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幽，万籁俱寂。
书房的钟摆在一点点走动，办公桌角的阴影里，轮椅经过的时候，边缘折射出铂金的金属光泽。
祝轻洛按了按扶手，在这张桌前停下。
实际上，她在姜家能活动的范围有限，部分地方，包括书房的区域，管家是不允许她进来的。
只是她心里还有些疑惑。
这里资料更多更全，能够最大限度地了解这个世界。
祝轻洛拿起面前一本书，这是有关《信息素保养和治疗》的内容。
她大致翻阅过后，发现是ABO平权法案颁布十年，新兴了一种特殊的疗养产业。
而且，她有意地寻找其中，有关吡萘洛尔药剂的相关信息。
吡萘洛尔药剂是该产业的衍生产品，对它的描述详尽，不过副作用的原理，只是在最底下标注了一行字：
除了患者身体机能受到侵蚀，在下一次标记中会有少许影响。
祝轻洛目光微顿，翻来覆去也没说具体影响。
她服用过药剂，尽管很少，但是也说不好会在身体里潜伏。
药剂残留的物质被信息素稀释，然而每当入夜，胸腔偶尔会有刺痛的感觉。
所以，现在出现在这里，有部分原因是她睡不着。
祝轻洛思绪回笼，确定服用的药剂没问题，这才再次合上了书籍。
旁边的桌上，还有一些不明的样本瓶，盛着蓝蓝绿绿的药水。
因为充满了独属于omega的强烈味道，她无法近距离观察。
祝轻洛沉思片刻，意识到这是治疗受伤腺体的药物。
不过，她知道现在姜韫不会成功，仍然需要被动地接受标记。
在剧情后期，姜韫才会疗愈腺体，然而对她来说不是好事，这会吸引更多的alpha，陷入从未有过的人生至暗时刻。
祝轻洛心里没有太多想法。
姜韫后面的人生与她无关，那个时候自己早就下线了。
她随便看了点资料，打发时间，直到脑袋涌上困意。
窗外的明月低垂，微风拂过面颊。
她抬起头的一瞬间，视野变得开阔，看到不远处保险箱的轮廓。
视线停顿了几秒，眼前浮现今天“看”到的密码。
恰好今晚姜韫不在家，这么好的“馅饼”突然就从天上砸在了头上。
祝轻洛将手里资料放下，缓缓走近，神色若有所思。
只要打开保险箱里的文件，得到有价值的情报，也能帮祝家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
可是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还想继续留在姜家，不可能当下铤而走险。
正在此时，对面书柜的一个格子里，传来窸窣的细微声音，瓷瓶里有一枝粉红的花，被风一吹，忽然凋零。
花瓣在空中打转，飘落在了她膝盖上。
祝轻洛不禁皱起眉，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她似有所感，余光往左上方一瞥，看到花瓶后面有个异物，似乎是某种微型的科技产品。
这是……
下一刻，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咻——”
祝轻洛看去的时候，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她确定不是姜韫，更不是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心里刚刚涌现的疑虑，就被另一种怪异的感觉取代。
甚至，她脑海里浮现一个荒诞想法：
姜家进贼了吗？
祝轻洛没有去查看花瓶，心念一转，从书房出去，外面静悄悄的。
这座建筑是环形结构，每条长廊深邃复杂，头顶的灯光只能照亮中央，而刚才那个“贼”，有可能藏在任何一个角落。
方才的动静，居然没有惊动管家。
祝轻洛直觉那人离自己不远，而她的房间在上一层，电梯则在走廊尽头。
余光里，黑影躲进一扇门内。
空气陡然凝固，有紧迫的气息在暗中流动，如同对峙。
祝轻洛停下了轮椅，呼吸微窒。
她略作思索，准备去按墙边的警报器。
这时候，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黑暗之中，高跟鞋跟接触木质地板，节律单一、沉闷厚重，空气里仅有这一道清晰的声音。
此时，祝轻洛却莫名感到安心。
“你在这里干什么？”
幽微的冷光打在女人身上，她的面容与平时不太一样，靡丽夺目，又平添了些许朦胧莫测。
因为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沾染着一丝寒气。
祝轻洛有些诧异，没想到姜韫这么快回来。
她的房间不在这一层，没办法用去卫生间的借口。
姜韫的目光洞若观火。
“我听到奇怪的声音，以为是姜家来了其他人。”祝轻洛避重就轻地说道。
闻言，对方微皱起秀眉。
“其他人？”
见她毫不知情的模样，祝轻洛脸色凝重起来。
“嗯。”她点头说。
“姜家外面有防御系统，层级森严，如果有人私闯会触发一级警报。”
姜韫言下之意，是今夜除了她以外，没有外人出现过。
闻言，祝轻洛陷入思考。
姜韫态度不容置喙，正在凝望着她，目光上到下掠过。
只见祝轻洛没有因这句话松动，神色隐约有几分倔强。
