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言致发现朝夕相处的人不是人，而是恶魔，他恐怕没有办法像古斯游一样，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该说不愧是被选中的人类间谍吗，古斯游的心里素质是真的不错。
言致心理阴暗，他总觉得古斯游之所以还留在他身边，是在找机会杀死他。
食物的香气蔓延房间，令人食指大动。
古斯游左手拿托盘，托盘里有松软蓬松的黄金面包、滋滋冒油的烤肉、并佐以颜色鲜艳的西芹彩椒。
古斯游仍像照顾人类一样照顾言致。
他用左手切割烤肉排，用叉子叉了一块递到言致嘴边，“吃一点东西吧，言致。你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言致看着古斯游平静的浅红色双眼，总感觉心里发毛。
这肉里，该不会加了烈性毒药，恶魔碰了就会浑身燃烧化为灰烬？
又或者含有致幻作用的药物，会让人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然后古斯游就可以趁我不备，用尖锐的匕首捅进我的心脏？
言致把可能的死法想了个遍，面无表情地看着古斯游，“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不需要进食。”
古斯游放下叉子，不赞同地皱眉，“恶魔也需要好好吃饭呀。”
言致默默打了个寒颤，他猛地推翻托盘，面包烤肉西芹彩椒撒了一桌，“古斯游，你是在嘲讽我已经不是人类了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古斯游连忙说，“这些食物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我——”
“我不会吃的，”言致冷漠地看着古斯游，“不要做多余的事。”
说完，在离开古斯游十几米远后，又补充道：“自己处理好，别跟过来。”
古斯游顿住脚步。
藏在袖筒里的右手在颤抖，手腕上新增的伤口经过简单的包扎，血液的香气一丝一缕蔓延蔓延，令恶魔食指大动。
言致面色凝重，离开的步伐颇有些踉跄。
系统幽幽道：“主人，你浪费食物。”
言致：“没有浪费，它作为食物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系统：“什么使命？”
言致：“激怒我。”
系统：……
“这个世界里，我最放心的就是古斯游，”言致沧桑一笑，“但现在看来，解决完血族，还要解决已经向恶魔阵营偏移的古斯游。”
而后者，显然难度更高。
毕竟古斯游是纯粹的人类。
还是一个在没被胁迫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向恶魔献出血肉的人。
言致叹了一口气。
·
一直以来，米纳耶亲王都是血族的统治者，他血脉最接近血族始祖，由他发出的命令，没有血族敢不遵从。
换句话说，米纳耶是很好用的通讯工具。
米纳耶口中刚发出一个音节，言致便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不要耍小心思。”这句话用的是纯正的血族语言。
一句话，打消米纳耶的所有念头。
米纳耶再愤怒也只能憋在心里，他用蝙蝠语言发出声波：
【下个月十三号，新上任的统治者将在米纳耶领地里宴请诸血族。】
消息通知到位，东半球的所有高等血族都将准时前来。
血族们对统治者的更替不感兴趣，他们在意的是宴席。
毕竟，现在的人类越来越难抓，很多血族都在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日子。
言致满意地听着几百英里外，血族们吱吱喳喳交谈的声音，“做的不错，米纳耶。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米纳耶不愧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听到这话并未放松警惕，反而有一种超乎寻常的预感：在下个月十三号，即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脸皮抽动几下，低声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言致歪头看他，“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想要过个生日，顺便收收生日礼物罢了。”
米纳耶根本不信，“你想用血液诱惑其他血族，让他们也对你上瘾？领地里那么多人类，难道都不够你吃的吗？”
言致：“呃，说实话，还真的有些不够。”
“人类身上的能量太少了，对我来说性价比太低，”言致诚恳地说，“还是让血族吸食人类，我再吃掉你们来得更快捷一些。”
米纳耶：“你这是在冒犯血族的威严！就算你身具始祖血液，也不能把所有族类视为食物。哪怕是最残忍最卑劣的人类，也不会吞食同类……”
这位正义的主角始终在喋喋不休，好像光凭口舌，就能扳倒言致一样。
言致等了三分钟，等得不耐烦，“你只会说这些吗？”
