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夏天总是很漫长，八月的天闷热又潮湿。没完没了的蝉不停叫着，着实让人心烦意乱。
幸好还有音乐可以解闷。
林飞坐在最佳的观赏位置上，喝着酒，欣赏着吧台上的演出。
作为酒吧的老板，他十分庆幸，自己几个月前将前来自荐的歌手留了下来。
近段时间酒吧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吧台上，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正坐在高脚凳上，解开了上面两个扣子，胸口大敞，露出喉骨和隐约的胸肌，袖子挽起一截，露出手腕和明显的青筋，随性且慵懒，修长的手臂抱着把吉他，弹唱着轻柔的情歌。
他长得极具冲击性，五官近乎完美，刘海略长，落到那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下，眼角上挑，挑出几分慵懒和不羁。
他每周四、五都会来酒吧唱歌，长得好看，唱歌也好听，驻唱以来，有他的场，总是会挤满了人。
他看起来好说话，却偏偏神秘得很，除了唱歌几乎不闲聊，也不加联系方式。
演唱完今晚的节目后，顾念低着头走出酒吧。
躲开想要他联系方式的人群，顾念手里拎着一瓶矿泉水从后门出来。
他把外套脱下来往后甩挂在肩膀上。撩起衣服擦拭头上的汗，汗水滴落在腹肌上，异常性感。
他拧开矿泉水瓶盖，咕嘟咕嘟地直接喝完整瓶水，然后四处寻找附近的垃圾桶。
现在已经是晚上两点，天色完全暗下来，灯红酒绿之中，顾念注意到，路边垃圾桶旁蹲着个人。一动不动。
顾念不打算多管闲事，只想扔个垃圾，走近时却听到了很明显的啜泣声。
他隔着一段距离，一个完美的三分投篮，精准把瓶子投了进去。
“哐当”一声。
那人抬起头来。
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也不知道成年了没有。
皮肤白得像个瓷娃娃，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眼睛那里有块很大的淤青，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言不发地在掉眼泪。
“呦，小孩，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小孩依旧哭哭啼啼的。
“哑巴？”
顾念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远近闻名的酒吧一条街，这小孩该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吧。
顾念怕眼泪也怕麻烦，但这大晚上的，道德感让他没办法看着一个未成年人流落街头。
他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离这最近的派出所在哪里。
“不是哑巴。”
小孩抹了把眼泪，开口道。
“不能回家，我不想回家。”
“你去派出所跟警察解释吧。”顾念不想听他的故事，只想赶紧把这个麻烦打发走。
“别报警。”
“我，我能不能去你家住一段时间，我可以付你房租。”
小孩紧紧拉住他的衣角。顾念低头看去，只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声音又颤又急，感觉下一秒他又要掉眼泪了。
他穿着白色卫衣，露出一截手臂，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淤青，因为皮肤十分白皙，显得伤口格外的惊心动魄。
顾念看着他沉默了一会，问他，“成年了没有？”
苏明忙不迭点头，怕顾念没看到，又说了一遍自己已经成年了。
“求求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他哀求道。
顾念实在没办法，最终还是把人带回了自己的狗窝。
他现在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
房子在三楼，没有电梯，灯也坏了，只能摸黑走上去。
顾念对这里的环境熟得不能再熟，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小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楼道里摆满了各种杂物。
因为看不清路，时不时地就会被东西绊倒，但他没有叫苦，而是很快起身，小跑着追上顾念，始终保持着一个比较近的距离。
“害怕吗？”
“不怕。”
“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就不怕我是坏人？等下直接把你给卖了。”顾念恐吓道。
“那你卖吧。”
顾念不跟小孩一般见识，他今天喝了不少的酒，刚刚在街上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回到家后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坐就不想动弹了。
那小孩跟着坐在沙发上，跟他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房子是三室一厅的户型，顾念平时住主卧，用来当客房当房间堆满了杂物，好多年没住人了。
理论上来讲，应该让这小孩住客房，但是一想到要收拾房间，顾念就头疼。
他在沙发上躺了好久，实在不愿意起来收拾房间，“算了，你今晚住沙发吧。”
“啊？”
那小孩惊讶地抬头，嘴巴憋了瘪，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小孩一看就是娇生惯养，住一晚沙发估计也受不了了。
正好，受不了就趁早滚蛋。
顾念看向他，小孩没说话，睁着个大眼睛四处打量着这房子，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家具看起来都比较老旧，东西比较少，所以看起来还算整洁干净。
顾念拿起一个抱枕抛过去。
措不及防之下，他被扔了个满怀。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明。你呢？”
“顾念。”
他点点头，空气又安静下来。
顾念今天出了很多汗，他坐了会，打算回房洗个澡。
“我饿了。”苏明眼巴巴地看着他。
“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顾念毫不留情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洗到一半的时候，外面传来“啪——”的响声。
顾念不作理会。
过了一分钟，一样的声音再次传来。并且接二连三地响起。
担心自己的房子被拆掉，他匆忙裹了块浴巾急忙赶到案发现场。
肇事者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顾念无奈扶额。
听到声音，苏明才注意到顾念正站在门框上看着他。
他的漆黑短发拢在脑后，几缕湿得厉害，还在滴水，透明的水珠滚下肩头，混在没被擦干的水迹里，在他走动间顺着肌理缓缓滑落，一路蜿蜒着没入人鱼线，在雪白的浴巾上留下一片又一片湿痕。
苏明莫名屏住了呼吸。
他一下子挺直了腰背，像罚站一样站在原地。
这小孩胆子有够小的，顾念还没开口，他自己倒是害怕得不行，低着头不敢看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
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责怪的话到嘴边到底是说不出口，顾念欲言又止，尝试换一个不那么生硬的语气问道。
“也许你该剩几个给我用来吃饭？”
感觉到顾念的语气不是很生气，苏明小心翼翼地抬头，才注意到顾念还没洗完澡。
留意到苏明的视线，顾念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气不恼，反而故意走近他，让他大大方方地看。
苏明的脸一下子烧的通红。
“好看吗？”
苏明感觉热气从脸上烧到了脑袋里，他四肢僵硬，身体都仿佛失去知觉，不属于自己。
脑子一热，他直接转身背对着顾念，不敢看他。
顾念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赶紧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好，别做了。”
他离开后，苏明拍拍自己的脸，冷静下来。动作生疏地把地上的陶瓷碎片打扫干净。
苏明没有换洗的衣服，顾念从房间里翻出自己没穿过的衣服，以及全新的牙刷和拖鞋一并扔给他。
苏明没再说什么，乖乖抱着衣服进去洗澡。
外卖到的时候，苏明正好洗完澡出来。
顾念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了，T恤的领口滑落一部分，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裤子也长了一截，堆砌在脚脖子那里。
头发洗了没吹，湿嗒嗒的，水就那么滴下来，肩颈处的衣服都快被打湿变成透明的了。
顾念指了指吹风机。
顾念感觉自己的耐心再三得到了锻炼。
“去吹头发，然后过来吃饭。”
顾念在他洗澡之前点的外卖正好到了。
苏明乖乖地去把头发吹干，然后在顾念旁边坐下来吃饭。
他吃饭的时候没有声音，样子也秀气斯文，看起来赏心悦目。
从他的衣着、手上带的表，一看就是离家出走的公子哥，跟家里闹了脾气，什么都没带，全身上下只剩一部手机。
顾念懒得去窥探别人的私事。
明天就把这小孩赶走。
他睡觉之前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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