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老荣派出来的人在温乡找到了菀之等,将东西交于菀之待回去复命,菀之命他先留下,接下来要办的事多一个人手多一分把握。
老荣派来的人叫谷河,是个快刀手,正合袁起的脾气,便让他明日随同去曹五爷府上。谷河说老荣本打算让金错来走这趟,又想这一向小院的事务都是金错在打理,他一离开恐百里芸娘有不便之处,因此便遣了他来送东西。菀之称老荣如此安排甚为妥帖,谷河想必亦是个可靠堪用的,让谷河与晁七自去休息,自己与袁起商议明日如何行事。
袁起打开封盒,“这就是你说能给曹五爷解围的宝贝?”,手里捧着一扇小巧的紫檀桌屏,左右看不出什么稀奇。“掂在手里沉甸甸的,想是好东西。”,便小心放下了。
菀之接过展开,将屏立在桌上,“紫檀是好紫檀,却没有那么稀罕。难得是这上面镶的云母螺钿贝雕,”,她指着一处蝴蝶花样道:“这样细的触须,形态亦栩栩如生,非大师手笔不能。”,“能雕紫檀的木雕匠人本就难得,加上这样的镶嵌手艺,这件桌屏只能出自扬江‘鬼手李’,他心高气傲,一辈子没收过徒,这屏存世大约只有五六件。”,说罢促狭地笑笑,“是以老荣宝贝得不得了。”
袁起却没耐心听菀之将这许多渊源,“我不懂这花儿草的,却说这屏如此金贵,如何能帮曹五爷?”,菀之耐心道:“他不是因为一扇琉璃屏得罪了常大娘子吗,拿那琉璃屏加上咱们的紫檀屏,双手奉上,想那常大娘子定会喜笑颜开。”,“你又如何知道这紫檀屏能送到常大娘子心坎上?”,菀之嗔怪地看他一眼,摇头道:“女人不管多大年纪,总是喜欢漂亮东西,那大娘子既能为了一扇琉璃屏大发脾气,怎么会不喜欢大家存世手笔,看这贝母镶的双蝶,明亮璀璨,流光溢彩,任什么人能拒绝得了?何况,市价值这个数。”,菀之举起两根手指在袁起眼前晃了晃。
袁起咋舌,“两千两?”,菀之摇摇头,“两万。”,“什么?!”袁起后槽牙要咬碎一般盯着紫檀屏,“两万两?边军校尉一年的俸禄不过一百二十斛,这巴掌大的屏居然能养百十个校尉一年?!”,菀之见他扳着手指继续折算能养活多少百长,多少军士,按住他手道:“不过是个市价,盛世古董乱世金,若逢乱世,这东西一斗米也未见得能换。既知道收礼的人是郡守亲眷,出手不能小气。”
袁起仍沉浸在两万两带来的震撼中,菀之摇他,“明日我们也需做两手准备,万一曹五爷不肯领我们的情,或心怀叵测索性黑下这屏。”,袁起道:“便带着谷河,我们也势单力薄,贸贸然去谈是不是太冒险了。凭我们的的身手,当场脱身不成问题,但温乡是人家的地盘,何况我们是来做生意的,若打起来,这生意还怎么做?”
菀之坚决道:“不能一直耗在这,思前想后反受其害。何掌柜是想做这笔买卖的,他让我们找曹五爷想必不至有什么危险。与漕帮打交道,利字当先,若能让他们看到源源不断的利,不至杀鸡取卵,我们便可全身而退。”,袁起于此一途不甚精明,看着菀之问道:“你打算如何说服漕帮,从我们这里有长利可图?”
菀之指着琉璃屏道:“你也说过,漕帮管事多市井出身,但因漕运特殊又需与些贵人老爷交道,这,便是我们的用处。”,她雄心勃勃道:“原本此次只做米粮生意的打算,现下误打误撞,古董文玩亦是我们长处,不如一并做起来,谋利还在其次,却可与些富贵人等交道起来。”,她越说越起劲,目光灼灼盯着袁起道:“今后南北米粮通路上带运这些珍奇异宝,还需大哥打点一路护卫。”,袁起听她这样说,心下也活泛起来,“如此,正是我专擅之处了。”
翌日菀之与袁起谷河带紫檀屏到曹五爷府上求见,门房见袁起有些畏缩,五爷不见他已经说过多次了,又着实惹不起这位暴脾气大爷,见菀之娇娇软软地站在一边,心下一喜,只对着菀之说道:“姑娘容情,五爷吩咐这几日不生客,若无引荐,几位还是请回吧。”
菀之却不吃这套,看了一眼谷河,谷河递上名帖道:“烦请通报。”,门房脸上一冷,眼神扫到院内,几个护院便起身抱臂气势汹汹看着几人。菀之没瞧见一般,对着门房道:“有劳,我们今日带来的东西能解曹五爷得罪常大娘子之困,并不劳漕帮破费。曹五爷不见上一见,岂不可惜?”