而且，身上没有携带任何东西，头发略显凌乱，一边的衣领立起来，看上去真的是刚从房间里出来。
姜韫眼底掠过一丝暗芒，有些意外，单手不动声色背到身后，莹白指腹微微摩挲。
“还不走？”她低声说道。
“……”
当女人从身旁经过时，带起一缕微凉的轻风。
祝轻洛心想，对方都这么说了，她再坚持就是质疑姜家的安全系统。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门，然后慢慢吞吞跟上，对方没有放缓脚步，长腿迈一步就跟自己拉开不少距离。
其实，她感觉姜韫有点古怪。
比如为什么突然回家……
“知道信息素疗养产业么？”姜韫语气漫不经心，说道。
祝轻洛心里一紧，佯装疑惑：
“那是什么？”
“我忘了，你对现在的社会有些脱节。”
姜韫瞥过她的双腿，语气微顿。
她说起了今晚出门办的事，是跟该产业的技术研究有关，其中一些专业术语，祝轻洛似懂非懂。
虽然不知道姜韫为何主动提这件事，她秉着言多必失的原则，只是面上附和。
“书房里正好有相关的书籍，可能对你有帮助，想不想去了解一下？”姜韫忽然说道。
“不……想。”
祝轻洛本来想说“不”，但是转念一想，立即改口。
但是，对方看上去不太明白。
祝轻洛发现身旁的人不走了，只好跟着停下轮椅。
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看到姜韫走到面前，顿时阴影倾覆，一缕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祝轻洛目光一错不错，与她对视了几秒，心里思索如何应对。
接着，对方微俯下身，冰凉的指尖挑起她的下颌。
“不想？还是……已经看过了？”
女人的笑容与平时无异，昏暗的环境里眼眸灼灼，却散发着一种森寒的气息。
祝轻洛脖颈微僵，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说道：
“我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
姜韫眸光微闪，示意她继续说。
“姜小姐，其实我今天不小心听到你通话……”
直接摊牌了。
姜韫笑容未变，语气难以捉摸，说道：
“来姜家这么久，想过某一天回家吗？”
“没有。”
面对这个问题，祝轻洛倒是回答得毫不犹豫。
姜韫微眯起凤眸，愈发好奇。
她在监控里看得分明，祝轻洛此前进入书房，本来能轻而易举盗取机密文件，却在最后的关头改变主意。
本来部署的人手，竟然也没有派上用场。
还是说不满足于此，另有所谋？
“为什么？”她状似不在意地问。
祝轻洛心情复杂，语气含蓄之中，带着几分沉痛说：
“祝家是我原本的家，可是他们眼里只有小女儿，对我毫不关心，而且自从我……就已经仁至义尽。”
她轻叹一声，忽然重点强调道：
“我现在是姜家的人，死也是姜家的鬼。”
“……”
这番话仿佛老套的宣誓，但是总有人受用。
姜韫眼底掠过一丝愉悦，仔细端详她。
祝轻洛说话紧张，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伪。
半响的静默。
祝轻洛不禁指尖微蜷，按住了扶手。
再多一秒，表情就管理不住了。
接着，她感觉姜韫松开了手，眼前顿时恢复光亮，那种萦绕身边的压迫感骤然消散。
对方在她面前转身，走进了书房，末了撂下一句话：
“进来吧。”
祝轻洛看着这地方，没有犹豫跟了进去。
她察觉气氛发生微妙变化，有某种心照不宣的物质扩散，潜藏着真正的危险。
短时间内，她第二次出现在这里。
只见姜韫半倚靠在办公桌边，随手拿起最近的书籍，打开之后，目光微微凝滞。
她捻起书页里的一片花瓣，于吊灯的冷光下打量片刻。
完整无损，颜色还很鲜艳。
“怎么还多了东西？”
对上姜韫的目光，祝轻洛轻咳一声，假装无事发生。
姜韫没有继续追问。
她的指尖捻着花瓣，过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说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如果感到为难，我可以为你破例一次。”
祝轻洛以为自己听错了，姜韫的态度友好得过分。
“取消跟夏轩的合作？”她谨慎地询问道。
姜韫轻轻颔首。
“这怎么可以？”
祝轻洛语气流露疑惑，有些许愤慨。
“请姜小姐做好自己的工作，千万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影响。”
祝家也是不相干的人。
姜韫沉默一会儿，忽然笑了，问道：
“你觉得那笔钱怎么办？”
祝轻洛眼睛亮了亮，终于等到这句话。
她神情郑重其事，直视对方，语气朴实无华回答道：
“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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