徽抽到19。
丛心乐看着手里纸条上的“10”咬牙，大声喊道：“还有谁是19啊？”
“是我。”江雾举手。
江雾以为对手会是丛心乐。
丛心乐“和善”地走过去拍江雾的肩，“很好。你的对手坐在那儿呢。”
江雾顺着指引看到了巫慎徽。
巫慎徽心里在想。
第三次被人拍肩了。
每次都没那么“轻”。
里面……会红吧？
她又想。
刚才的提问江雾说得挺好的。
和她比赛应该没那么容易输？
江雾被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脚绊倒了。
摔在地上，头也撞到桌角，阵阵发麻的痛。
怪他自己不小心。
巫慎徽走过去，不轻不重扫了眼那位貌似是江雾弟弟的男生。
她刚看见，这个人绊倒了江雾、脸上的笑容还很恶心。
江雾看见巫慎徽过来，眼下飘起红晕，他挣扎着想起来，腿又困在椅子里面，手又一只捂着头，一只局促地撑在地上。
如果再动的话，没有重心支撑，他又会摔倒。
再一次。
在巫慎徽面前。
巫慎徽站着，也没有伸手，只是默默看着江雾自己困住自己的动作。
她听见江雾颤抖的声音，“对不起……”
怎么又道歉。
“我是不是很笨……”
江雾突然有些后悔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是。”
巫慎徽半蹲下，朝江雾伸手。
“好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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