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懿今年二十有七,因为生了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常常在外面被他人误认为品德兼优的中学生。
陆珽作为她的男朋友,每当见到比他年轻的男生过来找她搭讪,心里就怄得要死,嘴上不饶人,故意在她面前吐槽对方眼神不好,误将罂粟当百合。
陆珽与她相识十来年,她的底色是什么,他一清二楚。当年,在他终于认清她的“真面目”时,已栽进她的手里,再难出来了。
许懿倒也有自知之明,不会不承认。只是,她和陆珽习惯了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拌嘴,每每遇见搭讪一事,二人总会笑闹一场,最后闹到床上去。
这天晚上同样如此。
陆珽和许懿算完了下午去商场买回陆家的礼物时被男生搭讪的账,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的样子,仿佛跑了场马拉松。
许懿侧躺着看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陆珽缓过了力气,一偏头,就对上女人阴郁的目光。他无奈地笑了笑,屈指弹了下她圆润可爱的耳垂:“锁锁,不要这样看我,使在你身上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许懿不说话,眉眼间透着不悦。
陆珽转过身,与她面对面地侧躺着,手臂搭在她的细腰上,故意凑近她,朝她耳朵吹气:“你一直看着我,是不是还想要?”
许懿呸了一声,狠狠剜了他一眼:“明天还要回你家,你给我安分点。”
陆珽故作失望地点点头:“那你自己去浴室行吗?要是我抱你去,今晚你大概不用睡觉了。”
陆珽一边说,一边不安分地在她身上动来动去:“锁锁,你要理解一下,禁欲了几个月的男人,区区一次,怎么可能满足?”
许懿把男人的手拍开,起身下床,利落且迅速,仿佛真怕了他似的。
进了浴室后,许懿关门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直到听见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声,许懿控制不住地想冲出去。可念头才起,就想到陆珽为了支开她故作轻松的模样。
许懿闭了闭眼,终是刹住了念头,关上了门。
许懿关门的动作极轻、极慢。正如这半年时间里,每当他因生病而流露出不想示人的脆弱时,她都会佯装正常的走开,偷偷在门外确认他无碍后,才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关上。
许懿从浴室出来,陆珽已经睡了。她站在门口,隔着几米的距离望着他发呆——
一时想明天回陆家时苏霖和关琦也在,他们真心实意地疼她,但她这两年很少去探望他们,爷爷常骂她“小白眼狼”倒也没骂错;一时又想起三天后是陆珽去肿瘤科周疗的时间,这次正好是国庆假期周,她能如愿陪他一起去。
轰隆——
雷声响起时,她又想起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雷阵雨。
许懿收拢思绪,抓紧时间重新进了浴室,明天还要早起开车回陆家,耽误不得。
一会儿后,许懿端了一小盆温水放到床脚下。毛巾一次次浸湿、拧干,给陆珽擦身的动作细致且熟稔,一看就知,平时没少照顾人。
快擦好时,陆珽忽然迷迷糊糊地抓住她的手,依恋般地蹭了蹭又亲了她的手背,含糊嘟囔:“锁锁,我很好,你不要难过嘛。”
许懿鼻子有点酸,伸指戳了下他的额头,低声骂了句“傻子”。
*
黏稠窒闷的夜,万籁寂静。
简陋的小旅馆里,墙顶上覆了厚厚黑色的钨丝灯泡苟延残喘般发着光。昏暗的暖光下,一对青年男女在紧密纠缠。
天边闷雷炸起时,如迫击炮骤然发起攻击,低沉有力,震撼大地。女人蓦地一阵痉挛,纤细的脖颈如天鹅般仰起。
她眯着眼睛,望见头顶坏掉的吊扇不停地晃啊、晃啊,颤抖着喊:“陆珽……”
下一秒,一道闪电如出鞘的剑光劈在眼前,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猛地瞪大眼睛,喉咙里犹如被塞了烙铁般,再难开口。
恰在这时,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猛地撞开。
陆珽浑身**的冲到床前。
轰鸣雷声在头顶再次响起,嵌在铁架床旁墙上的破窗嘎吱响动。
“许懿!”陆珽指着床上的男人,一字一顿,含泪控诉:“你背叛我!”
话落,积压的雨水如山洪般从天上倾泻而下,刹那间淹没了她的口鼻。
许懿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但男人却禁锢着她的四肢,让她动弹不得。她呜咽着要解释,喉咙处的烙铁却蓦地变得尖锐,几乎割断了她的喉。
锐利明亮的闪电再次劈下,照亮了陆珽眼中滑下的泪,血色的泪,一股股的往下流,滴落在他的脚下,聚成一滩血水。
许懿震惊地盯着陆珽,他却只拿黑窟窿似的眼睛瞪着她。
倏地,陆珽如爆满的血球“砰”地一声炸开了,细碎的血与肉溅在脸上。
“啊……陆珽!”
