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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君臣

由于萧凌恒无法下榻,最终是任久言随着楚世安来到了天督府衙门。

坤字牢房内,齐天寒背靠石墙端坐,双眼紧闭,连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仿佛一尊石像。

透过送饭的小窗,任久言静静观察了片刻:“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竟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任兄打算怎么审?”楚世安皱眉,“刑具都试遍了,这人丝毫不吃硬,始终不肯吐口。”

“不吃硬和骨头硬是两码事,世上没有人能做到丝毫不吃硬,”任久言摇摇头,“只要是个人,就一定有软肋,只是之前审讯时没抓准而已,”

他抬眼看着楚世安,“他是骨头硬,单靠严刑逼供确实没用,但越是固执的人,弱点往往越明显。”

“任兄的意思是……”楚世安若有所思。

“他确实不在乎清誉,但硬骨头的人守的就是心里那点义,许是恩义,许是情义,”任久言轻声道,“况且,为将者...”

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微微颔首,“楚大人应该比我更明白。”

楚世安听明白了任久言的意思,他眉毛往上一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眼睛微微眯起来,“任兄和萧兄从前当真没审过案?你们二人这思路和手段怎么看也不像是生手。”

“哪有什么天生就会的事,”任久言温声说,“当然也没有什么事是绝对不会的,都只是还没逼到份上罢了。”

这话虽直白,却道出了实情。确实,人到了绝境,哪还有什么会不会,刀架在脖子上时,再不会的事也会了。

更何况,任久言从前可没少帮沈清珏问话,如果真按照经验来说,他可是比萧凌恒更有一套的。

任久言垂眸,继续说,“齐天寒对凌恒下了杀手,如今陛下又下了死命令,不审出结果是不行的。”

楚世安示意府卫打开牢房的门,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齐天寒靠坐在墙角,囚衣上凝结着暗红的血渍,双手被铁链锁在身后。听到动静,他缓缓抬眼,目光在触及任久言时微微一滞。

任久言扫过地上未动的水碗和墙角结网的蜘蛛,沉默片刻后开口:“齐将军,久仰。”

齐天寒闭口不言,只是冷冷盯着任久言的眼睛。

任久言也不急,缓步在牢房里踱了一圈。

“齐将军这些年忍辱负重的功夫,当真令人佩服。”任久言停在牢房中央,声音不紧不慢。

齐天寒依旧沉默,只有眼珠随着任久言的移动微微转动,脖颈绷直的线条纹丝不动。

“将军这般定力,实在让人感叹,”任久言缓步绕到他身侧,“说实话,来之前我还为难...”

他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齐将军如此有气量的人,下手太重难免有辱斯文,总归叫人于心不忍心里愧疚,但下手太轻吧……”

他直起身,“陛下那边,又实在不好交代。”

齐天寒依然沉默。

任久言踱到齐天寒正前方,语气忽然转柔,俯身道:“前些日子天督府清查蟠龙营,听闻营里有三成将士,表面是百无一用的少爷兵,实则都是将军亲手调教出来的精锐?”

齐天寒抬眼,目光如刀。

任久言不闪不避,反而温文尔雅的笑了:“将军别这么看我。我说过,不会杀您的。”

他直起身,声音渐冷:“只是不知...那些追随您多年的心腹,是否都清楚将军如今在做些什么?”

“你想如何?”齐天寒终于开了口。

任久言眼底闪过一丝锐光,语气却依旧平静,“我虽然不会杀将军,但您那些心腹…我可没那么多恻隐之心,”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狠戾,“等把他们屠尽以后,我会把你阉了,止血后再扔进磐虎营。”

齐天寒方才还倔强平视的目光瞬间溃散,混入了愤怒、屈辱,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

任久言俯身凑近:“磐虎营的军风将军应当听过的吧?自从萧大人整顿右金吾卫后,磐虎营最恨的就是贪惰之将,到时候若再有人透露,岁宴走水那事其实是将军所为,害得萧大人挨了顿板子,你猜,没了命根子的左金吾卫将军,会在磐虎营过什么样的日子?”

