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父王唯一的孩子,他走后雍王府自然成了我的卫王府,我嫌一个人呆着寂寞,是以将原国公府的养母和阿妹也接了过来,加上咿咿呀呀满地乱爬的阿颜,府里总算得热闹一些。
说是热闹,其实我近来数月也算不得安生:乃因去岁病后我新认的那个邺国公舅姥爷,我的新府与他的府邸仅隔了一条街,于是隔三差五便寻借口来“探望我”,有时送吃食有时送药,偶尔还过来蹭饭,传闻里清高自傲对俗世不屑一顾的“华医”竟成了我府里的常客,可是让四下街坊的贵人们议论许久。
“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
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
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
秋去春还双燕子,愿衔杨花入窠里。”
我倚着树唱着魏胡太后所作之《杨白花》的歌,与后知后觉红了脸面的舅姥爷指点道:“白花可是好名字,您确也生得面若白花,清丽可人,五舅姥爷名字起得妙。”
我本对我五舅姥爷上皇后是有些嫉妒的,然则去岁认了父母,我才晓得自己竟是他的甥孙,再对着那画左右端详,嫉妒转作理所当然,怎么看自己是多少得了他老人家几分相貌,是以提起他来也是亲切了许多。
不说舅姥爷家出了两个肤白貌美的大美人,只我外祖母和祖父生下肤白貌秀的母亲和阿舅,我表舅家那几个姨更是个个水灵可爱美若鲜花,再对比我父王阿叔祖传的顽强圆盘脸,我样貌随了哪边也是有迹可循的。
舅姥爷被我的歌儿谑得面红若桃,信手自掏出两颗糖,一颗塞但自己嘴巴里,一颗塞到我嘴巴里:
“莫胡说话,玄珪,我方才看到相王府喜气洋洋的人马,你家小姨的亲事可是订下了?”
说来我表舅家那个去岁托付给我的漂亮小姨,母亲以为她早年丧父又年纪渐长,让我在京师与她相看个好郎君做依仗,我本是打算在东宫再寻个俊秀的同僚与她相配,哪知相王府的武妃忽然下了拜帖,说是既然我因为同宗不可与上仙郡主婚配,她手下恰有幼子清尚未有婚约,请求我将小姨许与她家。
我嘬着嘴巴里的糖块儿,与作弄我的罪魁祸首挑挑眉:“不仅是小姨和她儿,我连武妃本人都订下了,下月十五,记得喝我们两府的喜酒。”
“……什么?”
舅姥爷惊愕地睁大了莲目,嘴里的糖“吧嗒”掉下了地。
“你说什么?你与武妃?”
我与崩溃的舅姥爷泰然点头。
是也,我与武妃殿下。
武妃殿下乃相王,临淄王,上仙郡主之母,不仅出身先皇武氏一族,又与杨家有些亲戚关系,我与她联姻算得上门当户对。
“武妃已三十又余。”
舅姥爷显然在意的不是身世,那紧皱的眉头能夹死一个蚊子:“她与你相差近二十,你小小年纪不娶个年纪相当的,娶她做甚?娶来做你长辈么?”
三十又二,年纪很大么?
云娘还三十又七呢,年纪大点怎么了。
我摇摇头不与他置辩,抬头看向远处,廊外一老妇人端着邪恶的药碗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小娃。
“猴儿,猴儿!”
养母老远便招着手呼喊我,待蹒跚地绕过满脸写着不大满意的舅姥爷,老实不客气地掌了记我的屁股:“我的猴儿,大凉天的你盘树上做甚?快下来!”
铃铃的笑声里我皱眉揉了揉屁股,跳下了树。
我很不爱喝药,然则自打那日病后舅。姥爷嘱咐母亲务必让我服药,药这东西就没好吃的,一次两次我尚能忍受,次次服用简直让人犯呕,于是每次母亲送来药我都是躲着她,虽则每次都逃不掉,却好歹也能拖延一二。
五个月了,也的确不怎的咳嗽了,这药也喝得我够够的了。
我瞥了眼一旁袖手旁观的庸医舅姥爷,母亲不由分说地将我牵到室内,不轻不重地拍去我身上雨点子滴下的水珠:“小崽子,皮得很。”
我被人熟练地逮住下巴,黑乎乎的药怼到我嘴边:“快喝快喝,不喝打死你!”
这凌厉的架势,这粗暴的语气,若非是自小喂我到大的养母,旁人看着还以为是哪家的继母在喂继子毒药。
我勉强一口一口喝下味道难以言喻的药,再次心疑我那舅姥爷莫非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仇家,抱怨的话还未出口嘴里就被塞了口软乎乎的枣糕,霎时甜得人心花怒放,全然忘记上一刻的苦味:
“暄。”
我最后啃了口母亲手里剩下半块的枣糕:“这枣糕真是好吃,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要好吃,阿姥,这是哪位厨师做的呀?”
“是玉娘给我做的!”
开口不是母亲,而是我家的漂亮小姨。
小姨白胖的手指可疑地抹了抹嘴角,与我对视一眼,笑得那叫个牙不见眼没心没肺:“玉娘做了好大一块给我,我瞧你吃那苦药可怜,遂分了你一块儿,好外甥,这糕好不好吃哪?”
小姨虽比阿舅小二十,然其实他俩乃同辈,皆是我的长辈,其人娇憨可爱任性活泼,因与阿妹同年,是以二人平日以姐妹相处,玩得甚好,今日我能吃到这糕自然是托了我这馋嘴小姨的福。
脸蛋也是粉扑扑的,宛若一个蟠桃。
我心下腹诽着她是否该减减肥什么的,面上淡定地扯下拍了我肩膀两记的胖手,笑融融答她:“好吃甚,好吃甚,多谢姨母照拂,下次我也请你吃好吃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