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刚走到楼梯转角处就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道单薄瘦削的身影背对他站在楼梯第一级台阶,不远处是屁股一边抬起坐在地面哼唧叫骂的江父,下人们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有个女佣想去扶江父,不料却被江父一巴掌甩开。
“蠢货!你是想要我伤上再加伤吗!”
一向爱惜羽毛的江父,此时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底更是恨不得弄死那个害得他滚下楼的兔崽子。
看样子估计是伤到臀胯了,不然也不会摆出如此诡异的姿势,江楚有点想笑,碍于一堆下人在场,只好憋住了。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请赵医生!”
江楚话音刚落,下人们赶紧去请家庭医生了。
等到家庭医生到,只看了几眼就说八成是骨裂了,指挥下人赶紧把江父运到医院里去,年三十晚上还鸡飞狗跳的别墅里终于安静下来。
自始至终那个“闯祸”的少年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脸上不曾有丝毫波动,始终冷眼旁观。
“怎么回事?”江楚走到他面前,语气同样没有丝毫的责备,反而是十分平静。
少年默不作声。
江楚这才想起这孩子中文还不熟练,估计是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构思语言。
于是他切换成了英语。
少年终于抬起头和他对视,眼珠里逐渐浮现出丝丝类似于胆怯的情绪,像是漂亮的琥珀出现了裂纹。
“我下楼的时候,父亲上来了,他看到我就让我滚远点,我就赶紧让开,结果他好像没站稳一下就掉下去了,我听到他说晦气…… ”
江辞讲起事情的经过磕磕巴巴,甚至还混杂了不少英语单词进去,不过江楚大概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随后他又问管家,管家肯定是先生自己摔下去的,因为当时楼下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
“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江楚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可那么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总不可能是大家都瞎。
江父这次受伤虽说用不着打石膏扎钉子,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三个月内他是没办法寻欢作乐了。
就连老爷子听闻此事之后都感叹自作孽不可活,说是江父若是对这个小儿子稍微好一点点,也不至于大过年的遭了报应。
江父受伤的消息一时间传遍江家。
姑且不说别人怎么评论,江父一口咬定就是江辞把他推下楼的。
江楚冷冷一笑,反手把那天晚上的监控甩出来。
画面里江父站在楼梯上大呼小叫,站在上方的江辞低垂眉眼默默地站在原地,江父说到激动之时,甚至伸出手去戳后者的脸,江辞惶恐地往旁边躲,江父的手落了个空,一时没控制住平衡,跟个皮球似的直接滚了下去。
“父亲,你是真觉得我没长脑子么?”江楚微笑非常温和,语气轻得让人发毛。
江父气得脸都绿了,“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你爸!”
“那就做点符合你身份的事情。”他的语气没有半点对江父的敬重,却偏偏使得江父脸色剧变。
犬马声色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关心过妻儿半句,妻子葬礼上带情人出席,若不是江楚雷厉风行,恐怕嫡系早就被其他豺狼虎豹吞噬干净。
江父一下被戳中肺管子,脸色涨红布满猪肝色。
“这么多年了,父亲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见江父终于反应过来,江楚不愿意再和他耗下去,起身就往外走,任由身后咆哮回荡。
……
“叮——”
电梯门打开,目光相接,电梯里的人和江楚同时楞在原地。
江辞提着手里的保温桶,怯生生地叫了声哥哥,赶紧从电梯里出来。
“来探望父亲么?”
江楚他看了眼面前的江辞,穿得厚实无比,看着倒是没那么弱不禁风了,有点像洋娃娃。
江辞点头。
“我陪你去吧,不然他为难你。”
江楚脸色淡定依旧,却不自觉想起年三十那晚,登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谢谢哥哥。”
江辞乖乖地道谢,然而低下头在江楚看不见的地方,目光寒凉死寂,没有丝毫的生气。
两人一起进入病房,江父看到前面的江楚,以为是他后悔了,心里得意起来,可甫一瞥见他身后的江辞,登时满脸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父亲,这是钟阿姨给你熬的汤,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
江辞笑容安然温柔,似乎完全不在意江父脸上的鄙夷,反而走上前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
“滚开!谁要你假惺惺!和你那个婊子妈一个货色!”
江父刚在江楚那里受了气无处发泄,这时候突然又蹦出这个随时让他回忆起屈辱黑历史的私生子,脸色难看得要命,抬手就把保温桶甩出去。
“铛!”
一道银色弧线滑过,不锈钢保温桶好死不死砸在江辞的脚背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在地上滚了好远才停在角落里。
幸好保温桶质量过硬,里面的东西没有一点漏出来,但砸在脚背上的疼痛依旧清晰地提醒着江辞,他在江父眼里和仇人没有区别。
可江辞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背对江楚的角度,他唇角微微勾起,面向江父的眼睛里没有分毫波澜。
江父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表情里的意思,江楚已经皱着眉走过来,“伤到哪里了?”
江辞慢慢动了动被砸中的脚,抬起头来眼里有水汽氤氲,眼尾通红,死死咬住下唇不发出一点痛呼,额头上甚至沁出点点冷汗,却依然缓慢地摇头。
“我没事。”
声音却带着颤抖。
江楚的脑袋轰然炸开。
有种想要将他彻底摧毁的冲动,想要看他落泪求饶,一双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影子。
脆弱精美的东西一旦摇摇欲坠,总会使人升起最大的破坏欲。
但江楚毕竟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他知道自己栽了。
“他好歹是你亲生的,凡事不要做太绝。”心念百转之间,他面色如常地扫了江父一眼,后者登时浑身抖三抖。
“他是我的种,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关你屁事!”江父碍于面子,色厉内茬地说道。
“父亲摔一跤这是连智商都消失了么。”江楚冷冷嗤笑,随即转向江辞说道:“我扶你出去找医生。”
江辞轻轻点头。
经过医生诊断没有大问题,开了点活血化瘀的药物,江楚直接开着车把他送回了住处。
一路上兄弟俩异常沉默。
“不要对父亲报希望,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江辞下车的时候,江楚突然开口。
“我知道了。”
江辞瘸着腿往外走,江楚从后视镜看他慢吞吞的样子,赶紧打开车门扶着他上楼。
开门的是平时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阿姨,一见大少爷扶着一瘸一拐的小少爷,登时惊呼。
她嘴里唠唠叨叨,赶紧就要去搀扶江辞,却被江楚拒绝。
江辞住的地方空旷而整洁,装饰都是江家楼盘样板间原始的状态,一看就知道主人根本没有花过心思去打理。
坐到了沙发上,江辞让阿姨赶紧去给江楚倒茶。
“今天谢谢哥哥了。”
江辞盯着面前空白的墙壁,声音有点木木的。
江楚失笑,“以后父亲如果还敢那样对你,你就直接和我说,没有必要太怕他。”
“好。”
少年终于舒展开眉头,轻声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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