齐天寒猛地挣动铁链,镣铐在石墙上撞出刺耳的声响。

他额角青筋暴起,双眼赤红:“任顷舟!你他娘的敢!”

任久言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暴怒的样子,甚至往后退了半步,给他留出发泄的空间,

“我没什么不敢的,你说我暴戾恣睢恶贯满盈也好,说我人面兽心豺狼成性也罢,在其位行其事,这是我该做的。”

“我/操/你/祖/宗!任顷舟!你这个没心肝的恶毒东西!”齐天寒怒骂着,“你不得好死!”

“我没有祖宗,也没有亲人,”任久言竟也不合时宜的接了话,“我早就死过了,”

“两回。”

“将军这样肚量的人我确实不想如此狠毒对待,但将军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萧大人痛下杀手,如此一来,我便没有理由手软了。”

自从萧凌恒闯入了他的生活里,任久言就再也没有像从前般毒辣行事。

但“不想做”和“不会做”终究是两回事,那些阴狠的手段他从未丢失,只是刻意的被他自己深深锁在了心底。

前日看着奄奄一息的萧凌恒,任久言心底的怒火压也压不住,那些蛰伏已久的暴戾瞬间冲破了牢笼。

他还是从前那个冷冽、精准的少年谋士,只是他如今,有了弱点和破绽。

“任兄……”楚世安上前一步拉住任久言的衣袖。

“你他妈……”齐天寒声音发抖,“你他妈就是地狱里的恶鬼,活该你没有亲人!你就不配!!”

“将军说的不错,我确实不配,”任久言丝毫不恼,“我本就并非什么良善之人,我就是泥潭里的蛆虫,地狱里的恶鬼,尘埃里的蝼蚁,”

低垂的视线扫过齐天寒,“我肮脏,我恶毒,我丑陋,”

他坦然地挑挑眉,“我承认,我也接受,”

一步步逼近,“可那又如何?我只是在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而已,就像……”

语气极轻,“将军一样。”

话音落地,齐天寒瞬间哑了声,他再骂不出来任何。

任久言笑笑,继续压低声音说道:“将军当初对萧大人痛下杀手,如今又一人死扛着所有的罪责,不也是在保护身后之人吗?不正是觉得,那人值得以命相护吗?”

齐天寒那一双猩红的眼睛仍旧是死死瞪着任久言。

谁的手干净?谁没有立场?

“将军好好考虑清楚,”任久言缓缓蹲下与其平视,直视着那双充血的眸子,“性命和尊严,”

他目光如刀,“孰轻、孰重。”

说罢,他微微颔首,轻轻起身离开,丝毫没有停留。

楚世安紧跟在后,直到牢门关上,才一把拽住任久言的手臂:“任大人,你这...”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眉头拧成了结。

任久言明白人心,他当然知晓刚刚自己那一番血腥狠毒的威胁任谁听了都会心生忌惮,楚世安无法不感到胆寒。

任久言抬头对楚世安笑笑,“楚兄不必担心,我不会那么做的。”

他缓缓偏移视线,看向牢房上的锁头,“刚刚我说了,无论是恩义还是情义,守的总归是个‘义’字,我并不忍折辱他。”

语气沉了几分,继续说道:“他手下那些将士也并非全部都手上沾血,倘若真的有奸恶之徒,私下处置了也就结了,没有必要全部赶尽杀绝,”

他顿了顿,“况且其余将士并不知内情,若真是不分青红皂白全部屠戮,于军心而言也是不利的。”

楚世安闻言,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松:“那任兄接下来打算......?”