门房见她就这样将常大娘子的名号说出来,也唬了一跳,又见菀之等人气质不凡胸有成竹,迟疑之下,接过名帖,匆忙通报去了。菀之看着袁起笑笑,袁起偷偷对她抱了抱拳,菀之笑得更得意了。
不多时,门房奔出来对三人揖手道:“五爷有请,三位随我来。”,走到二门处,门房便不再往里走了,交由一小厮带着,又过了一道门,方才到了会客的花厅。一个年轻人七扭八歪靠坐在上首,两名漕帮短打扮的人分立身后两侧,袁起跨步上前,“曹五爷,幸会!”,几次被拒之门外已经磨光了袁起的耐心,他话虽说得客气,语气却生硬。那年轻人轻佻地扬了扬头,算是打过招呼,眼睛却盯在菀之身上,菀之也不怯缩,微微福了一福道:“曹五爷,幸会。”,不待他开口问话,示意谷河将封盒放在案几上道:“我等在温乡与尚郡之间做点小生意,有求于五爷,得知五爷近日有桩为难的事,恰好帮得上忙,便冒昧登门了。”
曹五爷与身后两人用温乡话嘀咕了几句,看一眼菀之,随后三人爆笑“哈哈哈哈”,笑声不绝于耳,谷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双拳捏得紧紧的。菀之看他一眼,示意稍安勿躁,自己坐在下首椅子上,等三人收住笑声,好整以暇地看着曹五爷。他见菀之没有娇羞,没有窘迫,更没有急躁,心下无趣,对着袁起说道:“你是东家?怎么不说话,倒叫个小娘子虚虚玄玄?”
袁起板着脸,“今天带来的东西,是我家妹子寻来的,我不懂这许多,还是要妹子讲给五爷听。”
曹五爷从椅子上懒洋洋坐起来,踱到菀之面前,谷河上前不步道:“五爷还是远着些,匣子里的东西虽说市值两万两,磕破一个茬儿,可就不值钱了。”,菀之将紫檀屏拿出来,摆好,指着流光溢彩的贴面说道:“这个,比您与常大娘子竞价的琉璃屏更难得些,若与琉璃屏一并送到府上,大娘子一高兴,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曹五爷是个粗人,但他知道两万两银子的分量,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屏,又转头打量菀之,袁起,与谷河,怪笑道:“奇了怪了,我漕帮整日在河面上讨生活,却没见过将银子扔水里打水漂的做派。”,菀之摆摆手,“非也,这两万两扔进去,是要听个炸响儿。”
曹五爷问道:“怎么个炸法?”,菀之起身,正色道:“五爷收了我们的礼,借漕船给我们运粮,今后尚郡的荣记生意会越做越大,此为一,五爷与常大娘子提一句荣记,今后我们古董铺子开张,便有贵客相帮,此为二,这银子投进去,容我们日后慢慢赚回来,自然也少不了五爷的好处。”
曹五爷抹了抹嘴,“有意思。”,转头冲身后二人使了个眼色,回身却脸色突变,“我今日便留下这屏,也留下你们的命,哈哈哈哈,岂不更好?”,冷冷道,“三个生客,无帮无靠,来我这充愣头!”,话音未落,从后间冲出四五条人影,手持刀斧,将三人围住。袁起冷眼看着他,不动声色,谷河手按在刀柄上,青筋暴起。
菀之“噗嗤”一声笑出声,曹五爷涨红了脸,“死到临头……”,菀之截住他话头,“你若不想今日命丧于此,便撤下这些三脚猫吧,我家兄长脾气不太好……”,袁起适时闪身夺步至曹万爷面前,将他喉管扣在手中,稍一用力,曹五爷便拼命挣扎起来,这时菀之拍拍袁起道:“兄长息怒,咱们是来谈生意送礼的,如何就动起手来?”,袁起依言松了手,曹五爷猛地被松开,一口气倒不上来,伏在地上喘了许久,一个手下扶起他往后退,其他人冲上来刀枪剑斧往三人身上招呼来,他冲手下嚷嚷:“愣着干什么,给我砍死他们!”,袁起与谷河背靠背将菀之护在中间,抽出长刀格挡劈砍,几个回合之下,漕帮的手下躺了一地,二人皮外伤也没有,菀之更是毫发无损。
曹五爷见势不妙,一边往后逃一边大叫道:“你们走得出今天这个门,也走不出温乡!我要把你们都沉到南焦湖底去!”,袁起皱眉道:“我们走不走得出去先不劳你费心,见利忘义,口出狂言,你今儿先交代在这再说。”,说罢拎着他腰带将他整个人缓缓提起,眼见他四肢腾空像个乌龟一般乱爬,门外听闻响动赶到的帮众也不敢冲上来。他挣扎许久,见手下忌惮,袁起越发怒盛,突然嬉皮笑脸起来:“东家,好汉,英雄,有话好说,好说。”
袁起猛地松手,他四肢着地摔了个人仰马翻,哎呦哎呦半天起不来。菀之走到他身前,俯身问道:“谈谈生意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