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帽间的感应灯次第亮起,林晚对着满墙高定礼服轻笑出声。这些衣裙按照色系排列,在月光下像一潭凝固的湖水,倒映着她脖颈的淤青——那是昨夜陆沉舟失控时留下的。
"夫人,陆总交代您今晚务必出席。"管家捧着丝绒盒立在门边,盒子里躺着对翡翠耳环,和她颈间的玉坠是同一块料子。
保姆车驶入影视基地时,林晚正用遮瑕膏盖住锁骨处的红痕。
这场举世瞩目的订婚宴之后,无乐传媒便正式邀请陆氏集团加入未来虚拟偶像的项目投资合作,而沈明薇正是这次跨界投资的中间人、最大的收益者,在无乐传媒和陆氏基金都拿下了股份。
而真正的新娘,林晚,用她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约换来的资源,新剧《金粉陷阱》的女三号。
当她踩着七厘米高跟鞋迈进片场时,迎面泼来的冰美式在裙摆绽开褐色花。
"哎呀,我们替身演员手滑了。"当红女星苏曼,沈明薇的闺中好友,正把玩着应援咖啡车钥匙,"沈家养女就是不一样,嫁了个活阎王还能带资进组。"
林晚抹掉睫毛上的咖啡渍,忽然瞥见监视器后的墨色身影。陆沉舟支着长腿坐在导演椅上,佛珠在指间转得飞快。他今天换了银丝眼镜,镜链垂在立领黑衬衫前,像个来索命的斯文败类。
"卡!"导演突然举起喇叭,"女三情绪不对!我要的是被羞辱的难堪,不是复仇的快感!"
林晚跪在满地咖啡渍里,第17次听见同样的呵斥。
戏服下膝盖早已淤紫,她却扬起最明媚的笑:"导演,不如让苏老师示范一下?毕竟..."她望向正在补妆的苏曼,"被金主抛弃的难堪,苏老师应该深有体会?"
苏曼原本和沈明薇一样,是无乐传媒的流水艺人。唯一的不同,是在人生最好的年纪,沈家有着陆家几十年如一日的庇护;而苏曼,举起了手里已经被磨出了划痕的顶奢粉饼,强装镇定似得填起脸上的沟壑。
如果不是年纪大了,陆沉舟的游艇,早年她也是坐得的。可最后还不是被回国后的沈夫人比了下去,早想着沈夫人死了,谁知又来了个沈明薇。
那时候,圈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陆沉舟早年留学时便和沈夫人结缘,若不是后来遭遇了意外,沈夫人了无音讯,陆先生生死不明,婚宴的主人哪轮得到沈家两个女儿争抢......
说来也是古怪,沈夫人声如黄鹂,翩若惊鸿,是十年难遇的歌剧演员。回国一日,便唱红整个上海滩,年纪轻轻,却继承了沈老爷子的百年药厂,被尊称一句夫人。明明是未婚的才女,和陆家继承人订有婚约,也是郎才女貌,却不知为何,迟迟无法成婚。直至被小报记者撞破,家中已有女儿,而丈夫却不知是谁。
这早年的悬案,在沈夫人死后,就成了娱乐圈里人人皆知的忌讳。
片场死寂中,陆沉舟的轻笑声格外清晰。他摘下眼镜擦拭,露出眼尾那颗朱砂痣:"李导,陆氏刚追加了三千万投资。"佛珠叩在监视器上,"现在我要看——掌掴戏。"
镁光灯将民国街景烤得发烫,林晚攥着《金粉陷阱》的剧本,旗袍开衩处还沾着苏曼泼的咖啡渍。当苏曼的巴掌第三次扇偏时,导演突然喊卡,指着她脖颈厉声道:"道具组!沈七小姐的翡翠玉坠呢?原著里这是生母唯一的遗物!"
场务捧着丝绒盒匆匆跑来,林晚触到冰凉的玉坠时突然战栗——这分明与她戴了二十年的那块一模一样,连背面"昭华"二字的鎏金刻痕都分毫不差。
更衣镜里,苏曼正对着手机娇笑:"沈夫人当年戴着这坠子跳黄浦江,陆家压了二十年新闻,如今倒成了拍戏道具......"
