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珽对苏明释的感情特别复杂——
苏明释知道,许懿也知道。
年少不懂事时,许懿曾暗恋过苏明释。许懿和陆珽在一起后,他时常因此吃醋。起初是真吃醋,后来就成了情侣之间相处的情.趣。
特地从客厅溜出来,陆珽本来准备了不少话。但是,看着眼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寂寥冷落气息的男人,他突然想起当年如清风霁月般高尚美好的少年,一时之间,那些预备好的话好像再难出口。
陆珽静默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结束了盘旋在脑海里的混乱思绪:“我死后,你好好照顾锁锁。”
这是一句听起来莫名却又并不显突兀的叮嘱。
苏明释波澜不惊,仿佛对于他会说什么早有预料。
陆珽心里有气,哼笑:“明释哥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惊讶啊!”
苏明释不理会他的嘲讽:“除此之外,还有要说的?”
苏明释太冷静了,甚至到了一种冷血的程度。
陆珽紧抿唇,有那么瞬间,那些准备了好久的恶言恶语又涌向嘴边。但不过须臾,他又咽了回去,何必呢?反正他也没多长日子可活了。
陆珽将那株挣扎着从墙缝里冒出来的野草随手扯下:“我还能说什么呢?没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反正从小你就自觉担起做哥哥的责任照顾她,以后你继续照顾就好了。”
不高不低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讽刺,讽刺苏明释,也讽刺他自己。
苏明释:“那我不答应。”
陆珽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苏明释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提醒他:“你不是说,你死了,让我照顾锁锁吗?我给你答案,我不答应。”
陆珽眉头紧皱,他从未想过苏明释有不答应的可能。
正是因为他觉得苏明释一定会答应,所以对于许懿往后余生,陆珽尽管心绪复杂,但是还算安心。
哪里想得到,苏明释竟然不答应。
陆珽根本想不到他有何理由不答应。
这么想了,陆珽也就这么问了。
苏明释笑了:“理由么?锁锁想要携手一生的人是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陆珽怔愣。
苏明释:“所以,小珽,好好活着,你和锁锁的日子还很长。不要轻易把她交给任何人,因为哪个人也没有你自己能让自己放心。”
后面一句话,好像是在对陆珽说,又好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陆珽:“……”
陆珽有些恼怒。
他当然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被人觊觎,可这种不喜欢的情绪在残酷现实面前不值一提。
对陆珽来说,什么都没有许懿的终身幸福重要。
但是,现在苏明释却拒绝了他。
陆珽赌不了万一。因为过度在意和害怕,所以他也分不清苏明释对许懿到底是何想法。
原本笃定的事情倏然之间变得不确定起来,陆珽莫名烦躁。
他想再和苏明释掰扯两句,但看着男人温和疏离的侧脸,他又觉得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眼不见为净,陆珽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返回别墅。
陆珽故意没遮掩心里的气恼,走在路上的脚步声有点沉重。苏明释听见了也无所谓,只是听到脚步声进去了,他才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来。
刚单手拢着手用打火机将叼在嘴里的烟点上,身后又传来一阵稍显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蹬蹬蹬——
和刚才离去时的脚步声有点相像,这点儿相像尤其细微,若非仔细辨认,根本听不出来。
一对情人相处时间长了,当真会越来越像吗?
脑子里的思绪在发散之前,被他强行止住。苏明释没有深究,他只是将刚点燃还未抽上一口的烟,在那道脚步声抵达身旁之前,丢到地上踩灭了火星。
因此,等许懿走到男人身后时,看到的就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他抽出一张纸巾,半蹲在地上。
地上有两支烟头,一支还剩了半截,一支显然没怎么抽。
男人伸手一一捡起烟头,放到纸巾上。纸巾沾了烟灰,再不能维持之前的干净。就像他这个人,任是谁都没想到他会变成如今不近人情的模样。
许懿的目光在那半截烟头上凝滞了一会儿,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松,心道他应该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在陆珽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
可心里想是一回事,没有确认过,到底不放心。
他没有起身,仍半蹲在那儿折叠装了烟头的纸巾。他细致地沿着对角线对折,修长手指翻动。
悠闲散漫的动作看起来像是随意打发无聊光阴,又好像是故意延长时间不与她面对面。
许懿沉吟一会儿,按捺下焦躁。
她一如少时从容唤他“哥哥”,仿佛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些不为人知的纠葛,闲聊似的问起他这两年在国外的生活。
其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对于许懿的问题,苏明释都一一回应,语气温和疏离,和他今天回来对待家里的每个人都一样。
不过,许懿没心思听,也没时间听。
原是打算花个两三分钟的时间与他寒暄,可她在心里默数到50秒时,就已经失去了耐心,直接进入正题,问他:“你刚刚和陆珽说什么了?”
