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男人,岁月尤其优待他。
即使经年过去,他还如少年时那般清隽雅致,只消一眼,就能轻易吸引住她人目光,令人不禁心旌摇曳。
他的身高超过185cm,身形清瘦如修竹,面容白皙秀气,眉目如画。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晶莹剔透,像两块“照妖镜”似的盯在人身上,仿佛能够直透人心,让人无所遁形。
苏明释。
在心里默念出这个名字时,许懿已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心,目光里流露出浓烈的提防。
苏明释的脸色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惊讶——
不惊讶在这里遇见她,也不惊讶她对他的提防。
静立几秒,苏明释朝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许懿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始终沉默。
“锁锁,怎么倒杯水那么久?”
正当此时,担心许懿遇到什么问题的陆珽从厨房出来了。
乍然看见苏明释,他走过来,左手搭在许懿的肩膀上,右手拍了拍苏明释的肩膀:“我哥说有个惊喜等着我,我就猜到是你回来了。明释哥,好久不见!”
将目光从许懿身上移开,看着陆珽脸上灿烂的笑,苏明释眸子里的复杂之色一闪而逝。
他勾了勾唇:“既然‘好久不见’,不请我进去叙叙旧吗?”
搭在许懿肩上的手略微一紧,陆珽顿了两秒,笑眯眯地揽着许懿往旁边站了站,右手朝里一抬,作了个“请”的手势,掐着嗓子喊:“哪能啊?明释哥大驾光临,小的恭请明释哥进屋。”
饶是许懿此时心思不纯,也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苏明释见状,也忍不住笑进了眼底。
右手还拎着一个行李袋,闻言,他直接拎着行李袋往陆珽的屁.股一甩。
就像小时候陆珽调皮惹了别人家的小孩,苏明释为了不让对方大人找陆珽算账,总是先装模作样地揍陆珽的屁.股。
苏明释笑骂他:“多大人了,还作怪呢。”
陆珽跟在苏明释后面,嘻嘻哈哈地,走路也没个正形,非得搂着许懿贴在她身上,嘴上还不消停。
他要帮苏明释提行李,但苏明释没同意。
陆珽就故意唉声叹气,说他这么优秀,大家都当他是“玻璃人”的话,让他少了很多发挥光芒的余地,这社会也失去了很多色彩。
这话正好被从二楼书房下来的陆珏听到,他没好气地损弟弟:“去社会上当牛做马,就能发挥你的光芒了。”
陆珏和许懿一样的想法,除了生活上有意照顾,平时相处时,都当陆珽是平常人,说起玩笑话也和以前一样。
“明释哥,你看,我哥又开始欠教训了。”陆珽指着走过来的陆珏,他理直气壮地跟苏明释告状的样子,仿佛一下子将在场的四人拉回回不到的曾经。
曾几何时,他们四人形影不离,在绚烂的青春里嬉笑玩闹。
奈何当时,他们都不知时光宝贵,有人盼着快点长大追上那个他的脚步,有人盼着那个她得偿所愿,有人无所事事不知愁,也有人千方百计地维系好一份情。
时光流转,当他们四人再次同处一地,却只能用“物是人非”来形容。
不对,或许有一个人倒是始终不变。许懿这样想的时候,将目光看向斜对面的陆珏。
陆家的餐桌是方形玻璃桌,陆珏和苏明释久未见面,非要坐在一起。对于苏明释的归国,陆珏显得尤其高兴,嘴里来回念叨了两次“我们铁四角终于又聚一起了”。
许懿埋着头吃饭,不怎么搭和“铁四角”相关的话题。
关琦坐在她旁边,见她如此,以为她饿了,不时地用公筷为许懿夹了菜。其中一道糖醋排骨,何菱笑着告诉大家,这是他们关姨特意为许懿做的。
每回聚餐时,陆珏都要耍宝故意逗长辈们笑。一听这话,就连忙把碗递过去,让他关姨不要偏心,也给他夹排骨。
关琦性格内敛,但在亲近的人面前,她也能顺着小辈的心意逗趣几句。
就像陆珏让她一视同仁,关琦便不给他夹,反而给许懿和陆珽各自夹了一块排骨:“既然你这么说,那关姨索性就坐实偏心的骂名吧。”
陆珏佯装后悔,连连讨饶,两手将碗递到关琦面前,说:“我错了,还是关姨夹的排骨最好吃。”
关琦被他逗笑,连着夹了两块排骨放到他碗里:“振强和阿菱都是稳重的性格,就你们兄弟俩也不知随了谁,从小就爱笑、爱闹,折腾不停。”
陆珏:“那自然是随我爸妈了。就像明释,他从小就比我们这群同龄人稳重,您是不知道我们私底下都说,他和您就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关琦没有搭话,嘴角维持着方才的笑。
陆珏睇了眼关琦的脸色,自然而然地笑说:“关姨,我们这群小辈里头,您给三个人都夹了,是不是还忘了一个啊?”
