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当朝丞相沐闻,勾通敌国,意图谋反,着令明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家眷随之,以儆效尤。钦此!」
刘公公宣读完圣旨,意欲转身离去。
“公公,请代为禀告圣上,微臣冤枉,此事定有隐情,还望皇上准许臣自证清白。”
沐丞相言辞恳切,纵然被屈,亦无半分怨恨。
“丞相啊!咱家可无此能耐,圣上如今许您与家眷共度一宿,已是法外开恩,您可休要再为难老奴了……”
刘公公叹息片刻,拂袖而去。
“老爷,那昏君听信佞臣,俨然听不得你半分解释,我们还是收拾家当逃了为妙啊!”
“怎可妄论圣上,此时他被奸人蒙蔽,我若舍他而去,大笙岂不亡矣?”
“如今我们已自身难保,况允儿与心儿年幼娇嫩,老爷莫不是想让他们陪同你我共赴黄泉?”
沐夫人言至焦心处,止不住抽泣起来。
见夫人如此,沐丞相念及幼子,无计可施,只能同意家眷先行逃离。而他自己,则留下垫后。
一来,他不愿蒙受不白之冤,遭天下人诟病;二来,若是连他也出逃,皇上定会认定他谋反之罪,再无转圜余地。
怎料一行人刚出府外几里,不远处竟传来阵阵马蹄之声,伴着那缕缕灯光,迎面而来。
为首的一位将领言辞犀利:“圣上口谕,若是沐闻家属再蓄意出逃,随即立斩,不必等待明日午时。”
沐夫人听此,慌乱回应:“望将军开恩,放我这一双儿女离去,大恩大德,来世定当报答……”
“来世?若放走他们,我连今世都无法终了,何谈来世?”他冷笑一声。
“休要妄想,速速回往府上,莫让本将剑指封喉。”
沐绛心伏于侧窗旁,见那将军略勒缰绳,便转身隐匿于这黑暗之中。其他将士立即随从,未敢懈怠。
她暗暗记住了这背影,夺去她家属唯一生路的冷酷之人。
“夫人,这……这是何故?”见一行人踉踉跄跄回府,沐丞相诧异不解。
“许是皇上怕我们逃跑,因此派人巡视,一旦听到风吹草动便会前来拿人。”
见母亲默不作声,沐绛心情急出言。
“爹爹,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赶紧想想对策啊!”
“现如今,还能想出什么法子……待我给你杨世伯修书一封,看能否求陛下缓刑几日。”
说罢,沐相拿出笔墨纸砚:杨兄安好!黄昏圣旨到来,我与家眷无故蒙受叛国大罪,于明日午时问斩,望兄上告圣上,缓刑几日,我定查明真相……
他将书信卷曲,并唤来一只青鸟,别于其腿根部,轻声叮嘱了几句,那鸟儿便灵敏地朝窗外飞去。
谁知还没飞出一里,竟被一黑衣人截走,看那身手,显然不是寻常武夫。
他如飞檐走壁般,轻松跨越各类障碍,至高墙深院外,纵身一跃,轻盈飞过院内。
身形微屈,恭敬行礼:“大人,属下已截获飞鸽,请大人过目。”
那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背过身子,伸手接过纸条,打开看了一眼。
“嗯!退下吧!之后当如何,你该清楚。”
“属下知道,日后若无大人召唤,自当消失得无影无踪。”言毕,他再次飞腾于院外。
次日午时,正是初夏时节,日头正烈。两位身着朝服的官员正襟危坐,其中一位朝正空看了一眼。
“午时三刻到,开斩!”他中气十足,不怒自威。
刽子手听后,火速拿起砍头刀,顿时,哀嚎声不断。
“皇上,微臣冤枉啊……”沐相满心愤慨,大喊冤屈,可终究无济于事。
紧接着,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落了下来。
沐绛心看了看身旁的少年:“允弟,别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姐姐陪你。”
那少年原本惊恐万分,听长姐如此说,逐渐放开心怀,淡然赴死。
说罢,沐绛心微闭双目,似有股视死如归的英气。
霎时,她感到一阵强光灼目,不自觉便晕厥过去。
孟太尉府,两个丫环慌忙奔走于厢房内外。
榻上的女子双目合拢、眉头紧蹙、面色惨白,乍看,似与死神斗争般焦灼。
身旁一纤弱女子侧坐塌前,一遍遍给榻上女子擦拭着面部。
“心儿,你终于醒了……”那女子以丝巾拭泪,声音纯净、柔媚。见沐绛心睁开双目,顿时喜上眉梢。
“之之?我这是在哪儿?你怎会到这阴府来?”
