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亮起,谈闲意一身清爽地醒来,头也不疼了,也感觉不到冷了,神明给的灵丹妙药的确保真。
苏映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给他留了面包和牛奶当早饭。
谈闲意捏着面包的外包装,最近吃这东西实在是太多太频繁了,看见面包后食欲直接下降到冰点。他的传统中国胃有点怀念米饭配青菜了。
谈闲意无声地叹气,心里这种小小的抱怨,他不会对苏映溪说的,毕竟条件有限,他不想她为难。
正当他勉强自己继续啃面包时,苏映溪回来了。
听见脚步声靠近,谈闲意探头往外看,结果两条散发着江水湿潮气味的活鱼被递到他面前。
谈闲意:“?”
他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避开与鱼目眼对眼,“这是买来的吗?还挺新鲜的。”
“是挺新鲜。”苏映溪说,“这是我刚上江里抓的。”
谈闲意有点意外:“啊?”
他打量苏映溪,确实发现她换过一身衣服了,头发也还潮湿的微微滴水。
“你去江心捕的吗?怎么不叫我,一个人很危险的。”
苏映溪笑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再者说,我水性还挺好的,不用担心。”
“那你抓这鱼,是咱们两个吃吗?”谈闲意说,“可是我们没有锅灶。”
“咱不自己弄,找地方蹭饭去。”苏映溪嘿嘿笑了一下。
谈闲意诧异,“去你的姥姥家吗?可是……你不担心会给姥姥家增添负担吗?”
苏映溪笑而不语。
去姥姥家的路上,她和谈闲意介绍陆睿环家的情况。
“我姥姥家住在林学院附近的家属区,我太姥爷是学校食堂的员工,做厨师的,虽然工资不高,但足够糊口,而且食堂每天卖不完的饭菜,是默认允许员工自行分配的,所以我姥姥小时候几乎没挨过饿。”
这一点,姥姥比她其他家人都幸运。
“我太姥姥没有工作,是跟着太姥爷从老家那边过来的,很会料理家事,非常擅长养鸡鸭鹅,下的蛋可以补贴家里伙食,也可以换点粮票。”
所以姥姥家住的院子里,有很大一片养鸡鸭鹅的棚子,院里还有两只护院犬,平时也不栓绳,但会自觉在自家院里活动,听说一有生人出现就嗷嗷狂叫,凶得很。
苏映溪有点担心,一会儿去了,不会被狗追着咬吧?
林学院家属区离得不远,从江边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因为不确定哪家哪户才是目的地,苏映溪走走停停,看见面善的住户就打听打听。
这个时代,一片地区的家家户户即便不甚相熟,却也基本都知道谁家在哪儿,好打听得很。苏映溪手上拎着鱼,看着就像是走亲戚串门的样子,邻居也就没防备,热情地给她指了方向。
不多时,提着礼物的苏映溪和谈闲意,出现在了陆家小院的门口。
今天是周末,学校放假,陆睿知和陆睿环都在家里,这会儿正在院里和妈妈一起喂鸡。
察觉到院门外有生人的气息,太姥姥家的两只恶犬果不其然开始狂叫了。一只是中华田园犬,个头不大,气势老凶。另一只是看不出品种的串串,是很大一只大黄狗,像个小弟似的站在田园犬后边,壮着声势狂吠。
“好反差啊。”谈闲意笑道。
“就是啊。”苏映溪冷眼瞪着两只狗,它们被这道凉冰冰的视线盯得浑身一抖,许是感觉到来者不好惹,它们低低地唔嗷两声,产生退却之意。
但一想到主人就在身后,它们仗着人势就又有了勇气。狂吠声不停,吸引了院中主人的注意。
太姥姥抬眼朝门边看过来,见是生面孔,却明显是来找他们家的,便放下手边的食盆,吆喝了一句制止两只狗的狂叫,看向苏映溪二人,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还没等苏映溪回话,陆睿环认出了两人的身份,跟妈妈说:“他们是昨天的哥哥和姐姐。”
“啊。”太姥姥很快反应过来,“是昨天在江里救了你哥哥的那两位?”
陆睿环点点头。
昨日在岸上看到救援全程的妹妹,认证了恩人的身份,陆睿知连忙上前,对着苏映溪和谈闲意深深一鞠躬,真诚感谢。
太姥姥也赔着笑脸,握着二人的手,满口感激:“真是多亏了你们出手相救,不然我家孩子可能就危险了!”
苏映溪摆摆手,“太……太客气了阿姨,昨天不止我朋友一个下水帮忙救人,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谈闲意附和:“是啊是啊,孩子没事就行。”
太姥姥感动极了,又连连说了好多次“谢谢”。她看了眼苏映溪手里拎着的鲜鱼,问:“你们这是?”
