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凡没想到会在这碰见时盈盈和……李黎。
在她的印象里两人始终没有什么纠葛和交集,当然私下里就不知道了,正如她也是在迎新那天才发现,李黎和江言居然还算熟悉。
她们从反方向走进来,一时也没看见墙角处蹲着的三个人,没走几步站在一颗离他们不过五六米远的松树后。
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时盈盈一改平日的温顺,说出口的话不算不客气,但也绝对不友好,而李黎当然也不会低声下气,没说几句两人就争吵起来。
最后时盈盈甩下一句“随你便!”就要转身离去,李黎却先一步撞开她离去。
时盈盈被撞得一个趔趄,许凡立马站起来要上前,这次时盈盈看见了她,看见她的一瞬间,两人双双停住脚步。
侧方高大的路灯穿过稀疏的树杈,在地上投下偏偏光影。
时盈盈看见许凡的一瞬间,脸色很奇怪,带着猝不及防的惊愕,随即避开许凡的眼睛,低下头去,疲惫地靠在树上,侧身对着他们,只留一个很小的侧影。
许凡不解,难道是因为被她撞见和别人争吵,所以感到不好意思?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她们为什么争吵?
不知为何,许凡倏而想起之前,时盈盈走进来说李黎叫她,又想起那天晚上李黎莫名其妙的质问。
思绪飞速倒退着向前,定格在她们走出鬼屋后,时盈盈深深看向她的那一眼。
这不是一个让人向往的猜测。
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徐闻远和江言的烟头已经按灭扔进垃圾桶,双双提议说
“回班?”
时盈盈没离开,也没过来,就靠在树上,许凡答道
“你们先回吧”
徐闻远“……”靠了今天这个暖就取不上了是吧?
他们当然没有先回去,但也没靠近,在原地又点上一根,跟周围几个男生闲扯。
许凡走过去,轻声说
“你还好吧”
时盈盈眼眶通红但不见泪水,眼皮红肿着,摇摇头,没头没脑地说
“对不起”
许凡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目光四处乱转,尽量不定格在对方脸上。
直视别人脆弱的面容,是极其亲密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事。
那种亲密多数时候甚至超出了友情与亲情的范围,变成一种在爱情里展示亲昵的方式,将自己的脆弱与委屈通通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
时盈盈话音一出,就像拧开阀门一般,没等待许凡的回答,自顾自道
“我知道江言不喜欢她,她问我的时候,我以为那时候你和江言……反正就是和她说了,我不是想告你的密!至少不完全是,也是想让她不痛快吧”
时盈盈说到停顿处,伸手拉住许凡的手,猛地抬头看她。
许凡丝毫不怀疑时盈盈此刻的诚恳程度,都已经过去了,一件事情只要发生,并且拥有一个目击者,就有被传播远扬的可能。
进一步说是朋友的背叛,退一步说也不过是朋友间的八卦与闲话罢了。
“她为什么要来问你呢?我是说,我以为她会选择问郑然他们,或者林意”
时盈盈抿抿嘴唇,半晌才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开口
“因为她知道我有对象的事情”
那声音很小,周围又嘈杂,许凡要仔细倾听方才能确认自己听到了什么,但这个回答任谁听到都会有些不以为然。
整个德中几千个学生,别说有对象了,李黎喜欢江言几乎是人尽皆知,而郑然和林意也早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这又有什么的呢?
许凡点点头,然后沉默着。
这次时盈盈停顿了很久,才恳切地看着许凡
“我跟你说,但你别告诉别人”
许凡同意,伸手三根手指做保证。
“我那个对象,不是咱们学校的,已经出学校了,是在网上认识的——”
许凡:???!!!
时盈盈立马拉住她
“别别别这么大反应,不至于的,已经分手了”
许凡:—O— 怪不得她今天情绪这样低迷。
时盈盈看着许凡震惊的脸,扯着嘴唇笑笑,像只是为了打破彼此周身围绕着的沉默一般,继续道
“我就不跟你说为什么分手了吧,反正之前有次我半夜发了个动态,当时发完我就后悔了,虽然秒删但还是被李黎看见了,那时候你还没来呢,后来——”
后来的事许凡也知道了,李黎借着这个由头逼问时盈盈,时盈盈无奈之下试图以此给对方一击,结果没成想反而造成了许凡和江言之间的误会。
“那她今天又?”
许凡试探着询问,不能这么执着吧?自从上次以后,李黎居然还没死心?时盈盈看出许凡的疑问,赶忙摆手
“没有没有,她就是问我你和江言现在怎么样了,可能还是有点不甘心吧,我没告诉她,就说我也不知道,然后她又说起那件事儿,我俩今天分手了嘛,本来就挺烦的,一来二去就吵了两句”
许凡也不在这上面纠结,她没有失恋过,严格来说长这么大还没有恋过,跟江言现在不能算。
她明了那些欢喜与忧愁源自于喜欢,但到底还没有和江言就此事有过任何交流。
但失恋,总归都是挺难受的吧,何况时盈盈一下午都快把“心如死灰”四个字写脸上了,许凡盲目地劝道
“那你也,别太难过了,以后还有更好的”
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时盈盈还没说话,许凡自己现在心里反驳道,好在时盈盈竟真的点点头
“不值得的男人都去死吧”
许凡不知道时盈盈说的不值得,是不值得为他而感觉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是不值得为对方耽误自己的大好青春,但无论如何,看得开总归是好事。
于是许凡又笑着点头鼓励地说
“对!狗男人都去死吧!”
