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一路辛苦了。”
苏其明一落地,苏晏宁忙迎了上去。
仅从外表而言,苏其明丝毫看不出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更像是三四十多岁的人,但若真把她当作三四十岁的人来看,却又觉得和她身上内敛却又让人生畏的气场不符。
她浓密的卷发高高盘起,藏在黑色宽檐毛呢帽子里,帽檐垂下来的小块黑纱遮住她左边的小半张脸,帽身上装点着两朵白茶花。
身上穿着一件浅咖色的大毛衣,上面密密麻麻绣满了一只又一只眼睛的图案,而她耳环挂着的两只眼睛形状的金色耳坠,眼睛却未睁开,而是轻轻垂下,那用金丝做成的睫毛则高高翘起。
双手套着的黑皮手套也印着眼睛形状的花纹。
她身上唯一与她气场和穿着有所违和的就是她套在左手的那串手链。
那是一串淡黄色的星星手链,风格稚嫩,雕刻线条粗糙,让人不得不好奇,苏其明怎么会戴这样一条劣制品?
苏其明停下脚步,侧头看了一眼苏晏宁,苏晏宁本能站直了身体,苏其明抬步往前走,“公司里不忙?还有时间来等我?”
“等姑姑的时间还是有的。”
苏其明没再说什么,姑侄两人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离开停机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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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儿你让我查的这个人,确实有点奇怪,全程他都有意躲开监控。”于不露在终端另一头说道。
谈景言一边听着,一边点开她传送过来的照片,一一翻过去,每张照片都只有一个侧影或者被鸭舌帽盖得严实、只露出一个下巴的脸。
直到,最后一张。
“但最后他要离开的时候,”于不露说,“他为了帮几个儿童患者去捡被挂在树上的气球,然后被监控照到了三分之二的脸。”
谈景言将图片放大又缩小,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这是一张普通平凡的脸,唯一的记忆点是他的左脸有一个小小的鼓包。
“之后我拿着这张照片去人员数据库查了一下,发现是「城市建设」的一个临时学徒,名字叫李藏。”
“他在数据库的资料,还有那三个人的行动轨迹,我发给你了,然后同时段的其他录像暂时没有发现异样,发现异样的话我再联系你。”
“好,谢了。”
谈景言挂断通话,点开于不露发过来的资料。
李藏,男,21岁。
孤儿,高中辍学,住在斑斓六厂下三层的一号蜂巢,无基因检测记录。
原本孤儿在福利院登记后,就可由政府出资统一去做基因检测,但是后来发现有许多父母为了免费的基因检测而故意抛弃孩子的情况后,政府就于M227年取消了这项政策。
算算时间,李藏于M228年出生,恰好晚了一年。
陈、白、胡这三人的个人档案也很干净,没有犯罪记录,三人的行动轨迹也没有太大变化,较为正常。
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样。
徐骐往左打方向盘,谈景言抬头一看,他们已经进入「城市建设」的山道之中了。
「城市建设」办公楼以及工厂颇为独特,他们直接选了一座山,将山体挖空,集团的主建筑物从地下开始往上建起。
沿着蜿蜒却宽敞整洁的山道开上去,一路都是由彩色钢板搭建起的连篷加工厂。
「城市建设」这个集团性质也颇为特殊,原本是私人产业,后来由于其虚拟、编程等技术的发展,相关官方部门入资控股、占大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它才能越做越大,直至今天的巨大规模。
现在「城市建设」的董事长方崇礼,虽然是白手做起了「城市建设」,但说难听一些,目前的他已经相当于是管理员了。
不过,他们还是有一定的私人产业,比如酒店。
中一区内最大的两家酒店,一家星云酒店,一家镧丽江城,都是他家的酒店。
谈景言可不希望方家会牵扯进这件案件里,但他们旗下的这两家酒店,也都是这次连环爆炸案的爆炸场所之一。
所幸损失并不大。
这些人要是被牵扯进案件的话,谈景言宁愿他们是受害者一方。
他抬头看着「城市建设」高耸入云的主楼时,心里想到。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前台接待员展开甜美笑容,温柔地问道。
谈景言拿出自己的证件,“你好,我们是安全部刑侦组的,想要找一下李藏、陈如实、白响和胡为这四位师傅。”
前台接待员闻言愣了一下,“请问他们是犯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只是想找他们了解一下圣和医院的维检修情况。”
“好的,我帮您查询一下,”前台接待员伏下身子,点开智脑里的人员出入系统,搜索了一下,“您要找的这四位工人都是维修部的,李藏前天请了一周病假,目前不在岗。”
请了一周的病假?
谈景言下意识觉得不太妙。
他翻出李藏的个人资料,拨打他的终端号码,号码已变成空号。
谈景言看向徐骐,“徐骐,你先开车李藏的家里看一眼,我们分头行动。”
“是。”徐骐转身离开。
“那其他三位工人呢?”谈景言问道。
前台接待员有些紧张地说道,“白响和胡为两位师傅现在在出外勤,至于陈如实……”
“欸!陈姐!”
她突然招手,往谈景言背后喊道,“这里有人找!”