堵塞在喉咙里的尖锐烙铁消失,她下意识尖叫出声,从梦中跌回现实,猛地坐起身,喘息剧烈。
窗外,昨天蓄了一天的雨水,不知道是在半夜几点下的。此刻,视野里一片漆黑,只听滂沱下雨争先恐后地往下泄,噼里啪啦地,仿佛砸在人心上。
啪——
突然,白炽灯亮起,随着迫切脚步声过来的,还有熟悉的关心:“怎么了,锁锁,做噩梦了么?”
陆珽奔过来,单膝跪在床沿,弯腰拥抱着她。怀里娇小的身体在轻微颤抖,陆珽不禁收紧了怀抱,一边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安抚,一边怕吓到了她似的有意放轻了声哄她:“怕什么?我在这儿呢,妖魔鬼怪都不敢来。”
许懿双手紧紧地环住陆珽的腰身,攥着他两边的衣角,几乎将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里。她咬牙闭眼,呼吸急促。即使清醒过来了,明知是梦,梦中的场景仍然不停在眼前闪现。
有一瞬间,浓烈的愧疚犹如硫酸般腐蚀着她的心脏,疼得她忘记顾忌,脱口说:“陆珽,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两年前……”
“咳咳咳——”紧促的咳嗽声打断了许懿的自白,陆珽偏过半边身体,右手捂嘴咳了将近半分钟,左手仍不忘放在许懿身上,轻轻拍抚。
许懿呆愣地坐在床上看他,耳边咳嗽声似乎化作了刀斧一下接一下地劈在她身上,对往事的愧疚和对他的心疼,几乎淹没了她的口鼻,让她难以喘息。
许懿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唇:“陆珽啊……”
陆珽缓过了喉咙的痒意,重新回正身体,温柔地朝她笑了笑:“锁锁,你刚刚要和我说什么?什么两年前?”
许懿扯了扯唇,摇摇头:“没什么,就想说,两年前,我们能复合,真好。”
许懿和陆珽是长辈眼中的青梅竹马。两人在高中毕业后确定恋爱关系,却又在许懿大二那年因故分手,直到两年前经过一番拉扯才破镜重圆。
陆珽沉默半晌,弯腰亲在她的发顶上,声音里夹杂着叹息:“其实,有时候,我也搞不清当初追回你,到底是对还是错。”
自从查出生病,这个念头就一直缠绕着陆珽。他数次想要对她提出分手,可每当对上她的目光,他就再难开口。
闻言,许懿直接伸手拧了把他的耳朵,警告意味十足:“你敢和我再提一次分手?”
陆珽佯装被扯疼了耳朵,龇牙咧嘴地,连声求饶:“不敢不敢,小人用狗头担保,万万不敢有此等大逆不道的心,还请仙子大人明鉴。”说着,还双手抱拳,朝着她连连作揖。
许懿忍俊不禁,推了他一把:“油嘴滑舌。”
陆珽陪她一起笑,笑容不夹杂丝毫阴霾。他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竟害怕成这样,但在有限的日子让她高兴是他的使命,陆珽心想。
*
抵达陆家时,许懿和陆珽正在斗嘴。
起因也简单,从家出发回位于宝安市的陆家,驾驶时长约三个钟头。许懿本想自己开全程,可陆珽心疼她,提议各自开一半路程,如果她不答应,就都不要回去了。
许懿一边嫌弃吐槽他“回的是你家,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你个不孝子”,一边在陆珽强硬的目光下点头答应了。
不过,在驾驶途中,陆珽控制不住睡意,睡前还撑着要许懿答应记得喊醒他。许懿嘴上答应,心里却乐了,踩下油门,直接开到了陆家别墅门口,才将陆珽喊醒。
陆珽差点儿被这女人的阳奉阴违气歪了嘴:“许锁锁,三个小时,一路没歇一下,你怎么那么能耐呢?”
许懿不理他的阴阳怪气,解了安全带下车,见陆珽还直挺挺地坐在副驾驶上,一个眼神都不往自己这边瞟:“陆小珽,我警告你,你差不多得了啊,男人矫情太过了,就不可爱了啊。”
陆珽在许懿的眼神下坚持了两秒,随即听话地解了安全带,开门下车。行动上不敢反抗,但他对于许懿开了全程一事仍然不满,尤其是看见许懿眉眼间流露的疲惫,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陆珽指责她:“许锁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很像那些打着‘为了你好’的口号逼迫自己孩子做不喜欢的事情的家长?”
许懿无所谓:“哦,那你要不要叫我一声‘妈’,看我应不应?”
陆珽一噎,许懿说话有时候荤素不忌,没点定力,很容易就被她带偏方向。
顿了两秒,陆珽面无表情:“妈,你儿子对于你今天这种私自毁约的行为,给予严厉批评。”
许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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