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不难得,刻苦的人也不难得,难得的是刻苦的天才。萧岩打量他片刻,冷冷道:“练得不错,就到这吧。”
庭晣没有其他情绪,能学剑他已经很高兴了,一看天色暗了,笑着挥了下竹竿:“我给先生做饭去!”
萧岩敛了心神,他不该这么快做决定。
晚上用饭时,萧岩看见小孩右手虎口裂了,伤口边缘泛白,想来是练剑太用功伤了,下厨时沾了水。他筷子一顿,随后指了个方向:“药在那间屋子里,你的手,自己去上药。”
庭晣不好意思地收了手,笑道:“谢谢先生。”
此后几天,庭晣穿着那身破衣衫,日日在竹林里练基础的剑术动作,一天一个,看起来很无聊,他却很喜欢,每日练得起劲,专注的模样像只小猫,挠得萧岩心痒。
终于有一天,萧岩把练得正欢的庭晣叫进屋里。庭晣光着脚丫跑来:“先生叫我做什么?”
萧岩招招手,把他手里的竹竿拿了过来,认真道:“你很有天赋,若是还想学剑,拜我为师,如何?”
庭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生说拜师,那是,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庭晣机灵得很,“砰”一声直直跪下:“庭晣愿意!庭晣,庭晣拜见师父!”说着便连连磕头,萧岩能看见他汗湿的后背。
“好了,别忙着拜,当我徒弟很辛苦,你怕不怕?”
庭晣摇头,眼神坚定。
萧岩手里的竹竿指指墙边的凳子:“去,搬过来。”
庭晣不明所以,马上跑去搬了来,还以为是要坐呢,又听萧岩道:“裤子脱了,趴上去。”
什么?庭晣愣神,要脱裤子做什么?结果很快遭到催促:“才刚磕完头,就不听话了?”
庭晣虽是被买来的,可终归是十几岁的孩子,面皮顶要紧,偏不能违拗先,师父的意思,稚气的脸蛋羞得通红。庭晣垂头盯着地面,咬咬牙,一口气扯下裤子,趴到凳子上,心中颇有些委屈。
竹竿一端带着清凉的气息,点在毫无遮挡的臀肉上,萧岩还没动手,庭晣便抖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来同你说我的规矩。我没教过徒弟,不要求你太多,但有几件,你要记得。”
庭晣现下浑身发软,哪哪都使不上劲,跟当时饿了好几天似的,只得抱紧凳子,把它当作救命稻草。“啪!”响亮的一声在身后炸开,微微的一阵疼痛传来,庭晣忽然意识到萧岩在打他,更是满心羞愧,没脸见人,分明不很疼,可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第一件,你既唤我师父,我便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毕生所学都会教给你,会相信你,保护你。”
“是,庭晣明白。”浓浓的哭腔,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感动的。
“啪。”又是一下,萧岩没打过人,他小时候习武读书挨打,也忘了多疼,如今对庭晣动手,心里没底,不敢下重手,因此一竹竿下去,声音响得紧,却不怎么疼,只是麻麻的。
“第二件,你没了父母,又认了我作师父,我便是你最亲的人,以后无论发生何事,切不可瞒我。”
庭晣眼泪已淌了出来,哽咽应道:“是,庭晣记住了。”
一下竹竿是一道规矩,萧岩打完便道:“除了习武,我还会教你识字读书,无论学什么,绝不许偷懒。”
“啪。”
“行事前需牢记你是师父的弟子,是庭晣,世上绝不再有第二个你,所以,无论如何,不可令自己陷入险境。”
“啪。”
“万事不得自作主张,大事小事都可以同师父商量,不必害怕。”
“啪。”
“以后若是犯了错,自己来请罚,打过便揭过,无需放在心上。”
屁股一片淡红,疼倒不疼,就是羞得脑子发懵。前头那些规矩庭晣都能接受,就是到了最后一句,越想越不对,也不敢反驳,只闷声道:“没道理。”
却不料,萧岩是个耳朵尖的,立即反问:“何处无理?”
庭晣被拆穿,只得实话实说:“有没有错都是师父说的,那万一只是师父觉得有错,实际上无错呢?”
萧岩笑了,果然是顶聪明的孩子:“不诓你,打你之前肯定给你讲道理,讲通了再打。”
“那讲通以后发现我有理怎么办?”
牙尖嘴利,萧岩不同他计较,温声道:“若是你有理,师父便给你赔罪。”
庭晣一噎,倒没想萧岩如此宽宏大量,也不好意思同他再闹,不然还显得自己得了便宜卖乖,便闷着头不说话了。
萧岩对这小孩是越看越喜欢,竹竿一端敲了敲微红的屁股:“行了,就这么多,起来吧。”
山间的长风穿堂而过,庭晣感觉似乎有别人在看他挨打。好不容易听见萧岩说好了,忙起身扎好裤子,一张脸哭得脏兮兮的,萧岩都笑了。
“这里就你同师父两个人,你羞什么?”
还师父呢,早知道认师父要挨打,不如不认!庭晣愤愤地想,却不敢说出口,别扭道:“我,我给先生,不,给师父做饭去了。”
“过来!”萧岩叫住他,“哪儿也不许去!”
庭晣梗着脖子挪过去,一瞥那根竹竿,只恨不能把它劈了当柴烧。萧岩看着他这一身旧衣裳,心想得带他下山去置办些新衣物。想着便将孩子抱到腿上坐着,揉了揉他的头,温声道:“师父说了,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以后不忙活了,师父给你做饭。”
庭晣睁着稚气的双眼,猝不及防地对上萧岩如墨的眸子,迟钝地明白原来师父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庭晣那身衣裳破旧得没法再穿,鞋子也是有不如无,萧岩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十几岁时穿的一身衣裳,暂且给庭晣换上。庭晣身体没长开,长长的裤腿堆在脚踝处,几乎盖住了一双脚丫子,袖子则宽宽大大的,一甩手,就跟唱戏似的,便他一脸不苟言笑的小大人模样,逗得萧岩合不拢嘴。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维持太久,三天后,萧岩带着庭晣下了山,给他置办衣物。庭晣知道下山的目的,欢天喜地,在云水城街上,见着一家裁缝店,遍扯着萧岩的袖子:“师父,这儿!就在这里做衣裳吧!”
掌柜迎到门口 ,笑道:“小公子要做新衣裳,在我们这里是最好的,来,让咱们裁缝师傅给小公子量一量尺寸。”
庭晣已被掌柜拉进了店里,眼睛却还盯着萧岩,萧岩笑着挥手让他去,他倒不肯了,挣脱掌柜又跑回来:“会不会我出来你就不见了?”
眼睛不大,却总是湿漉漉的,像只小鹿。每次他这样不带杂念地望向萧岩,萧岩便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此刻亦是如此。萧岩揉揉他的头发:“不会,去吧。”
裁缝掌柜把庭晣拉到里头房间,说是让他脱了衣服,量一量身体尺寸。里面很快传出一个老人的声音:“这新衣换旧衣,一开头总穿不惯,多穿几日就好了,小公子可得珍惜这新衣裳啊!”
房里,脱了上衣的庭晣半点声儿也没有,食指点了点茶杯里的水,在桌面上划出两个字:未疑。
眼神稳重内敛,哪有一点在山上蹦蹦跳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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