他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来自高等级恶魔的威压尖锐地向米纳耶涌去。墙角的蜘蛛眼看刚织好的网被无形的能量摧毁，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下好了，米纳耶连话都不会说了，战战兢兢缩着脖子，像被扼住喉咙的小鸡仔。
言致顿觉没意思。
就这，就这？
难道米纳耶的计划是用嘴把我说得无地自容，从而阻止我吗？
之前向其他血族求助的勇气呢？
“你这次还算识相，”言致走向米纳耶，“应该受到嘉奖。”
言致扼住米纳耶的脖子，指甲收紧直至刺穿米纳耶的喉咙，“永生是痛苦的刑罚，我来帮助你终止你的刑罚。”
米纳耶瞳孔急剧收缩，他的血液与能量如奔腾的江河一样向言致涌去，脸上冒出黑色的蝙蝠毛发。短短几秒，他再也无法维持人形。
系统的提示救了米纳耶一命：“主人，米纳耶是主角，你不能杀死主角！！”
言致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他放开米纳耶，甩了甩手，问道：“这是你们的规定？”
系统痛苦地点头：“主人，你执行的是舔狗任务而不是斩杀任务。如果你杀掉主角，被监察系统检测到，会被抓走关大牢的！”
言致嘀咕：“监察系统办事效率那么慢，等他们来了我早走了。”听起来，很想直接杀掉米纳耶，逃到下一个世界。
系统崩溃：“主人！你就一定要杀死米纳耶吗？”
言致也不是非要在今天弄死米纳耶，“那就先留他半个月……嗯，再久一点吧。”
半月时间瞬息即逝。
言致终于回到古斯游的那处小院。
灰蒙蒙的天空令昼夜分界线不再清晰，古斯游手握机械怀表，当时针与分针逐渐在十二点钟方向重合，他立刻对言致说：“生日快乐。”
言致仰头望着被乌云吞噬的天空，没有说话。
古斯游执拗地重复：“生日快乐，言致。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言致仿佛被漫反射的光线刺伤眼，他用力地闭了闭眼，“你们安排在什么时候？”
古斯游知道言致在说什么，他轻声说：“明天凌晨，太阳升起的时候。虽然阳光无法照进来，但吸血鬼经历一整天的狂欢，它们反应不过来的。”
届时，一场大爆炸将准时准点降临。
言致算了下时间，大概还有三十个小时。
足够了。
言致沉默片刻，“虽然生日已经对我毫无意义，但还是谢谢你，让我体验到作为人类时的快乐。”
古斯游心脏揪紧，言致的话语向一团吸满水的棉花，堵在他的胸口，呼吸间都是潮湿的悲伤。
“我确实还有一个愿望，”言致盯着古斯游的双眼，“您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您，对吧？”
言致冲古斯游露出一个足以冲淡所有悲伤的笑容，“我今天成年了。”
月光与星光都无法涉足的角落，静谧晚风吹散零落破碎的话语，吹皱散落满园的华丽长袍。言致紧紧拥抱古斯游，像飘摇无归处的落叶最后一次拥抱他的枝桠，只等一阵酷烈的狂风将他高高抛起，再轻飘飘落地。
古斯游不停地用手轻拍言致的后背，安抚他：“别怕，别怕。”
古斯游把脖颈轻贴在言致的牙下，“舒服的话，请咬我。”
血族生性放荡，食欲与食欲的碰撞令言致再难自控。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变成纯粹的红，虎牙轻轻一咬，叼住那块送到眼前的皮肤，只一瞬间，鲜红的血液滑过牙齿滑过舌尖，滑入他的喉咙。
言致发出满足的喟叹。
天色渐亮，蒙蒙雾气升起。
进食后的血族虚弱无比，通常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食物。
古斯游把裹着黑色袍子的、昏睡的少年交给另一个人，“把带他去最远的防空洞，越远越好。”
那个人不赞同地说：“所有人的人都在布设引爆线，我们不应该在无关人士上浪费时间。”
古斯游：“他是言致。”
那个人立刻：“好的，我马上把他保护起来。”
古斯游最后捏了一下言致的指尖，恋恋不舍地看着马车远去，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
言致迷迷糊糊醒来，仍有些醉血，傻呵呵地对系统说：“赚了赚了，古斯游人长得漂亮，活儿也这么漂亮嘿嘿。”
“不过他的血味道不怎么样，”言致咂吧嘴，回味了一下，“有点儿像用厨师机炒出来的预制菜，好吃归好吃，但还是缺了点灵魂。”
系统没眼看：“你……唉，你先看看自己在哪儿吧。”
言致昏昏沉沉，“我能在哪儿，肯定是……嗯？”
言致看着马车外越来越陌生的景象，不明所以：“我被古斯游用完就丢了？？”
言致：血里有毒！我就说血里有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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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吸血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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