“昨天听说您家孩子是为了捞鲜鱼才冒险游到江心的,这样的事情太危险,以后一定不要再做了。”苏映溪苦口婆心道,同时把两条鲜鱼递给太姥姥,“这个送给您家孩子吃,补补营养。”
“哎呀哎呀,这怎么能好意思呢?你们帮了我家大忙,应该我们送礼物表示感谢的。”太姥姥赶忙摆手拒绝。
“拿都拿来了,就收下吧。”苏映溪说。
“这,这不好吧……”太姥姥搓了搓手,满脸不好意思,然后忽然灵光一闪,说道:“那这样好了,你们留下吃饭,我把鱼烧好了,咱们一起吃。总得让我们家回报你们的帮助啊。”
苏映溪笑了笑,偏过头对着谈闲意眨了眨眼。
“那我们俩就不客气了。”
“别客气,都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太姥姥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去,在炕上摆了张小桌,弄了盘花生瓜子还有糖果的拼盘。
把客人安顿在炕上坐下,太姥姥就开始准备烧鱼的配菜,把鱼从里到外干干净净地收拾了,接着起锅热油。
家里没有豆油,白花花的荤油被保存在密闭容器里,要用的时候就用勺子挖出来一点,放到热锅里融化了做菜。
太姥姥挖了一勺,想了想后又挖了一勺,她想让客人吃点好的,吃的有滋有味。
这个时间,苏映溪正打量着屋里的环境。墙壁上遍布老旧斑驳的痕迹,黑漆漆的。屋内空间不大,一张大炕上睡一家四口,炕尾那儿摆了只柜子,柜门半敞着,里头都是些衣服还有被褥。
此外角落里还有只崭新的柜子,半人高,打造的算不上精巧,但挺实用的,能装很多零碎的东西,柜子上还能供个香火,摆点贡品。
苏映溪认得这只柜子,未来几十年,她一直能在姥姥家的阳台上见到它,无论姥姥搬了几次家,柜子都跟着一起,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姥姥说过,这是她爸爸给打的柜子,她要留着做纪念。现在看柜子的崭新程度,应该就是才打完没多久。
厨房里,油锅滋滋响的声音传来,同时一起传来的还有鱼的鲜香味。江鱼品质很好,即使算不上十分肥美,但胜在新鲜。
这个年代缺吃少穿,却并不允许私自捕捞江鱼,因为这都是公家财产,抓着是要处置的。再者说肆意捕捞会破坏生态平衡,明年江里可能就光溜溜的不剩几条鱼苗了。
但饿极了的人们也会有不遵守规矩的时候,悄悄的、赶在夜深人静没人的时候,游到水里抓条鱼,给家里老的小的补补营养。只要没被抓现行,公家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昨日陆家老大就是抱着这个心思,想弄条鱼给家里久违地开个荤,但他没能等到夜深人静时动手,大白天顶着无数证人的目光就下水了。
也幸亏他失手没抓到鱼,不然岸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肯定会有人暗地里举报陆家的。
苏映溪幽幽叹气,毕竟还是小孩子,想法和做事不够周全,差点给家里惹祸。
她独自想着这些时,谈闲意已经和那对兄妹打好关系,聊家长里短很是开心。
然而,等陆睿知打听他家住哪里时,谈闲意不好回答,只能说自己是来这边上学的,老家离这儿还远着,把小孩子搪塞过去了事。
生怕说多错多引人怀疑的谈闲意压力很大,渐渐地有些撑不住了,回答不了小孩子某些过于细致的问题,便将求助目光递给了苏映溪。
苏映溪了然,接过话题与陆睿知聊起了捕鱼的技巧,给他讲光的折射现象,在水面上看到的鱼影,和实际上水底下鱼所在的位置是不同的,以及该怎么做才能确保抓到实物。
陆睿知听得很认真,他年纪还小,有些生活中的现象,他能感觉到,却没法用科学的道理解释,只能凭借一次次的摸索,自行寻找规律。
现在有人将这么实用的规律给他讲明白了,他若以后再想摸鱼,肯定事半功倍。
看出少年想法的苏映溪,及时制止他说:“给你讲这些是为了普及常识,可不是撺掇你之后继续下水抓鱼,你知道那样很危险吗?”
陆睿知:“知道……可现在的鱼精着呢,它们根本不怎么往岸边浅水区来,生怕被人捕捉到,它们基本只在江心深水区活动。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苏映溪沉默了一会儿,“吃鱼重要还是保命重要?”
陆睿知闷声回答:“命重要。”
“对头。”苏映溪觉得这孩子还是能听懂话的,“别以身犯险,真出了事,因小失大。”
陆睿知点点头,“我明白的,以后不会了。”
得到保证,苏映溪满意了,但看着少年人失望且欲言又止的表情,她顿了顿,说:“这样吧,等今天在你家里蹭完这顿饭,作为回礼,我再多抓几条鱼送你们。你们把鱼养在缸里,想吃的时候就吃,好吗?”
陆睿知:“可是大姐姐,你去捞鱼就不危险吗?”
苏映溪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一直不怎么说话,却掩饰不住眼中对鱼肉期待的陆睿环,微微叹息一声。
“不危险,因为我是大人。”她说,“而且,还是懂得野外生存的捕鱼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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