关琦放下了公筷,夹了一筷子油麦菜放到自己的碗里:“距离不远,明释自己可以夹。”
此话一出,陆珏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男人,他始终专注且沉默地夹菜吃饭,动作不疾不徐,根本不受他们对话的影响,像是不在意,又像是习以为常。
其实,不止是苏明释,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习以为常”。关琦对亲生儿子存在根深蒂固的偏见——
在生苏明释时,关琦因难产而九死一生,等孩子生下来后,医生宣告她这一生都再难有孕。此后,在苏明释的成长过程中,关琦除了履行母亲该尽的责任之外,很少亲近他。
可陆珏将苏明释当亲兄弟,从小到大,一有机会,就想帮他们母子俩缓和关系。只是结果总是不能令人满意,苏明释也从开始的期待,逐渐变得无所谓。
不过,莫名凝滞尴尬的氛围很快被打破。坐在关琦旁边的苏霖拿起公筷,为苏明释夹菜,不止排骨,还有其他菜。
夹菜的同时,苏霖问:“明释,两年前,你突然辞了中州大学的工作,选择去英国深造,你学业是不是快结束了?对未来有没有什么打算?是决定留在那里,还是回来?”
苏明释颔首:“是快结束了。”
他思忖了一会儿:“暂时没有太多打算。不过,爸放心,我不会选择留在国外。”
苏霖笑了笑,眼神欣慰:“不错,不管什么打算,你们这一代的孩子都应当坚定学成归国、为国效力的决心。”
陆珏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和众人说起这次苏明释归国的原因。
这两年,苏明释的生活似乎非常忙碌,就连中秋、除夕等节日都没有回家。每次陆珏让他趁着假期回国聚一聚,苏明释总能找出各种“忙”。
这次也不例外。
陆家人想让陆珽高兴,就和苏霖夫妇约好在国庆假期聚一聚。陆珏为了让弟弟更高兴,打听到苏明释有假期,就让他也回来。不出所料,苏明释还是如常拒绝。
陆珏碰壁了,又不好和长辈们说,怕他们对苏明释一直不归家的行为失望。直到昨天,何菱无意间说起,陆珏才知道原来她给苏明释打了电话,苏明释也已经同意回来了。
陆珏说起这件事,就有些愤然,指着苏明释和众人告状:“可恨这家伙一直不告诉我,害我背地里郁闷了好久。”
陆珽毫不手软地拆他哥搭的台子:“明释哥这叫有先见之明,要是提早告诉你,你铁定不顾时差,时不时打电话过去骚.扰。”
陆珏面前放了盘花生米,他捡起一颗就朝对面丢去,笑骂:“我这都是为了谁?没良心的臭小子!怨不得你媳妇笑你‘好大儿’。”
许懿吃饱了正坐着喝水,突然被点名,吓得她呛住,止不住地咳嗽。陆珽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抱怨他哥吓到他媳妇,还叨叨着要让他哥赔偿损失费。
许懿万分尴尬,手肘往陆珽身上轻轻一撞,陆珽忙不迭看她,就见许懿用眼神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陆珽有点不满,也有点委屈,但到底消停了,手指往嘴上一拉,朝许懿作了一个“缝拉链”的手势。
陆珏坐在对面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笑得更加欢乐了。这份欢乐不好和在座的长辈们分享,他就勾着旁边兄弟的肩膀,将上午陆、许两人相处时发生的趣事悄声告知。
这般说着,又忽地想起陆珽的身体,陆珏的情绪低落下来,唉声叹气:“老天真不开眼。这么般配的两个人,为什么要经历那么多坎坷呢?”
*
结束午餐,苏明释站在别墅外面的院子抽烟。
他所站的位置正好在客厅窗子前面,窗子没关紧,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的驱使下,每个人的语音语调都带着不同程度的轻松欢快。
而在这些声音里,在他尚未来得及思索时,他的耳朵已经第一时间捕捉到那道熟悉至极的声音。
她正在和何菱说话。何菱的话题都是围绕自己的儿子。
她在听完后,没有说其他的,只说:“何姨放心,我会看好陆珽。”
苏明释深吸了一口烟,脑子突然响起陆珏在用餐时说过的话,不由无声地笑了。
在所有人眼里,陆珽和许懿是最般配的人。所以,任何人插足他们之间,都属于错位。而错的就是错的,或早或晚,一定能够被“拨乱反正”。
“明释哥,你怎么在这里?”陆珽突然出声。
看着从别墅出来就准确向着他走过来的人,苏明释就知对方是特意来找他的。
“稍等。”
苏明释掐了烟头,扬手扇了扇身上的烟味后,才走到另一边,让陆珽过来。
虽然两年没回来,但苏明释知道陆珽生病的事情,也知道他是肺部的问题,日常生活最好都不要和这些“有害废气”接触。
一直戴在脸上的微笑面具因为苏明释下意识的举动而寸寸碎裂,陆珽缓缓拉平了嘴角,说:“明释哥,我是真的敬佩喜爱你,也是真的厌恶憎恨你。”
苏明释:“……”
他又想抽烟了,但不能,所以他将两只手都放进裤兜里,以免自己做出不合的举动。
这个位置离客厅有点远,客厅的说话声听得不太真切了,但还是能够捕捉到那道声音。他不想的,但他的身体里好像装了被命名为“许懿”的雷达,能迅速且精准地捕捉到某人的存在。
天空是一眼望不尽的灰白色,没有一丝一毫的色彩。
静默半晌,苏明释双手插兜,语调散漫:“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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