谈景言往回一看,门口正站着一个年龄大概三四十岁上下、身材适中的女人,戴着橙色头盔,穿着橙色的长款工装,外面套着一件荧光绿的马甲,背后写着“陈如实”三个白色大字。
她正往外走,骤然被叫住,此刻疑惑地看着他们。
前台接待员又向她招招手。
陈如实带着疑惑走近。
“陈姐,这是安全部的警官,”前台招待员忙向陈如实介绍道,“他想找你们几位负责圣和医院机器维修的工人聊一聊。”
“白师傅和胡师傅现在还在外维修,哦对,还有李藏,他不是您的学徒吗?”
前台招待员说到这里,吞了一口唾沫,“他现在请假了,没有办法联系上,或许您知道他的消息吗?”
前台招待员说到后面越来越小。
“陈师傅,你好,”谈景言伸出手,“我叫谈景言。”
陈如实摘下右手戴着的那只沾满油漆的白色粗线手套,伸出粗糙斑驳的手掌,握了握谈景言的手,“谈警官你好。”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洪亮。
“有什么房间可以让我们私聊一下吗?”谈景言转头问道。
“有的有的。”前台接待员连连点头。
接待室里。
谈景言接过维修部副主管递来的记录手册,上面记录的就是圣和医院历年来的维修记录。
他翻开一看,近几年来确实是陈、白、胡三人轮番去进行检查和维修,陈如实去的最多,这半年来基本都是她。
本月十五号那天的签名确认一栏,也签着她的名字。
“谈警官,还有什么需要的吗?”维修部陶主管满脸堆笑地问道。
“暂时没有了,陶主管方便让我和陈师傅单独聊一聊吗?”
“当然,当然。”
陶主管退出房间,关上门。
“请问是圣和医院的机器发生了什么问题吗?”陈如实直接问道。
“没什么问题,陈师傅应该知道昨天圣和医院发生了一起爆炸吧?”
陈如实点头,“知道,还是我带队去那里善后。”
“按照程序,我们需要向涉及到这一事情的人问话,麻烦您配合一下。”
“好,我明白了。”
“陈师傅在「城市建设」工作多少年了?”谈景言问道。
陈如实回答道,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怀里头盔的卡扣,“学徒三年,正式工作了二十一年。”
谈景言了然地点头,“那确实是老员工了,带过的学徒应该也不少吧?”
“正式工作三年后可以开始带学徒,每年可申请带五到十个,我每年基本带六到七个,这几年加起来零零碎碎有一百多个吧。”
“是申请带?”谈景言以为这种学徒都是分配给老员工带。
“对,带学徒的话会有额外的补助。”
“李藏是今年这一期吗?”
“他是去年……”陈如实回忆了一下,“去年六月份到我手下的。”
“他在这些学徒中表现得怎么样?”
“很不错,人特别踏实努力,也上进,聪明机灵但却不偷奸耍滑。”陈如实回答得流利,“他今年就可以转正了,是这一期首批转正的学徒之一。”
“所以这个月的15号才会让他独自去检查圣和医院的设备吗?”
陈如实摩挲卡扣的手一顿。
她迎上谈景言的视线,摇头,“他目前还是临时学徒,是不具备独立检修的资格,这是违反规定的。”
“所以15号那天为什么会让他独自去?”
陈如实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以为过了这十几天,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想到……”
“那天本该是我们两个一起去的,带他外出实践,但没想到,我的腰伤突然发作,实在站不起来,最后只得让他一个人去了。”
“腰伤?”
陈如实点头,“好多年的毛病了,不久前又复发了。”
“因为今年我们部门正在评最佳员工,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得全勤,最终评到的人有一大笔奖金,所以当时……我本来当时是要叫其他师傅……但,唉。”陈如实的表情略显歉疚。
谈景言看她的神情不似作伪,是他阴谋论了吗?
“但以他的水平,去检查那些机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陈如实又强调了一句。
“听起来,陈师傅您和他的关系还不错,您了解他的一些私人情况吗?”
陈如实想了一下,才回答道,“他是孤儿,身边也没什么亲近的人,也不太爱和人打交道,平时就爱泡在车间里,他想早点转为正式学徒,这样的话就能从蜂巢搬到工人宿舍里。”
“我看到他的脸上有个鼓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陈如实犯难地摇了摇头,“好像他小时候都有了,具体是因为什么,我确实不知道。”
“没有。”
“那您知道他为什么请假吗?”谈景言问道。
“这我当然知道,他的假是我帮他请的,他老早就觉得眼睛不太舒服,我一直让他去看看,但是他一直没时间去看。等到转正初审名单终于出来了,他心里这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了地,我就赶快让他请假休息休息,最主要是去看看眼睛。”
“那他请假之后这个期间,您和他还有联系吗?”
“有啊,第一天他去自助医疗贩卖机那里看了眼睛后,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他的眼睛问题不大,就是用眼过度了。”
陈如实回忆道,“后来就没怎么联系了,再昨天爆炸重建,就更没什么时间联系了。”
“那你知道他的终端号现在已变成空号了吗?”
“害,你说这个啊,“陈如实笑了笑,”那本就是他瞎填的,他没有终端,没那个钱买,之前他要有事联系我,都是用的外面的公共电话亭。”
没有终端?
谈景言看了看手中的记录,目前还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陈师傅,关于李藏,您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陈如实垂下眼眸,回答道,“他平日就两点一线,顶多偶尔去我家一趟,也没什么感情和业余生活,小藏他……他就是一个努力谋生的普通年轻人罢了,一天心心念念的就是多久可以转正。”
“确实没什么可补充的。”
良久,谈景言起身,“好,那就感谢陈师傅您的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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