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没人看你！”李山把裤子也扔给了方全军，肩方全军不动，准备自己动手了。
“我自己来，自己来！”
方全军吓得赶紧把自己的衣服都脱了给李山，然后换上李山的衣服。
方全军穿上李山的裤子后，一摸口袋，里面有一盒什么东西。
“山哥，你这买的啥啊？玩这么大？”
方全军刚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拿出来发现，那竟然只是一盒薄荷糖
“脑子里一天到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山一把夺过方全军手中的薄荷糖，将方全军往厕所外面推，“滚回去罚你的站。”
楚云梦再见到李山回来的时候，李山身上已经没有烟味了。
李山将薄荷糖丢到楚云梦的桌上：“小卖部没有金嗓子喉片，这个薄荷糖你先凑合一下。”
李山开口说话的时候，嘴里也没有了烟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谢谢。”楚云梦拿起桌上的薄荷糖，从锡纸板上取出一片塞进嘴里，沁凉的味道瞬间从舌尖弥漫开，让她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不少。
“你家就连你爸都不抽烟？”
李山还是好奇，他印象中他见过的所有成年男性，就没有不抽烟的。就连看着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教导主任，背地里也会吞云吐雾。李山还偷偷拍下了教导主任抽烟的照片。
“听我妈说我爸以前也抽烟，后来遇到我妈以后，我妈不让他抽烟，他就不抽了。”
楚云梦的话刚说完，李山心头不由得一颤。
楚云梦的妈妈不让她爸爸抽烟，她爸爸就不抽了。那楚云梦不喜欢烟味，他巴巴地去买薄荷糖，又找方全军把衣服都换了，这又算什么？
“你爸是做什么的？”李山问楚云梦。
“以前是警察。”
“那现在呢？”
楚云梦沉默了片刻，才答道：“他已经牺牲了。”
因为上面老师还在上着课，李山和楚云梦本来就是压着声音说话，在说出她爸爸已经牺牲的时候，楚云梦的声音更低了。她头也不抬地写着作业，李山看不清她的神情。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李山向楚云梦道歉。
“没关系，我和我妈妈都已经接受现实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他和她，天壤之别的两种人，竟然在没有爸爸这件事上同病相怜。
“你妈再婚了吗？”
“没有。”楚云梦摇头，“我妈妈说她这辈子只能爱我爸爸一个人，有很多叔叔追过我妈妈，但她下定决心不会再嫁给任何人。”
楚云梦的话，对李山而言，就像童话里的海市蜃楼一般，虚幻缥缈，完全和现实不沾边。
现实生活，应该是这样的——他妈在他爸死后的三个月，就给他找了这个后爹，他爸死了还没一年，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就出生了。
现实就应该这么荒诞又讽刺。
“你妈妈……又是做什么的？”
李山并不是一个好奇别人家世的人，他不喜欢别人过问自己的家庭，也从来不打探别人的家庭。
但对于楚云梦，他就是有忍不住的好奇。
他就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楚云梦这样的女儿？
“我妈妈是蒲公英希望小学的老师。”
蒲公英希望小学，临溪县一个非常有名的慈善工程，在临溪县下面的一个偏远乡镇，专门资助家庭极度困难的学生。
上小学的时候，县里的老师，就喜欢拿蒲公英希望小学的学生来教育他们。
“你们知不知道，蒲公英希望小学的同学所有的年级都在一个班上课？老师给高年级上课的时候，低年级也在一旁学习；给低年级上课的时候，高年级就在安安静静地自习！哪里像你们这么好的环境，还不好好学！”
他们班也有不少同学是蒲公英希望小学上来的，听他们的同学说，蒲公英希望小学的老师都快跑光了，每一个都挤破头想调到县里。
“你妈妈在乡镇小学上班，你在县城，你平时家里就你一个人？”
“没有，我妈妈每天都会开车在临溪和蒲公英之间来返。我在学校的时候她在上班，我放学回去后不久，我妈妈也回来了。除了偶尔单位里有些事，会稍微迟一点，但她每天都会回来。”
真好，李山自嘲地笑着，这世上还是有人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每天来回开四个小时的车。
“你在县城读书，你妈妈就没想过调上来？”
“没有。”楚云梦还是摇头，但语气从低沉转向了隐隐的自豪，“我妈妈说了，如果连她走了，那些孩子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李山思量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放学等所有老师都离开后，偷偷潜入了教师办公桌，在许臻的办公桌上翻找学生的档案。
每个学生的入学档案上，都需要填写父母姓名和职业。
好在楚云梦是1号，她的档案就在最上面，省去了李山很多的翻找工夫。
“山哥，快！有保安朝这边来了。”在外面放风的王齐凯不停地催促李山。