“说什么胡话呢?你没死,活得好好的。”
这孟兰之便是当朝太尉晚年所生,自幼丧母。他膝下独有此女,况从小体弱多病,因此格外疼惜。
“什么?我没死……那爹爹他们是否也安好?”沐绛心恍惚片刻后急忙探询。
“沐叔父他……他们已经……已经……”孟兰之语气哽咽,不知如何将这噩耗告知她。
“莫非?爹娘和允弟已经去了?那我如今活着还有何意义?莫不如陪他们一道走了……”
言至最后几个字,她嘶吼着,身体不住抽动,痛不欲生之情溢于言表。
“心儿,你别这样,父亲能力有限,无法解救沐叔父他们,不过今晨他已赶往朝中禀明圣上,意欲为沐叔父平反,洗清冤屈。”
“事出突然,爹爹他……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说罢,孟兰之微微垂首,面色沉重。
“人死了……平反又有何意义呢?”两行热泪顺着沐绛心的脸颊滑落下来,滴湿了软枕。
“心儿,你还有我们,我会陪着你的,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孟兰之的眼神坚定、恳切。说罢,依旧止不住与沐绛心一同落泪,不住抽泣。
“之之,你身子本就不好,别再守着我了,快歇着去吧……”微顿一瞬,沐绛心言语间方才透着些关怀。
“不累,我想陪着你……”
“不好,若是为了陪我,伤了你自个儿身子,孟伯父该责怪我了,放心,我没事,休息两日便好了。”
沐绛心勉强挤出几丝笑意,宽慰着孟兰之。
“好,那我先歇会儿,你有事便吩咐下人。”
“绿苒,梧希,好生伺候着沐小姐,有事可前来唤我。”
“小姐放心,我们必定全心照看着,保证不出差错。”
这绿苒处事向来稳妥,而梧希也是个伶俐的丫头,她自然也就放下心了。
一个时辰后,府外看门小厮通报:老爷回府。几个下人便前来将孟太尉扶下轿。
“沐小姐可醒转了?”他声线浑厚,边往后院走,边询问着下人。
“回老爷,一个时辰前就已经醒过来了,这会子应该还躺着。”回复这话的便是孟府多年的管事,王管家。
“嗯!那便让她好生歇着,有何吃穿用度的,你及时帮着置买,这些无需提前知会我。”
“小的明白,必定处理得当,老爷放心。”
这王管家自接手孟府管事,十多年来府内事务有条不紊,孟太尉也是格外安心,家中事务皆放手让他料理。
“孟伯父……”隐约听见他们对话,沐绛心急忙更衣走出厢房。
“心儿……你受到惊吓,刚醒过来,为何不好生休养,还着急起身?”
孟太尉语气虽透着责怪,但旁人均可听出,这是情急之下的关切之语。
“心儿想向您打听爹爹蒙冤的真相,不知是否查出端倪了?”
“此事急不得,我已奏明圣上,这件事疑点重重,可圣上似乎断定你爹谋反,全然不允平反之事。”
“不过,你也无须太过悲观,我会再寻机会上告。一次不行便多次,势必为你爹平反昭雪。”见沐绛心面露愁色,他连忙补充几句。
“劳伯父费心,不过也不必太过为难,切勿影响您自身才好。”
“放心,伯父心中有数,你且安心住着,权当自个儿家,有事便吩咐下人,别生分了才好。”
“谢伯父,心儿记下了,伯父赶早上朝劳累,心儿不多烦絮了。”说罢,沐绛心屈身行礼。
“去吧!”孟太尉给了个手势后,她便径直回往所住厢房。
反复思索之后,沐绛心依旧想不出是谁会如此阴狠,竟置她全家于死地,此番她得免其祸,势必要查清凶手,手刃仇人,以慰父母及胞弟在天之灵。
初夏时节,晨暮依旧有些许凉意,沐绛心连日来均无法安稳入睡,只要躺下,她仿佛能看见家人满身鲜血的样子,站在她面前。
每日睡不足两三个时辰便会从睡梦中惊醒,如此循环往复多日。无奈,她只得更衣出门,借由缓行来驱散心中阴霾。
一日踏行至后院深处,一间特殊房舍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间房三面被竹林包围,正面大门为乌木色,两侧珠窗均雕刻着兰花,甚是别致,而门上却上了一把沉重的锁链。
沐绛心诧异片刻,预备透过门缝查看一番,哪知却被一嗓音清亮的丫头喊住了。
“沐小姐,你怎的闲逛到这里了?此处可是孟府禁地,谁也不得出入,以后可别走岔了才好。”
绿苒慌忙间叫住了沐绛心,手臂处还搭了件披风,随手为她披上。
“禁地?此前从未有人进过这道门吗?”
“嗯!我来府上六年了,这里从未有人擅闯过,大家也不敢追问里面究竟有什么,所以沐小姐也莫再好奇心驱使,不然,指不定招致什么祸事呢!”
沐绛心听此,也只得顺其指引,渐渐走出这片院落,却是几步一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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