沈明薇在另一头,艳丽的眉眼暗了又暗。
“滴——”,对话中断。
苏曼敛起了僵硬的笑容,浮了粉的脸上藏不住的尖酸刻薄。
“什么巨星,还不是都一样,被人用完了就扔。说好听了,是事业心重,终身不嫁;说实在的,还不是人家不想娶,甩点股份让你上岸?陆沉舟也是,四十来岁了,说什么非要娶故人的女儿,也不怕让人笑话。”
补完了妆准备出场的苏曼,走路都忍不住恶狠狠得咒骂,“世道不公,赶明儿去泰国求个护身童子回来,压压这些小艺人的红气。”正说着呢,一个抬手,打翻了助理递过来的冰美式。
碎冰声突兀响起。陆沉舟不知何时倚在古董留声机旁,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怀表链子。
他拾起林晚不甚滑落的玉坠,拇指摩挲过"昭华"二字:"沈夫人若活着......"镜片反光遮住他眼底波澜,但林晚分明看见他腕间佛珠缠紧了一寸。
在被掌掴了一下午后,林晚终于被扯进VIP休息室。陆沉舟反手锁门的瞬间,她闻到了血腥气——他掌心赫然有道新鲜伤口,檀木珠子嵌在血肉里。
"逞能很有趣?"他把她抵在化妆镜前,染血的佛珠碾过她唇瓣,"你以为那些记者拍不到你膝盖上的伤?"镜面被体温蒸出白雾,林晚突然抓住他颤抖的手腕。
二十颗佛珠叮咚坠地。陆沉舟的呼吸骤然急促,冷汗顺着下颌滴在她雪纺戏服上。林晚终于看清他腕间狰狞的疤痕,像条蜈蚣从动脉蜿蜒进衬衫袖口。
"别碰我!"他踉跄后退撞翻化妆台,粉饼碎成苍白的雪。
林晚抹开溅到眼角的亮片,在满地狼藉中捡起半张烧焦的照片——十七岁的陆沉舟搂着个穿芭蕾舞裙的少女,背景是圣彼得堡的涅瓦河。
暴雨砸在摄影棚铁皮顶上时,林晚正被威亚吊在半空。红色旗袍下摆灌满冷风,她看着地面越升越高的水盆,突然想起合同第七条:若因意外受伤,婚姻协议自动延续。
"Action!"
冰水兜头浇下的瞬间,威亚绳诡异地震颤。林晚在坠落途中本能地护住头,却跌进个泛着药香的怀抱。陆沉舟的白衬衫被她扯开三颗纽扣,那道疤痕从锁骨一路蔓延到心口。
"你就这么想死?"他声音哑得可怕,指腹擦过她冻紫的唇。片场蓝光在他侧脸投下阴翳,林晚这才发现他竟赤脚踩在碎玻璃上。
更衣室里暖气嘶嘶作响,林晚裹着毯子打喷嚏。陆沉舟扔来件衬衫:"换上。"见她不动,突然欺身上前扯开毯子,"需要我教你怎么穿衣服?"
挣扎间玉坠从领口滑出,陆沉舟眼神骤变。他抚过翡翠背面"昭华"二字,那是二十年前去世的沈夫人闺名。林晚突然按住他浸血的绷带:"陆先生对每个替身都这么深情?"
门外忽然传来骚动,场务的惊呼刺破雨幕:"林晚的威亚绳是被故意割断的!"
陆沉舟把玩着从林晚发间取下的珍珠发夹,上面的锯齿被磨得光亮锐利,还有被磨掉的空齿。那是今早沈明薇差人送来的"新婚礼物"。
"明天搬进主卧。"他往她掌心塞了把黄铜钥匙,"毕竟..."沾染血色的唇贴上她耳垂,"会咬人的猫,得拴在看得见的地方。"
黄铜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林晚望着主卧门楣上雕刻的往生咒,忽然想起昨夜陆沉舟眼底猩红的血丝——他把她按在这扇雕花木门上时,腕间佛珠正正压在"昭华"二字中央。
晨光透过绉纱漫进来,医疗推车上排列着未拆封的注射器。林晚掀开天鹅绒窗帘,发现整面落地窗都是防弹玻璃。当她触碰到书柜第三层的《追忆似水年华》,暗格弹开的声响惊醒了角落里的缅因猫。
泛黄的诊疗记录簌簌掉落:
「患者陆沉舟,创伤后应激障碍伴解离性失忆,对火焰、玻璃碎裂声及女性香水味过度警觉。建议停止电休克治疗......」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彩信里是沈明薇戴着同款玉坠的偷拍照。林晚放大背景里的疗养院标志,突然被黑影笼罩。
陆沉舟裹着浴袍俯身拾起病例,水珠顺着喉结滴在她后颈:"好奇害死猫。"
"那陆总怎么不杀我?"林晚反手勾住他浴袍系带,在缅因猫的嘶叫声中被甩上定制床垫。
陆沉舟膝盖压住她挣扎的手腕,忽然扯开她衣领。
翡翠玉坠在晨光中泛起涟漪,他瞳孔剧烈收缩:"这道疤怎么来的?"
林晚锁骨下的陈旧伤痕微微发烫。记忆如涨潮漫过——十四岁生日那夜,沈明薇举着滚烫的火钳说"野种也配戴玉佩",是她从小偷偷喂养的流浪狗冲上来,替她咬开了姐姐的手。
楼下冰冻已久的暖气管突然爆裂的巨响让陆沉舟浑身僵直。林晚趁机翻身将他反制,却发现他脖颈青筋暴起,右手正机械地抠挖左手腕的旧伤。她鬼使神差地吻住他颤抖的眼睑,咸涩的冷汗渗进唇纹。
"昭华..."陆沉舟梦呓般的呢喃被破门声打断。
沈明薇举着手机直播镜头哭得梨花带雨:"妹妹为什么要偷我的玉坠?"她晃动着脖颈玉坠,"当年妈妈明明只留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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