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了有光的地方,总算是稳当地将温昱背了过去,正好赶上客舍店主闭店,对方看见他,还热情地奔过来问:“公子,要帮忙么?”
谢子婴背上的活物将下半张脸埋进了前者的肩窝,披风的衣帽又过于宽大、遮住了上半张脸。
店主看不清衣帽里的活物是什么样,只觉得他们的衣服样式特殊,不像是普通百姓会穿的。
谢子婴倒没注意到他的古怪表情,腾手掏出一块金饼递过去,“烦请店家替我烧些水,还有,我要一间房。”
店主将嘀咕声咽了回去,看了看温昱,十分疑惑道:“只要一间?”
“对。”
可能是考虑到他背上的活物昏迷不醒,而且此人出手阔绰,店主便没在意了,给他引路去了楼上房间,便差人去烧水了。
谢子婴将温昱扶到一侧坐下,稍微歇了口气,便想替他将湿透的衣物脱掉,以便过会儿沐浴祛寒。
然而他的手才碰到温昱衣襟,手腕就被捉住了,随后少年人睁眼了,还皱眉盯着他。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谢子婴才尴尬地缩回手,含糊其辞道:“衣物湿透了,怕你冷,想替你脱掉。”
温昱淡淡地“哦”了一声。
谢子婴道:“你清醒得真及时。”
温昱闷声道:“早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
“你背我的时候动静太大,晃醒了。”
“呃……那你干嘛不自己走?”
温昱很实诚:“有人背为什么要自己走?”
“……”
谢子婴没恼,稍微凑近了些,与他目光相对,“我背你来的,感不感动?”
温昱却别开目光,“不感动。”
谢子婴轻哼一声,“口是心非。”
温昱欲言又止,道:“把衣服脱了吧。”
谢子婴有点懵:“?”
温昱轻哼道:“冻坏了我可不管你。”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很像撒娇,谢子婴忍俊不禁,突然很想逗他,便顺着他的话问:“你是不是担心我?”
温昱接话道:“不是。”
谢子婴又凑近了些。
温昱睁大眼,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谢子婴往他脸上掐了一把。
温昱立马打开他的手,“干什么?”
谢子婴笑问:“痛不痛?”
温昱哀怨地看着他,“还好。”
用那种哀怨的表情说出“还好”两个字,简直强人所难,谢子婴便趁他不注意,又掐了一把。
这回温昱没客气,“你干嘛?”
谢子婴调侃道:“生气啦?”
温昱神情恢复了常态,有些无言以对,只好道:“没有。”
“痛不痛?”
温昱挑眉道:“我掐你试试?”
谢子婴这回老实了,还嘀咕道:“看来我们真在幻境里,不是梦。”
温昱默默地把要说的话憋回去,不吭声了。
门突然被敲响了,传来店主的声音:“公子,水烧好了,你们要现在沐浴么?”
谢子婴还没开口,就听温昱替他应了一声,“要。”
谢子婴道:“他问你了?”
温昱再次闷不作声了。
两人洗完澡,又换了身店主送来的干净衣物。
谢子婴将温昱全身上下检查了好几遍,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便强迫他上床窝着,还故意拉过被子将他裹成一团,才走到一边去整理衣物。
温昱看他走后,立马冒出个头来看他。
谢子婴最初整理的时候没想太多,就是突然想起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他从温昱的月白长袍中翻出了一块系着红绳的玉璧,白玉中嵌着墨蓝的裂纹,周身散发出一层幽蓝的光。
里面还附有一张小纸条,写着:生辰快乐
大的玉璧是用来祭天用的,而小的玉璧则寄托着完美圆满、作为赠礼,齐方有过一种习俗:男女若有心仪之人,便赠与对方一块小小的玉璧来暗示心意。
谢子婴扬了扬手里的玉璧,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温昱眨了下眼睛,道:“给你的生辰礼。”
谢子婴心里美滋滋的,默默收好了,走过去,又见温昱往里侧挪了一点,给他留了位置。
谢子婴将烛火熄灭后,上床躺到他身侧,他摩挲着玉璧上的桃花刻纹,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感叹道:“现在你好好地躺在我身边,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就好像积聚在心里良久的雾散了。”
温昱没吭声。
谢子婴忽然侧身面对他,“对了小昱,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名叫巫厌?”
