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手笨拙的拿着剪刀裁剪一张粉色的软卡纸，印着芭比公主的书包放在桌沿边，韩绵嘴里含糊不清唱着不知道哪学来的儿歌。
半晌，她放下剪刀，将剪出来的图案摆到知雾面前。
“知哥哥，你看我做的小兔子好看吗。”
知雾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图案和兔子哪里搭边了，但为了照顾韩绵天真稚嫩的心灵，他还是笑的温柔：“好看，这是哥哥见过最好看的小兔子。”
韩大爷提着裤脚迈过门槛，就这么细小的动作，对他来说却是异常艰难，在心里不由的感叹真是老了，老了。
知雾神情复杂，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朱秀民和刘娟丽的状态看起来可比韩大爷韩奶奶好太多了，岁月真是一场豪赌啊。
“大师啊，”韩大爷提着一袋米糕放到院子中的桌子上：“是想到什么办法来帮俺家老婆子了吗？”
知雾站起身点了点头，他的手还搭在韩绵的脑袋上，韩绵放下彩纸，伸手去挑塑料袋中的米糕。
“韩大爷，我需要跟你儿子联系一下。”
韩大爷的脸色变幻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他并没有将鬼娃娃的事告诉韩宇豪，他不愿让远在北方的儿子和儿媳操心。
他犹豫着在裤子口袋中摸索，最后张了下嘴，但还是没说什么，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步老人机，机身已经掉漆严重了，有几个按键已经被磨到连上面的数字符号都认不出来了，可韩大爷却记得异常清楚，在那几个被磨白的空白键了来回按了记下，谁也不清楚，这个老人是否在深夜中按了多少次这个号码，可最后到底有没有播出去，谁又会知道呢。
韩大爷的老人机有自动扩音，里边传来一道不太好听的老式铃声，不过几秒，电话就被接起。
“喂？爸？”韩宇豪的声音响起。
韩大爷大声喊道：“喂！儿子！”
许多老人在打电话时音量都会加大，他们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完全听到自己的声音，只能笨拙的大喊。
“爸，怎么了？我在陪卓卓买东西。”
韩大爷转向知雾说道：“卓卓是俺儿媳妇。”
知雾点点头，接过手机，直接开门见山道：“韩宇豪你好，请问你还对游桦有印象吗？”
“……”
对面沉默了半晌，要不是屏幕上还闪烁着通话中，知雾还以为他挂断了呢。
“爸？你把电话给谁了？”
“儿子，俺……”
“你等会吧爸，我陪卓卓买完东西再打给你。”
“哎……”
韩大爷想出口挽留，韩宇豪却是说完话立马就挂断了。
韩大爷摇了摇头，尴尬的笑了两声。
“抱歉哈大师，俺儿子就是忙，再等等，他等会就打过来了。”
知雾点点头表示理解，手下意识撸了两把韩绵的脑袋，低头看去，韩绵鼓着腮帮子，已经把袋子中的米糕吃了大半，手中还拿着一块，感觉到视线，她抬起头来，看着知雾眨了眨眼睛。
知雾不由笑出了声。
周记成的身材属于不胖不熟的，妥妥身材标杆，和监控中有些臃肿的身材怎么看怎么不符，可偏偏又在他家搜到了作案工具，另外，周记成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
好友大排档。
韩大爷将一块白果夹到韩绵的碗里，他们对面坐着知雾和朝正。
韩大爷遗憾道：“可惜了俺家老婆子，这些天只能给她喂点水…她那么爱吃，也不知道醒来得瘦成啥样。”
从韩奶奶的面容上来看，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坯子，许是嫁给韩大爷后，才逐渐被喂胖的。
韩绵嘴里吧唧着白果，眼神在知雾和朝正中间来回飘着。
从逍遥山庄回到市局后，朝正把知雾买的草莓拿到茶水间洗了又洗，陈潇看着他的手来回拨动在水中的草莓，看不懂，真的看不懂，不是不爱吃吗？！
关键是朝正洗完还不让陈潇吃，这会给带来了大排档，他喝了口水，把草莓盒向韩绵那推了推，一副“小孩子长身体多吃点”的慈父模样。
知雾心想这得酸死人小女孩，谁知韩绵吃了一颗后直说甜，难不成只有知雾中午吃的那颗是酸的？这么倒霉。
这顿饭或许是韩绵吃的最愉快的一顿饭，不仅有新鲜水果，还有两个帅哥哥这么照顾她。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一首好运来的歌声突然响起，让人一猜就知道这是韩大爷的手机在响。
韩大爷连忙掏出手机，屏幕显示着来电人：儿子。
知雾和朝正对视一眼，然后示意韩大爷接电话。
韩大爷已经对知雾完全信任，甚至有些事需要听知雾才决定要不要去做，得到知雾的示意之后，他才按下接听键。
接通后，韩宇豪没有立即说话，双方都先是沉默了一阵，半晌韩宇豪才开口问道：“爸，是谁要打听游桦？”
知雾和朝正对视一眼，考虑到韩宇豪很大可能不会相信鬼神这类的说法，朝正直接接过手机表明身份：“你好，我是临安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副队长，游桦涉及到最近发生一起案子，我们需要了解她的一些事情，请问你从前对她熟悉吗？”
韩宇豪有些不可置信“啊”一声，然后又是一阵沉默，朝正不急不慢道：“据我们了解，游桦曾经有一名好友叫做朱梦婷，是吗？”
这回韩宇豪没有片刻犹豫回道：“是。”
他顿了顿继续说：“朱梦婷，已经去世五年了。”
“我们需要你把所了解游桦和朱梦婷的事告诉我们，可以配合吗？”
“……”
韩宇豪重重叹了一口气，强行揭开了最不愿回忆的过往，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出租屋中，他垂着眼皮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而他的妻子蔡卓就站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的眼睛，或许是一种安慰。
“可以。”