苏明释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将叠得越来越小的纸巾揉成一团,攥在手里。
他依旧不看她,语气比起刚才却稍显冷淡:“没说什么。”
许懿不信:“你在说谎。”
原本松下的心弦,因苏明释的态度又提了起来。
被按压在胸腔深处的怒火,到底还是因这四个字猛烈燃烧。
苏明释冷笑一声,蓦地转头直视她:“何以见得?”
许懿实话实说:“和你聊完以后,陆珽情绪不好。”
仿佛听到了趣事,苏明释笑了。
他点了点头,声音轻飘飘地,没什么重量:“哦,就因为他情绪不好,所以你就怀疑是我对他说了什么?”
话落,苏明释猛地沉下脸色,因过度愤怒,就连眉眼间都透露了些许狠意。
许懿也笑,笑容却是空白的,没有丝毫情绪,仿佛只是为了维持唇角的弧度:“不然呢?难道我不应该怀疑吗?”
听上去是反问,实际上却是笃定。
眼前女人理所当然的模样,一如两年前她为了维护和陆珽之间的感情而狠心逼迫他离开。
苏明释几乎咬牙切齿:“许懿,你有什么好怀疑的呢?难道是怕我为了报复你伤害陆珽?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如此低劣,去欺负一个生病的人。
苏明释压低声音,一字一顿:“更何况,就算你愿意让人知道你我之间有过一段不清白,我也不愿意了。”
许懿听后,思忖片刻,了然于心。
她想起陆珏曾经说过,苏明释出国后,没隔两个月,他的初恋也追着去了同一个地方。陆珏还感慨,当初这两个人分手只是因为没有精力和时间维持异地恋,实在太可惜。
为此,陆珏还当着她和陆珽两个人的面,遥遥祝福远在异国他乡的两个人能重修旧好。
当时,许懿也紧跟着陆珏说了一模一样的祝福语,还特地拔高音量,希望天上的神明让她如愿以偿。
此时,苏明释不再执着于往事,许懿私心笃定他和初恋重新在一起了,正如她和陆珽。
果真如此,错了的人与事终于停止,时间重新驶向正确轨道。
许懿彻底放心下来,乖巧温软的脸上勾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哥哥放心,只要你不说,我就更不会说了。”
那段不为所有人知晓的不清不楚的往事,理应埋在地底下,永无见人的机会。
苏明释的怒气一下子散去了,清隽秀致的脸上无波无澜。
他不再看她,也再无话可说。
而他这种无视的态度于许懿而言,正好。
许懿说了句“失陪”,正打算回去找陆珽时,却听屋子里传来何菱万分惊惧痛苦的尖叫。
许懿听见何菱在喊:“小珽!快来人啊!小珽在洗手间吐血昏迷了!”
霎时,许懿眼前一黑,抬脚要往屋里跑,却双腿一软。直接往地上摔去时,经过她身旁的苏明释双手掐住她的腋窝,将她提了起来。
时间紧急,顾不了许多,苏明释让许懿扶好墙,沉声叮嘱她先缓一缓,就刻不容缓地往别墅卫生间赶去。
许懿自认并非懦弱之人,对于陆珽会发生的种种意外,她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为了让自己能够承受面对失去的痛苦,她还在脑海中演练了一次次可能会发生意外的场面。
然而,在意外真正来临时,所有的心理准备都失去作用,余下的只有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尤其是当许懿听到主治医生语气遗憾地告知他们,按照陆珽这次的咯血量来看,他应该在半月前或更早之前就已经有咯血症状了,但是陆珽对所有人隐瞒了自己的症状,包括医生。
这种骤然来临的痛苦,就变成了绵延的隐痛,只要她想起拖着两条发软的腿冲进洗手间,却看到他满嘴都是血的倒在地板上的画面,就痛不欲生。
痛苦之下,时刻守在病床前的许懿,脑子里始终盘旋的只有一句话——
陆珽,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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