温昱蹙眉看他一眼,“怎么了?”
“方才的幻境你看到什么了?”
温昱蹙起了眉头,“看到温近月杀宁哲,怎么了?”
温昱难道没看见之前温近月与巫厌待在一起么?
听温近月的意思,巫厌抱走了一个孩子叫“任昱”,还准备交给任清冉。
可问题来了,任清冉的孩子分明叫任思齐,而温昱的姐姐又是巫厌。
好像有点乱了。
温昱见他半晌不说话,就问道:“你怎么了?”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谢子婴不想给他徒增烦恼,便故意转移话题道:“你说……若是我们成亲算怎么回事?”
问完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也有病问出这种鬼问题。
温昱疑惑道:“什么怎么回事?”
谢子婴只好道:“若是我们成亲,谁夫谁妻?”
温昱张口就要回答,谢子婴却猜到他答案似的,抢先道:“我夫你妻。”
“……”
温昱把卡在喉咙的话吞了回去,欲言又止半晌,只得道:“好,我要在上面。”
谢子婴好奇地接了一句,“什么上面?”
温昱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没什么。”
谢子婴立马联想到他说的是什么,不禁窘迫地红了脸。
温昱却凑近他耳畔,低声道:“我想要你。”
谢子婴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温昱已翻身压在他身上,看他想挣扎,还故意按住了不让他动,“玉璧你已经收了。”
谢子婴慌忙道:“那分明是生辰礼唔……”
尽管他俩已经亲过很多回了,谢子婴还是没出息地红了脸。
这回温昱是来真的,可惜又没成。
门被人砸响时,他俩衣服已经褪得差不多了,温昱被这一惊扰,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子婴小心将他推开,穿好衣服下床开了门,而温昱就不是很想动,裹在被子里生闷气。
来人很没礼貌,重重地敲了好几下门,便开始嚷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催债的,“姓谢的,你磨蹭什么,快开门!”
谢子婴好脾气地打开房门,张口就骂:“你催什么债?”
殷逸也是欠揍,方才没见着他人,现在反而过来煞风景,真有他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谢子婴说完,就留意到他手里拎着两只活物,顿时震惊道:“思齐和余真?”
两只活物晕过去了,一动不动的,被一张债主脸的殷逸一手拎一个,“姓谢的,这两只你怎么解释?”
谢子婴整个人都是懵的,便从他手里接过任思齐,没好气地问:“他们怎么了?”
“我打的!”
“呃……”
殷逸道:“俩兔崽子到处乱晃还一惊一乍,差点惊动幻境里的魂灵。”
谢子婴扶过任思齐往隔壁房间走,殷逸看他背影渐行渐远,难以置信地问:“你不管你弟弟了?”
谢子婴淡漠地回了一句,“你跟上不就行了?”
他现在气力有限,浑身余痛未消,将温昱挪到这里已是不易,现在扶着任思齐,手脚都发软,不可能再拖一个谢余真了。
再者,他并不太想看到谢余真。毕竟谢文诚就是替他而死的。
谢子婴将任思齐扶到床上。
殷逸也将谢余真搁到旁边,侧身又冲着谢子婴吼,“若非青云山的灵祭幻境是老夫的地盘,老夫还不知道这里多了俩小兔崽子,你不打算解释怎么回事?”
谢子婴一脸莫名,道:“我还没问你怎么把他们弄到幻境来了,要是出事怎么办?”
殷逸没好气道:“要不是你他俩能进来!?”
听了殷逸一番解释,谢子婴也感到很惊讶,“温氏直系遗孤?你是说……”
殷逸冷笑一声。
温昱不知何时无声地跟了过来,听到殷逸冷笑,便迈步挡在谢子婴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凶什么?”
殷逸向来不是个专注的人,关注点很快就被突然出现的温昱带歪了,当即故意凑过去道:“哟,小螃蟹也在呢?”
温昱冷漠地扔下一句,“滚,莫挨老子!”
