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远山告诉丘瑾,几十年前,雁门派与南怀岛颇有渊源。
当时两宗交往密切,南怀岛的一个长老,曾经给雁门派留下信物,约定若干年后若遇难处,可凭此物求助。
丘远山从雁门派出发,参加登仙大会时,为了以防万一,也把信物带了出来。
那是一扇小巧的玉雕贝壳。
由于南怀岛独善医术,在修界影响广泛,洛水城中也有几家直属南怀岛的药堂,因此爷孙俩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家位于洛水城西北角,略显冷清的药堂,近日正闭门谢客。
但是根据丘瑾和丘远山的观察,发现这间药堂里,居然有好几名修为较高的修士进出,应该是南怀岛在洛水城的主要据点。
爷孙俩要找的大人物,也许就在这间不起眼的药堂中。
清晨时分,杂鸟乱鸣。
趁着城中百姓未醒,丘远山站在远处望风,丘瑾则紧握着那枚玉雕贝壳信物,扣响了“南岛药堂”的大门。
笃笃笃。
片刻,门后传来一道稚气的声音:“谁呀?”
丘瑾眼睛一亮,凑近门缝,轻声道:“在下有要事,想见这家药堂的堂主,小妹妹,烦请你帮我递个消息......”
谁知,门后的女孩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不行,玄祖爷爷说了,这两天闭门谢客。”
“可是……”
丘瑾话到嘴边,忽然灵机一动,转而道:“可是我爷爷受伤了,城中没有合适的大夫,我们只信任你们南岛药堂的医术。”
“小妹妹,就当帮我一个忙,请你们家的大夫出来,帮忙看一看,行不行?”
那女孩犹豫了。
片刻,大门“咯吱”一声,在插着门栓的情况下,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缝隙里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女孩问:“你爷爷呢?”
丘瑾把一只手背在身后,摇得像个小尾巴。
他面不改色道:“我爷爷在后面躺着,他身体不好,虚八十六,毛八十七,晃八十八,奔九十的人了......诶,这就是我爷爷。”
手掌摸到一片细滑布料,丘瑾连忙把手搭上去,向女孩介绍:“你看,他老人家手臂上有伤,这两天刚划的,还在渗血——啊!”
丘瑾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想给爷爷递眼色。
只是定睛一看,身旁的人哪是自己爷爷,而是一名身着黑衣的高大老者,他顿时吓了一跳,后撤几步。
“抱,抱歉。”
丘瑾后背发紧,小声道。
玄衣老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压得丘瑾有些抬不起头。
他不知为何有些惧怕,于是乖乖地摊开手掌,把玉雕贝壳展示给玄衣老者。
玄衣老者看了几眼,问:“哪个门派的?”
丘瑾目光游移,与站在不远处,一脸担忧的丘远山对了对眼神,才小声道:“雁门派丘瑾,见过前辈。”
“进来吧。”
————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被碧海阁的人陷害,百口莫辩,只好向贵派求助。”
南岛药堂的客厅内。
玄衣老者坐在上首,丘远山其次,丘瑾站在爷爷的椅子后面,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听大人说话。
玄衣老者听完,眉头渐渐拧紧:“你们在小巷子里被围攻的时候,还遇到了一名青衣道士和一名白发少年?”
丘远山道:“是,不过我当时被麻药迷晕,不记得太多。”
玄衣老者看向丘瑾:“你给我仔细描述一下,那两人的衣着长相,还有行事作风,要详细的。”
“啊?”丘瑾一愣,斟酌着语言开口,“嗯......那名青衣道士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相十分俊朗,手中没有武器,似乎是随手抓了一把石子,用投掷暗器的手法甩出......”
“至于那名白发少年,应该姓‘顾’,十五六岁的模样,眼眸碧绿,也是唇红齿白......他比较内敛,很少说话,我也只注意到,他的武器很特殊,似乎是某种白色的丝线?”
“......”
闻言,玄衣老者垂下眼帘,神色晦暗不明。
丘瑾与丘远山对视一眼,都有些底气不足。
说来也怪。
丘远山为人正直,处事老练,在西北地区颇有威名。他年少时游历江湖,也见过不少大人物,并不会感到过于紧张。
此时,面对一个来历不明的老人,丘远山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甚至有一种孩子面对家长的忐忑。
他到底是谁?
看到自家爷爷松了又握的拳头,丘瑾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他握紧手中温热的玉石,一分一秒地捱着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玄衣老者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你们这两天不要乱走,我会让人给你们包扎伤口、安排住处——等到后天,再跟我一起上雪山。”
丘瑾闻言,顿时喜出望外。
“多谢前辈!”