任久言沉默良久,牢房墙壁上的火把将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凌恒的腿不知何时能恢复如初,齐天寒伤凌恒至此,我确实想让他死,”任久言语气极轻,“但他终归也是替人做事,我又何尝不懂…”

话音刚落,一个府卫匆匆赶来。

“大人,指挥使,”他见到二人匆忙行礼,“尹指挥使急报!右指挥司刚刚查到,这位齐天寒的身份是假的,他是曾经谋反逆党殷亲王的副将之子,那副将姓岑。”

“岑家余孽?!”楚世安脸色骤变:“当年不是满门抄斩了吗?”

府卫头垂得更低:“尹大人调阅旧案卷宗,发现…发现当年刑场上的死囚被人调包了…”

他咽了口唾沫,“而经办此事的,正是...正是谷太师……”

“谷天涯?!”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任久言此刻终于想明白,丁口簿一事,只是一个引子,这一出戏,龙座上那位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位党羽遍布朝野的谷天涯!

“这位终究是卷进来了。”楚世安神色不明的低声道。

“谷太师……”任久言微微蹙眉,他不明白,沈明堂何故为了谷天涯安排了这么一出迂回的大戏,

“任兄有所不知,”楚世安挥手屏退府卫,声音压得极低:“谷太师是三朝元老,永明年间堪称朝堂的中流砥柱,可后来...”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后来五子夺嫡,谷太师明面上并不参与党争,但明眼人都清楚,他看上的是当初的八皇子。”

“后来呢?”

楚世安喉结滚动:“后来八皇子突然遭遇暗杀,凶手成谜。但…既然是党争…这凶手…也就不言而喻了。”

“陛下?”任久言直切要害,“可当年参与夺嫡的皇子和党羽,陛下并未赶尽杀绝,为何——”

“我可没说是陛下!”楚世安急忙打断,却又欲言又止,“只是...这位八殿下…情况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楚世安压低嗓音:“八皇子自幼天资过人,是最受先帝疼爱和看重的,当年朝野上下都明白。”

他顿了顿,“先帝对这位小皇子寄予厚望,倘若没有那些争斗,这东宫之位……”

他没有再说下去,后半句化作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所以他必须死,”任久言会意,“连带着忠于他的臣子也不能留。”

“倒也不是这样的。”楚世安摇头,“陛下登基这些年来其实也是在证明给他们看,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在获求那几位老臣的支持,只是这位八皇子太过于让人印象深刻,支持他的人一般都是真的忠于社稷的清臣,对于他们而言,陛……”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赶紧改口道:“对他们而言,弑杀八皇子的人就是祸国奸佞,罪无可赦。所以无论陛下如何示好,这些老骨头始终不肯归心。”

他叹了口气:“再加上他们这些年来始终抱团,广结党羽,门生故旧遍布朝野...陛下这才不得不...”

“…自掘坟墓。”任久言终于理清楚了。

谷天涯三朝为臣,如今要说“忠”他定谈不上,但要说“佞”或“奸”他也不至于,他确实愤恨沈明堂当年诛杀了八皇子,可随着当年支持八皇子的旧臣接连丧命,他如今的盘算,恐怕更多是为了自保。

党羽众多,遍布朝堂,如此才能让龙椅上这位投鼠忌器。

但同时任久言也很明白,君臣博弈本就是如此,清浊皆臣,做臣子的哪有不与皇帝斗法的?为臣之道,从来都是在与皇权的周旋中求存。清流也罢,浊流也好,说到底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既然这位谷太师并不是冲着掀翻龙椅去的,”任久言低声自语,“那倒未必非死不可…”

楚世安皱眉:“任兄的意思是?”

“你也说了,陛下杀他们是因为两件事。”任久言竖起手指,“一是不肯效忠,二是结党抱团。”

他盯着楚世安,“这忌惮合情合理,且不说帝王权榻不容第二人安睡,单论他们如此敬酒不吃,这就不得不全部诛杀。”

他顿了顿,“换做是谁,都无法安心让这些老臣活在朝堂里。”

“是啊,”楚世安还是没听懂任久言的意思,“陛下是不会安心让他们活下去的。”

“不,”任久言摇摇头,“活下去,和活在朝堂,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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