殷逸却凑得更近了,温昱正想躲开,手腕就被捉住了,他反应敏捷地反手一拧,对方也眼疾手快地顺着他的方向偏开,便轻易躲开了。
两人来来回回推掌过了十来招吧,温昱反应明显迟钝得多,很快就落了下风,于是就要抬脚开踹。
殷逸已经触及他的脉搏,便及时松了手,还飞快地往后退开一步,让他踹了个空。
温昱气不打一处来,还想上前跟他干架,又被谢子婴拦腰抱了回来,只听谢子婴劝慰道:“好了别闹,这里是幻境,殷逸是想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有谢子婴拦着,温昱好歹把脾气压了下去,却依旧目光如刀地瞪着殷逸。
殷逸白温昱一眼,道:“好心没好报。”
谢子婴则问:“还好么?”
殷逸轻哼一声,点头道:“虚了点,但没什么事,离开幻境前应该能恢复。”
温昱当场怼了一句,“你才虚!”
殷逸:“???”
谢子婴担心一会他俩再打起来,便往前挪了一步,挡在他俩中间,“这下怎么办?”
殷逸道:“什么怎么办?”
“思齐和余真也在,你给他们解释灵祭幻境?”
殷逸正要拒绝,谢子婴便故意唉声叹气打断他,“也行,就这样决定吧。”
“……”
随后殷逸就将那俩崽子唤醒了,还耐心地给他俩解释什么是灵祭幻境,不厌其烦地嘱咐别一惊一乍,否则会给大家惹麻烦云云。
然而说了好几遍,他俩还是一脸懵。
谢子婴是懒得解释的,只看向任思齐问:“思齐,你记不记得怎么来的这里?”
任思齐认真想了想,轻声道:“当时我在中庭做木鸢,眼前突然恍惚了一阵,再睁眼就发现天黑了,周遭的事物也变了。”
谢子婴实在不想问谢余真,索性没问,兀自沉思起来。
从殷逸给他俩讲灵祭幻境开始,谢余真就有意无意地看谢子婴。
谢余真打醒来时看见他就很想叫声哥,但看他对自己爱搭不理的,甚至有点冷漠,内心的桀骜作祟,一时又叫不出口了。
出于心虚和愧疚,谢余真一直很想找个跟他道歉,却总是没那个勇气。眼下见他又想忽视自己,便想开口叫人了,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又被殷逸打断了,“那个小崽,你呢?”
谢余真只好收回思绪,回答道:“我在家陪我娘,也是眼前一黑,就到了一个陌生的林子里,然后遇到了任思齐。”
殷逸兀自沉思起来。
谢余真又看向谢子婴,鼓起勇气小声叫道:“哥。”
谢子婴假装没听到,走到了温昱旁边,低声跟后者说着话。
任思齐这才注意到温昱,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温公子。”
温昱瞄他一眼,“嗯?”
任思齐笑问道:“你也跟我们一样,是突然到这里的?”
温昱不太想跟任思齐走太近,便闷声回道:“不是。”
任思齐道:“那是为什么?”
温昱敷衍道:“跟子婴一起来的。”
任思齐惊奇地“哦”了一声。
谢余真见谢子婴的目光再次扫过来,连忙抓住时机,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哥……”
“嗯?”谢子婴这回总算是吭声了,但没看他。
谢余真弱声道:“家里一切安好。”
谢子婴垂下目光,依旧没看他,“嗯。”
谢余真还想找点话题来讨好他哥,然而他哥却不太耐烦,看向任思齐问:“思齐,方才我们说的你记住了么?”
任思齐向来不用人担心,认真地点头道:“记住了,无论看到什么,一切都是幻象,不能当真,更不能随意与这里的人产生交集,否则灵祭幻境崩溃,会害死大家。”
谢子婴满意地点点头,好歹给了谢余真一眼,“你呢?”
谢余真生怕他会不高兴似的,兴高采烈地附和道:“记住了,无论看到……”
他想要重述一遍任思齐的话,谢子婴却显然没打算听,仿佛并不在意他是否会记住这些,还打断道:“先这样吧。”
谢余真只得失落地将准备良久的说辞全吞回肚子,眼睁睁看他哥带任思齐去了隔壁,似乎并不放心任思齐跟他待在一块似的。
到最后还是殷逸没忘记他,转过身嘱咐道:“早点休息,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然而谢余真心里哥哥最大,最不喜欢外人站出来替哥哥指点江山,心里更是不爽,便冷着脸没回话。
好在殷逸并不在意这些,独自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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