说罢,少年拱手作揖,抬头时,却看到那玄衣老者拂袖起身,径自迈出门去了。
丘瑾转头去看丘远山,后者也是一脸莫名。
“这……”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红衣的少女,悄悄从客厅的屏风后探出头。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客厅中一站一坐的两人。
“诶,小妹妹,谢谢你刚才给我开门。”
丘瑾招了招手,见少女站在原地不动,也没有尴尬,反而笑眯眯地说:“刚刚那位就是你的爷爷吗,真是威武。”
少女说:“那是我的玄祖爷爷。”
玄祖爷爷?
看来玄衣老者的修为不低,才能活到成为“玄祖”的年龄。
丘瑾弯下腰,平视着少女:“我叫丘瑾,怀瑾握瑜的瑾,幸会。”
少女点头:“幸会,你的名字很好听。”
“小妹妹,怎么称呼你啊?”
“凌灵。”
“林灵?树林的林,还有灵气的灵?”
“不,凌厉的凌。”
“!”
听到那个字,丘瑾心跳漏了一拍,回头,果然看到丘远山震惊的眼神。
他们都想到了一个名字。
凌恨月?!
刚刚那名身着黑衣,须发皆白的老人,居然是一百多年前君临天下,执掌人间的帝君?
他还是方停归的师弟!
想到这里,丘瑾顿时头皮发麻。
真是撞了邪了......凌恨月都是什么时代的人物了,居然还活着?
难怪,他只是随意点头,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忍不住想要服从。
居然是帝君前辈吗......
至于那个青衣道士......
应该是帝君前辈的后人,徒孙还是?
丘瑾一顿,忽然想起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他居然,也是大人物吗?
————
南岛药堂的密室。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混杂着潮湿的墨水味道,烛火浮动间,响起笔尖游走的沙沙声响。
凌恨月独自站在书案前,手执朱笔,在淡黄符纸上画出符文。
他下笔速度很快,甚至不用看符纸,笔尖便已落下行云流水的纹路。
一张,两张,三张......
一口气画完九张,凌恨月才悬腕收笔。
他看着案上整齐叠放的符纸,眉头渐渐舒展。
“没想到啊,真的让你等到了......”
“可是大师兄,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还能收手吗?”
凌恨月无声自语,指尖轻轻摩挲笔杆。
离魂阵法......
如果是师尊,或许能找到逆转之道?毕竟他有千年阅历。
师尊会因此再死一次吗......
不行,如果让方停归眼睁睁看着师尊因他而死,怕是会发疯。
当年在南怀岛,师尊为了救小师弟,坠入火山而亡,被方停归亲眼目睹——
从此,方停归和小师弟陈墨追一刀两断,再无半点情分可言。
“失策——”
凌恨月拧起眉头,他就不该把离魂阵法的图纸,交给方停归那个疯子。
他本想最后送师兄一程。
却不曾想到,还会出现如此变数。
真是世事难料。
凌恨月又叹了口气。
他早已隐退多年,不问世事,若非顾念旧情,又怎会蹚这趟浑水?
仙门百家、渊界部落、云游散修......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明争暗斗,让凌恨月想起了久违的朝堂争斗,轻车熟路的同时,更感到厌恶。
他知道,仙门百家中,有人正把持着雪山的进出入口,防止别人进入。
那是方停归默许的。
他想做什么?
凌恨月不知道,也许是防止别人打扰。
只是防得住一时,防不住登仙大会上的众多修士。
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凌恨月忽然想起,今早上门的爷孙俩。
他们要找的是南怀岛弟子,不过由于南怀岛与方停归关系冷淡,不相往来,近日为了避嫌,南怀岛几名长老已经离开了洛水城......
凌恨月想了想,换一支饱蘸浓墨的毛笔,铺开白纸,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小师弟:
师门要事,速至城中面议。
——凌。
当年,长域一口气收了四个徒弟,辈分从大到小,依次是:方停归,张逃燕,凌恨月,陈墨追。
凌恨月这封信,正是寄给他的小师弟,也是南怀岛岛主——陈墨追。
他抬起朱笔,随手勾画出一个传送阵,将信纸放入其中,心中忽然升起几分悲凉的感慨。
世殊时异啊。
真没想到 ,师尊,大师兄,他,小师弟四人,有朝一日还能重聚。
这场荒唐而诡谲的“魔仙”大会......能顺利度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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