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芙瑶代芙瑶代芙瑶——”
黑夜,操场,姚栗雀跃的声音由远及近。
冲撞的背后拥抱。
这一切,都让代芙瑶的心像是被重重捏了一下,闷钝,窒息,劫后余生的酸胀。
姚栗松手,代芙瑶转身,她看着姚栗,看着姚栗那因为高兴而扬起的嘴角。
代芙瑶皱眉,迟疑:“你——”
“刚才孟析来找我!”
松开眉心,代芙瑶低下目光,躲开姚栗想要得到回应的眼神,垂在腿边的五指收紧。
姚栗又说:“但是你知道吗!我这次非常争气!我完全没有理她!然后我就给你打电话来找你了!我现在想想她肯定觉得我超级冷漠的!哈哈哈!”
代芙瑶抬眼,声音里藏不住低落:“听上去你挺在意她对你的看法。”
姚栗抱起胳膊,像终于抢到骨头的骄傲小狗:“哼,当然了,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她还以为我永远会理她呢。”
代芙瑶扯了扯嘴角,笑容挤不出来,只绷着半直的线,轻轻说:“这不是说明你还喜欢她么。”
姚栗歪头:“嗯?”
代芙转头看远方:“没什么。”
姚栗看着代芙瑶不高兴的脸,意识到代芙瑶不想聊孟析,立马转移话题:“算了她不重要,你呢,你叫我出来是想跟我说什么事呀?”
她好整以暇,“是不是终于决定要告诉我你谈恋爱的事情了?”
代芙瑶垂眸,轻笑了一声。
姚栗:“干嘛?笑这么奇怪!不会只是想把我骗出来而已吧?”
代芙瑶:“嗯,骗你出来陪我散步。”
姚栗一脸“又来这套”的无奈,但乖乖顺从,展开手臂举向操场跑道:“哪儿还需要您骗呀,我随叫随到的,代姐您请。”
两人顺着跑道的弧线转弯。
姚栗背着手,慢慢走,仰头看着夜空嘟囔:“也不知道孟析为什么会来找我。”
“你很在意?”
姚栗嗯了一会儿,承认:“好吧,确实有点,当时抬头看她站在宿舍门口的时候,我还是——”姚栗举起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小段空隙,“有这么一丢丢奇妙的感觉。”
她放下手,感慨说,“而且前段时间我有一些非常奇怪的想法,比起那些想法,我觉得在意孟析都不算什么事情了,至少这种在意是我能控制的。”
代芙瑶看姚栗:“你确定你能控制?”
两人对视半秒,姚栗不自然地转开目光:“你看我能单纯暗恋她这么多年就知道了嘛,我没有那种一定要跟她在一起的渴望。”
代芙瑶:“呵呵,说得好像你对别人就有一定要在一起的渴望一样。”
“……”姚栗半天没接话,过会儿,语焉不详,“万一真的有过呢,短暂的几秒,之类的。”
代芙瑶白姚栗一眼:“撒谎都撒不好,你哪儿还有喜欢的别人,难不成你想说的是你那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周学姐?”
“啊?你往哪儿想啊!你别乱说!”
代芙瑶冷声反问:“不然呢?你还想说谁?”
姚栗突然停下脚步,任由代芙瑶继续往前走,她沉默地看着代芙瑶的背影。
直到代芙瑶发现她没跟上,转头看她,还是没多余表情,对她态度非常冷淡:“怎么不走了。”
代芙瑶。
如果我说是你。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荒唐。
“不想走了。”姚栗说,“有点累,我送你回家吧。”
姚栗又在代芙瑶家的沙发睡下。
看手机,凌晨两点二十七。
她还是睡不着。
她的心在困扰,却不再是因为孟析。
姚栗卷紧被子,无思无想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
唉。注定是个失眠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姚栗掀开被子,双腿放下沙发,她全身发麻,仿佛能感觉到每一个细胞都在她的身体里呐喊罢工抗议。
她整晚高度紧张,大脑回忆一刻不停地硬熬了整整一宿。
现在不得不以颓败的面貌去迎接早上八点的现代汉语课了。
趁这会儿时间还来得及。
姚栗需要赶紧回学校,哪怕是在宿舍的桌子上趴一会儿缓缓都成,不然她真怕她早上上课的时候当场撅过去。
姚栗轻手轻脚地把被子叠好,垃圾打包系好,看眼代芙瑶的卧室门,想了想,找到笔到餐桌边在卫生纸上留下一串字,压好,叉腰站原地环顾一圈,叹口气,于五点五十七分离开代芙瑶的家。
六点整。
代芙瑶的房间门打开。
代芙瑶走到餐桌前,拿起轻飘飘的卫生纸,她伫立桌前,安静得像是一座雕塑。
——【我先回学校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人逢不喜事四处遭殃。
全宿舍的人都睡过头。
杨裙急急忙忙往床下爬的时候,被僵尸一样无声倒在桌边的姚栗吓了一跳:“什么东西啊!!!”
姚栗掀开遮住脑袋的外套,颤颤巍巍举手:“嗨——是我——”
“你昨晚不是没回来吗?”
张倩大喊:“快别聊了!要迟到了!”