李山来不及细看，只能先拍下楚云梦的档案资料，然后火速地翻下办公室的窗户。
“走！”
李山回到他后爹开的麻将馆，一推门进去，麻将碰撞的声音喧闹不停，赌棍赌红了眼后不堪入耳的咒骂，烟酒混合难言的味道，齐齐地向他涌来。
“诶，萍姐，李山回来了！”
有人对着一个烫着大波浪，涂着烈焰红唇，趴在男人肩头打牌的女人喊道。
“碰！”打掉手中这张牌后，女人依旧没看李山一眼，只对着牌桌上的人巧笑倩兮，“去把冰箱里的饭热给你妹妹吃。”
李山也没和女人说一句话，径直从冰箱里拿了剩饭剩菜，走进矮小的厨房，将饭菜放进蒸笼开火后，打开手机里的档案照片。
姓名：楚云梦
出生年月：2003年3月9日
2003年？李山顿了一下，那楚云梦应该是提前上学了，快比他小两岁了。
李山的手指继续下滑，来到父母那一栏：
父亲：楚奉廉 单位：山城市临溪县公安局 职务：已牺牲
母亲：秦嘉懿 单位：山城市临溪县蒲公英希望小学 职务：校长
李山他们班就有蒲公英希望小学考到临溪县的同学，那些同学虽然大部分成绩不怎么样，但大部分都乖巧听话不惹事，除了楚云梦这种一眼就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老师也喜欢那些乖巧的同学。
课间同学闲聊的时候，那些同学常在一起怀念秦校长，把秦校长夸成天上有地上无的好老师。
原来秦校长就是她的妈妈。
蒸锅里的热气不断上涌，迷蒙了李山的视线。
人与人之间，原来就是有云泥之别。
李山将热好的饭菜端出去，敲开了孙招娣的门，孙招娣正在边吃辣条，边看他留下的漫画书。
李山一把抽走孙招娣手中的漫画书：“作业写了吗？就在这里看漫画？”
孙招娣立刻跳起来要把书抢回来，奈何身高实在不够，只要李山将书高高举过头顶，孙招娣就无可奈何。
孙招娣气得直跺脚：“你不是也从来没写作业吗？凭什么教训我！”
李山随手将漫画往堆放着乱七八糟杂物的角落里一丢：“先吃饭，吃完再看。”
“山子，下来，妈这边有事，陪你吴叔打一局！”
吴叔，就是那个肥头大耳，老是喜欢把手往张萍屁股上摸的男人。李山非常讨厌这个人，尤其是张萍对这个人笑脸相待的时候，李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搅。
李山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他们家就是这样，永远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山在做饭的时候，楚云梦正在和秦嘉懿吃饭。
昨天楚云梦说最近嘴里没味，想吃些辣的，秦嘉懿今晚特意做了楚云梦喜欢的水煮牛肉，可楚云梦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
“梦梦，你今天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妈，问你个问题呗？”
“你问。”
秦嘉懿边说着，边往楚云梦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牛肉。
“你之前和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读书不是唯一的道路。我有一个朋友，他……他人其实挺好的，就是不喜欢读书，我想帮帮他，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楚云梦苦恼地咬着筷子：“我要是劝他读书，他肯定不爱听，也不会搭理我。但我总觉得，他那样就是不对的。人怎么能不读书呢？”
秦嘉懿看着女儿陷入深思的样子，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秦嘉懿刚毕业，成为一名初出茅庐的青年教师时，见到不读书的学生，也十分气恼和不解。
但从事教育的这二十多年，她见过形形色色的学生，各种各样的家庭，她拼尽全力过，也无能为力过。
她见过浪子回头，也见过执迷不悟。她有遗憾、有惋惜，但作为一名人民教师，秦嘉懿问心无愧。
“梦梦，作为老师，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一名学生，但是他们有的人，是自己放弃了自己。”
秦嘉懿对楚云梦说：“你可以尽你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你的朋友。你可以多采取迂回的方式，但是梦梦，有些事情尽力就好，如果他们选择完全放弃自己，你真的救不了他们。”
正如再好的医生，也只能救一息尚存的活人，救不了死人。
楚云梦咬着筷子若有所思。
楚云梦的妈妈秦嘉懿也是正道之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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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云泥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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