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庭晣依旧穿着那身宽大的旧衣出来了,萧岩果真在裁缝店门口等他,双手背在身后,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掌柜跟出来,说今日就能给小公子做好衣裳,晚些来取就行。萧岩道过谢,回头来逗小孩:“猜猜师父给你买了什么?”
庭晣一听是给自己买了东西,双眼亮晶晶的,张着两手要抢,跟个小鸡崽似的:“快给我看看!”
萧岩左手一松,被他扯出来一把通体乌黑的戒尺,三指宽,一指厚,两尺长,庭晣一见,马上一丢,警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别丢呀!”萧岩单手接住,笑道,“这可是为师特地为你买的,以后不听话就用这个教训你,时间紧没来得及刻字,等回去了,师父可得亲手把你的名字刻上。”
萧岩将这戒尺说得越特别,庭晣就越羞,两句话的功夫,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你看你这孩子,也不跟师父说声谢。”
庭晣气呼呼的,扭头就走,萧岩忙追:“还有一边呢,不看了?”说着动了动右手手肘,示意他还有个东西。
“不看了!万一又是个什么打人的东西。”
萧岩一副十分可惜的模样,缓缓把藏着的东西拿出来:“你不要了,那我只好自己吃了。”
庭晣余光瞥见红彤彤的,竟是一串冰糖葫芦,又见着师父准备吃,急得上蹿下跳:“给我!快给我!师父不讲理!”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精力多得没处泄,闹了这么一时半会,满头是汗,也不觉得累,等吃上了冰糖葫芦,更是心满意足。
萧岩现在可有些后悔这么晚才收徒弟,早知道逗小孩这么好玩,得多养几个才好。
萧岩带着小孩在城里吃了饭,又听了一回说书,买了些烧饼和桂花糕,乐得小孩都不愿意回山里了。傍晚两人取了新衣,便要回去。庭晣手里拿一块桂花糕吃得正香,忽然听师父问:“累了没有?”
庭晣懵懵懂懂抬起头,本来没觉着累,师父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累,便诚实地点了点头。
一大包新衣被塞进怀里,庭晣身体一轻,已被抱了起来。“师父抱你。”
庭晣不解地皱着眉头,虽说这确实像师父干得出来的事,但是师父的神情却不大对,而且师父走得太急了。
“师父······”
萧岩知道他聪明,没打算瞒他:“有人跟着我们,别回头!”
庭晣到底是年纪小,没经历过事,瞬间抱紧了师父。萧岩保持着速度,拍了拍孩子的背当作安抚,半点不喘:“别怕,有师父在。”
直到进了山,萧岩才将孩子放下,心里有些后悔:他不该把孩子带下山的。
庭晣拉着师父的大手,摇了摇:“师父,是谁跟着我们?”
“一些江湖门派,不必放在心上。”
“他们为什么跟着我们?师父你杀了人家的掌门么?还是,偷了人家的宝贝?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抢了人家的掌门夫人。”
萧岩知道他从小浪迹在云水城街头,多少听过些江湖传说,听他这般说并不生气,反问道:“师父在你心里是这么坏的人?你怎么不想是人家要来杀我,抢我的宝贝?”
天色暗了,山间无人点灯,庭晣不大看得清路,边盯着脚底边状似不在意地问:“那师父您有什么宝贝啊?”
“哎哟!”庭晣一个不小心,撞上跟前,抬头一看,师父已停了脚步,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庭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些慌张。
萧岩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多想了:“无事,走吧。”
庭晣追上去,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师父的手心里,撒娇地挠了几下,把方才的事忘到了脑后。
却说庭晣拜师之后,萧岩对他的要求就高了许多,练剑不再练着玩,而是从头开始给他打基础,每天都让他扎马步练下盘。原本庭晣对此事是毫无异议的,每天扎一个时辰,也不过是浑身酸软,可是今日,他在林子里扎马步,师父却拿了那柄戒尺和一把小刻刀坐在大石头上,正对着他在戒尺上刻字。
庭晣一面扎着标准的马步,一面烧得浑身难受,好像那柄戒尺已经打到身上一般。
“你再动!我看你今天想挨板子!”萧岩瞪了他一眼,又低头去专心刻字。
庭晣可太委屈了,又不是他不专心,实在是那戒尺太羞人了。他可怜兮兮地求情:“师父,我见着戒尺就没法专心,您回屋里刻吧,我害怕。”
“怕什么?”萧岩头也不抬,“我又没打你,你见着戒尺就没法专心,将来若是见了真刀真枪,不会尿裤子吧?”
这能一样吗?庭晣知道说不过师父,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可是一陷入黑暗中,身体平衡便受到影响,庭晣左脚微微晃了下,携风的竹竿便“啪”一声抽到屁股上,直将人抽跪下了。
庭晣眼泪汪汪,伸手摸摸屁股,还没得片刻喘息,又听萧岩严厉道:“还不起来,还想挨是不是?”
庭晣不敢说话,撑着站起来,重新扎好马步,这回可不敢闭眼了,萧岩似乎并不心疼,轻飘飘道:“再加半个时辰。”
“知道了,师父。”
庭晣本想着,那戒尺买也买回来了,也没办法当它不存在,顶多自己不犯事,师父也逮不着机会打人,可他没想到,戒尺会这么快落到自己身上。
当天下午,他一个人练剑,原本便无聊得紧,山里动物又多,他常常见着些兔子鸟雀,总免不了要逗一逗,正巧,他练剑那会,一只大山鸡摇摇晃晃经过,他眼睛一亮,撒开脚丫子便追:“别动!”
山鸡怎么可能不动?被他这么一吓,立即扯着嗓子叫唤起来,声音尖得满山都躲不开,硕大的鸡冠更是颤抖不已,庭晣甚至觉得,它要是再跑快些,都要飞起来了。
“别跑!看我不抓住你!”庭晣跟着山鸡跑了小半个山头,总算把它逮住了,还没想好是烤着吃还是炖汤,便被一声冷冷的“好玩吗”给吓掉了。
眼看着得而复失的山鸡尖叫着跑没影,庭晣十分可惜,却不敢动一下,萧岩就站在十来步远的地方,看得他浑身发麻。
庭晣很久以后才知道,他的师父不仅剑术无人能敌,轻功也是。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刻庭晣腿都软了,屁股开始隐隐作痛。
“给我滚回去!”萧岩喝道。
庭晣撇撇嘴,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进了屋里,萧岩将那柄戒尺丢到孩子怀里:“看看。”
戒尺光滑冰凉,庭晣却觉得烫手得很,偏又不能丢开,只得认真看了,戒尺的一面被师父刻上了“庭晣”两个字,字迹清晰,雄健有力,庭晣心情复杂,不知是何滋味,又听萧岩道:“你可真不让我失望,上午给你刻好的字,现下便用上了。”
庭晣没什么好分辩的,垂着头上前,双手将戒尺奉上:“师父。”只唤了一声,请罚的话,他实在是张不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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