恰好这时徐闻远和江言走过来,快到上课时间了,刚走两步,就听见许凡那句铿锵有力的宣言。
徐闻远:“坏了江言,你成狗男人了”
时盈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言瘫着一张脸,许凡立刻反驳道
“他不是!你才是!”
说完立刻拉着江言和时盈盈朝树林外跑去,徐闻远两步追上,委屈地追问江言
“天地良心,我怎么是狗男人了?江言你说,我是——”
江言:“闭嘴吧你就是”
瞬间整条路上都回荡着四人爽朗又肆意的大笑声。
高大的路灯遮挡不住三十八万公里外皎月的光辉,眼下正和路灯交映照耀着这片天空与土地,远处是几个和他们一样因为即将迟到而奔跑的学生,大家从四面八方疾行,接二连三地冲进前方如守卫着校园一般的教学楼里。
四人回班时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但英语老师已经在前面严阵以待,只等铃声响起。
郑然不知道带林意去了哪里,许凡他们进来时,两个人正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碍于老师就在不远处,几个人谁也没有开口八卦。
直到课间,江言才清清嗓子,问道
“你坦白得怎么样了?”
郑然本来脸色发沉,看着周围四人的目光,顿时委顿地说
“我说——”
话没说完就自己压低话音,招手让几个人聚在一起,小声道
“我说我过几年就回来了,而且放假也会回来,然后她让我滚,别回来了”
另外四人:“……”
说得好啊,你不说你要回来,别人还真就不知道了是吧?
许凡一时都有些不知该如何点透郑然,感情是很奇妙的事,有人分离数年却仍然相爱,感情并不因时间与距离褪色。
反而有些人最初有这个心思,朋友做得久了,就谁也不再敢向前一步。
而郑然和林意之间现在的关系恰恰就是后者。
江言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乐了,看向徐闻远,徐闻远一脸莫名,江言只好自己说道
“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然子你自求多福吧”
郑然:“滚!你惹许凡生气的时候,我……我……”
郑然我了半天,仔细回忆一番,发现自己也并没有未好兄弟付出半分努力,只好又讪讪地坐回去,江言接话道
“你知道就好,许凡跟我生气的时候,那也是凭借着我自己的——”
江言的努力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许凡忍无可忍地出声打断
“第一,我们那不叫生气,叫冷战,你也没搭理我呀是不是”
江言:“第二呢?”
……
许凡还真不知道第二该说什么,只好说
“第二等我下次再跟你算账”
说完皮笑肉不笑地眯眯眼,转身找林意去了。
徒留江言自己惊愕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飞来横祸,身边郑然和徐闻远的嘲笑声压都压不住。
郑然:“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言子你自求多福吧”
前面的林意正在跟许凡聊天,无非就是讲刚才和郑然去了哪里,听见郑然没心没肺的嘲笑,当即抬眼飞去一记眼刀。
郑然立刻合上嘴,还伸手在嘴巴上横着比划一下,眨巴眨巴眼。
于是继许凡和江言的冷战过后,小团体里又迎来了新一波的不尴不尬,唯一好的地方在于,虽然林意对郑然爱搭不理,但郑然还是很活跃地坚持没脸没皮。
后来许凡才发觉,也许对于林意和郑然来说,短暂的分别并非坏事,不然临到分别,就又是另一种痛苦。
可成人后才懂得的道理帮助不了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她们为暴雨与离别伤怀,为押中一次没有把握的答案而激动,她们也许别扭、勇敢、无知或胆怯,可也就是那些简单赤诚的东西,才会经久不衰。
上午,灰白云层下透出均匀的天光,并不很明亮,带着混沌的柔和。
“那你,现在是戴罪之身呗?你罪有应得?还是……”
陈子彬正皱眉蹲在五班后排问道。
两周过去,不仅本班人看出了林意和郑然最近不合,连三不五时来借球的陈子彬都略有耳闻。
“滚滚滚,你们班自己没球?老来借我们的!”
郑然愤怒地摆手,心说你自己都还追人未果,还好意思来嘲笑我?咱俩最多也就是半斤八两,陈子彬果然也不恼,瞎掰道
“有啊,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给我扎漏气了,我怀疑就是我们老班干的……”
郑然哈哈一笑,随即板起脸大声道
“好啊你!居然说你们老班缺德,我一会儿要去告状”
陈子彬一听,立马拿上球溜了。
自从上次来送果汁以后,陈子彬有事没事就往五班跑,每次来也不和许凡多说话,偶尔聊到一起会说两句,也并不很经常地送东西,只偶尔会在许凡桌上放一些糖果、糕点或者热饮什么的。
频率不高,尽管许凡每次都说谢谢我不要或者谢谢下次别送了,陈子彬却通通充耳不闻,最多就是隔两天再来。
但他也不再表白,连郑然他们偶尔拿江言和许凡开玩笑,他也只是跟没事人一样,一起跟着笑。
这下许凡也拿不定主意了。
难道是有什么道士给他算过?隔三岔五给许凡上供可以保佑他考试超常发挥?或者可以保佑他身体康健?
但不管怎么说,许凡确实是放下了一些对陈子彬的警惕之心,也许他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江言伸手戳戳许凡,许凡没理,又伸手戳戳……
“干什么?”
许凡回头,江言递上一个巨大的万圣节款棉花糖。
“万圣节都过去俩礼拜了”
许凡满脸的莫名其妙,江言弯着眉眼笑嘻嘻道
“我知道”
手仍然举着,许凡只好伸手接过,还是满脸疑惑,江言只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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