等她们一行四人赶到教室,只剩下第一排的黄金宝座。
姚栗打算在课上偷偷瞌睡的美梦彻底泡汤。
老师拿着小蜜蜂弓腰在讲台上抑扬顿挫地讲专业课,姚栗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死死捏住笔。
笔尖在书页上划出一道不规律的波浪线。
杨裙推了下姚栗胳膊,牙缝挤出警告:“别睡了姐,王老师一直在看你。”
姚栗使劲闭了下疯狂打架的眼皮,睁大,坐直身体,严肃脸看向王老师。
王老师皱眉,对她不悦地摇头叹气。
她一整晚没睡丢了二分之一的魂,这下,另一半也吓丢了。
熬到九点五十下课。
王老师指节在姚栗桌前敲敲,冷漠女声:“下次睡够了再来上我的课。”
姚栗如鹌鹑,缩缩脖子:“对不起老师。”
回宿舍路上,另外三人叽叽喳喳讨论上午剩下的几个小时要不要出学校吃个东西。
姚栗垮着脸,腿没劲,魂飞去九霄云外,能坚持走在路上全凭她不想昏倒校园上校园八卦的意志力。
进宿舍区,上楼梯,软趴趴的床铺就在她眼前招手。
她半眯着眼,闷头往前走。
撞到了一个女生。
熟悉的香味。
但姚栗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对不——”
姚栗的身体被人扶住,孟析声音响起:“怎么这么没精神?嗯?”
高二暑假,姚栗和代芙瑶守着代帽子做绝育手术。
麻醉刚醒,围着脖圈的代帽子茫然地在观察间里抬头,飘忽,脚步不稳地想要支撑站立,看上去特别特别傻。
姚栗觉得她现在抬头看孟析的样子应该跟当时的代帽子没啥区别。
她快速从孟析身前弹开,看眼不远处正在开门的舍友们,舌头打结:“学姐?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来找你。”孟析笑说,“昨晚给你发的微信,你没看见?”
姚栗大脑一片混沌:“……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会回来?”
“我有你的课表啊。”孟析更不解,“你以前发给我的,忘记啦?”
姚栗抬手,抗拒:“对不起——我现在真的好困——”
陷入深眠。
直到被手机铃吵醒。
姚栗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猛跳,拿起手机——代芙瑶。
姚栗迅速坐起,接电话:“喂?”
“开门。”
姚栗放下手机,一溜烟下床,跑到盥洗台边快速扑了把清水,镜子前理理头发,再套上胡乱丢在桌上的外套。
她打开门,穿戴整齐、妆容精致的代芙瑶在她宿舍门口一脸不耐烦:“你从北极赶来给我开门的?”
姚栗退后一步,让开:“你找我?”
代芙瑶今天的香水是香草味,甜而淡雅,提着一袋东西从姚栗眼前进门:“我找鬼。”
她走到姚栗的桌前,把印有英文LOGO的白色纸袋放下,取出里面一盒盒打包好的食物,“万象城买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姚栗没醒神:“你早上在市里?”
代芙瑶淡淡地看她一眼:“嗯,心情不好,去购物。”
姚栗快速走近:“为什么心情不好?”
代芙瑶举起未拆封的餐具,举在两人面前:“因为今天出太阳了,可以吗,先吃点东西,听说你今天什么都还没吃。”
姚栗哦一声,接过,边拆边问:“谁跟你说的?”
“管那么多。”代芙瑶抽过旁边的另一张椅子,坐下,“刚才孟析找你?”
刚才?
姚栗看眼窗外天色——也对,下午还有课,要是过了很久杨裙她们肯定都已经回来了。
她点点头:“嗯,但是我太困了,就跑回来睡觉了。”
代芙瑶手上拿着一本姚栗新闻课的书,随便翻:“你这意思,你要是不困,你就跟她走了?”
“我都不知道她来干什么。”一口食物塞进嘴里,热的,姚栗的饿感瞬间上涌,呜呜假哭,“太好吃了!”
代芙瑶看姚栗一眼,翻页的动作没停:“她还能来干什么。”
姚栗:“她来这两次我跟她都没正经说上话。”
“所以呢?”
姚栗:“但她还是特地来找我诶?她以前很少到我宿舍找我!”
代芙瑶觉得可笑:“特地来找你也值得你高兴?我不是特地来找你的?”
姚栗抽张卫生纸:“你来我也很高兴啊!不是!你就想想嘛!比如章辞念——”
代芙瑶:“别拿我举例,我不是你。”
姚栗乖巧.jpg。
她改口:“那就比如说,你之前一直很介意很不高兴的一件事情,有一天对方突然就改了,你不会觉得有点惊喜吗?”
“我会觉得她在装。”
姚栗:“装也是为了你不是?”
代芙瑶:“我很佩服你说服自己的能力。”
“不不不,我不是要说服自己。”姚栗强调,“我也没有觉得她这样很好,我只是觉得很神奇?”
“你会觉得神奇只是因为你还喜欢她。”代芙瑶说,“不然她怎么变怎么改,跟你有关系么。”
“可是她还存着我的课表。”
代芙瑶:“所以?说这么多你就是想告诉我她真的对你念念不忘?为你改变了?”
姚栗张张嘴,泄气,又一次被代芙瑶看穿:“那——起码证明我也不是那么单方面的喜欢她吧。”
代芙瑶把书重重放下,起身:“你赶紧找孟析复合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
代芙瑶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姚栗的眼睛:“是么。你有没有你自己知道。”
姚栗:“代芙瑶?你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你!”
“你这些想法真的很幼稚。”代芙瑶冷冰冰地吐出最后三个字,“很无聊。”
代芙瑶走出宿舍。
她手机震了两下。
【姚栗:谢谢你给我买吃的。】
【转账200。】
代芙瑶站在原地,极度无语地笑了声,她快速在输入框里敲字。
密密麻麻的几行文字。
豁出去骂姚栗,骂孟析,骂喜欢姚栗的自己。
姚栗又发来一条消息——【前天你帮我交的社团经费。】
代芙瑶打字的手停住,目光在屏幕上凝了会儿,摁退格键,把所有文字删光。
她接收了转账。
没回消息。
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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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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