“游桦是我和梦婷的高中同学，她和梦婷坐了三年的同桌，也是梦婷最好的朋友，梦婷…她的原生家庭不太好…”
简陋的房间内，墙上贴着已经严重褪色的几张奖状，朱梦婷书桌上满是划痕，像是曾经已经用到破烂才淘汰下来给她用。
她的桌面上摆着一本练习册，几颗纸折的星星零零散散放在这本练习册上面，穿着校服的朱梦婷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颜。
她拆开一颗纸星星，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一句话。
“朱梦婷！好好学啊！顶峰相见！”
朱梦婷被逗的笑出了声，她并没有发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刘娟丽。
“原来你最近成绩下滑是在搞这些东西啊。”
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线，朱梦婷的还勾着的嘴角凝固在脸上，转而浮现的，是眉眼中出现的一抹恐惧。
她快速站起身，挡住了背后的几颗纸星星。
“妈…”朱梦婷的声音有些颤抖。
而刘娟丽只是冷冷看着她。
“谁送你的？韩宇豪？还是王志华？”
“不…不是…是游桦…”
“游，桦。”刘娟丽一个字一个字说出这个名字，然后突然发狠将朱梦婷往边上推开，眼前出现了躺在练习册上的，几颗五颜六色的纸星星。
她冷笑一声，将星星全部拢的手中，揉成了一堆废纸，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跟那个贱蹄子来往！你是不是当耳旁风了！”
“你别这么说游桦！”朱梦婷搭在桌边的手指骨节发白，仔细看会发现她的手在发抖：“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我不让你跟她玩是为你好！你现在还没成年就开始帮着外人骂亲妈是吧？等你成年了是不是想拿刀捅死我啊？！”
“你……”
朱梦婷所有想说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她还是说不出更加恶毒的话，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跑出了家门。
蔡卓握着韩宇豪的手，做着无声的安抚，韩宇豪吐了口气继续说道：“游桦是一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她不喜欢梦婷的爸妈，也不喜欢我…她认为是我们这群人束缚住了梦婷。”
梧桐树下，游桦轻轻拍着朱梦婷的背，朱梦婷胡乱拿袖子擦着眼泪。
“对不起啊…桦桦…”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又不是你的错！”
游桦留着短发，眉眼中都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她紧紧握着朱梦婷的手，看着她的脸。
朱梦婷的长相和游桦截然相反，和她的性格一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疼。
游桦思考了一会，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梦婷，你跟我走吧！”
朱梦婷愣住了，连抽泣都忘了，怔怔看着游桦。
“他们根本给不了你好的生活和未来，等高考结束，你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小木村！”
朱梦婷语气结巴回道：“可…可是…宇豪…”
一听到韩宇豪的名字，游桦生气的甩开她的手。
“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他呢！”
“不是…我爸妈他们都在这，宇豪也在这…我…我不知道离开这以后，我还能去哪…”
“去哪都可以！你爸妈那些个封建的东西，你现在真的快乐吗？”
朱梦婷沉默了，不知所措的扣着手指，只有17岁且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生，对未来和对外面的世界是恐惧的，她渴望着自由，但她根本不知道自由为何物。
“后来梦婷来找过我，她想要我也跟她们一起走，游桦的父母都在外地，她可以毫无顾虑，可我知道梦婷和我不行，我告诉她要谨慎考虑。”
“然后你告诉了他父母？”
知雾想起来刘娟丽有说过游桦想带朱梦婷离开他们的事，便开口问道。
韩宇豪听出来知雾的声音和刚刚那个自称警察的男人不是同一个人，顿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不是我，是王志华。”
“王志华这人变态的很，他对梦婷的喜欢并不是支持她的所有事，而是想把她牢牢拴在自己身边，但他又不舍得伤害梦婷…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或许是偷听吧。”
“你个不要脸的！老娘和老子每天辛苦挣钱，供你吃供你穿！你居然真的想联合游桦那个贱人离开我们？！朱梦婷！老娘问你，离了我们你还能干嘛？！你什么都不是！”
刘娟丽拿着竹条发了狠的往朱梦婷身上抽，而朱秀民，只是站在一旁不停的摇头，并没有上前阻止。
朱梦婷满脸都是眼泪，不停的往角落里缩。
“妈！别打了妈呜呜呜…别打了…”
“砰”的一声，朱家的大门被狠狠踹开，阳关照射进阴暗的屋子，韩宇豪站在门口喘着气，游桦站在他身边，见到屋内的样子，她低骂一声两个字的脏话，什么都来不及想，冲到朱梦婷跟前，替她挡下了刘娟丽挥下来的一竹条。
刘娟丽见打到了外人，愣了片刻，触电般扔掉了竹条，但依旧眼神狠历，抱着臂来回打量着游桦和韩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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