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自觉毫无真情,臣不认可。”帝释霄一侧身,反扣着姜芜的手腕,逼她拔出了那把戾气直逼的破剑,“诚如信是假的,它从头彻尾就和陛下一样,同那把无形刀刃一样,直直地戳着臣。”
“但那又如何?”他抬首微微倾斜,朝着剑锋,“如今祸首就在眼前,本都统放着不杀,是何道理?”
“他韩鸷对陛下的情是情,我对陛下的情便不是情了?!”
他们身上各自见血,话中互不相让。
帝释霄沉静地盯着剑面,眼神一暗,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更让姜芜意想不到。
“陛下口口声声地把心意说的楚楚可怜,但我帝释霄在你心里,不就是一把为你而杀的剑,一把冠着帝怀恩义子的剑!”
他眼眶忽红,随之而笑,像是刻意收敛着脸上的表情:“陛下从未正视过臣的真心,所以才会说我不懂爱......但在臣爱上陛下后,是你扛着漫天大雪也要离开......你丢下臣是因帝怀恩,你现在质问臣又是因韩鸷......陛下可有过一次,哪怕一次也好,是因动了情而为我所留。”
姜芜怔然地听着这些话,久久不语。
其实,帝释霄所言句句在理。
数年前的事也好,如今回宫也好,他都不在是当年那位只会看着自己揭下红盖头的少年郎。
就是此刻的沉默,让帝释霄知晓了答案。
他侧目相望,感受到姜芜发颤的手,冷嘲道:“果然,陛下想不出,因为你一次也没有过。”
帝释霄就那般一点点地迎着剑锋凑近,眼中毫无情绪。
怎奈何,在陛下的极力挣扎下,那把破剑被倏然翻了过来,剑面就堪堪贴在彼此的心间。
姜芜压下心里的酸涩,冷着眸子,情绪也随之而翻涌。
帝释霄神情未变,一手压得她难以动弹,另一只手的掌心里还攥着两枚铜臭。
当哐一声,那带血的铜臭碎片掉在了地上。
姜芜不知那是什么声音,尚未做出反应,对方那只空出的手,一下就抵到了唇边。
指腹所沾的血,慢慢地从她的唇边划开,先是染到了耳垂,有些痒,顺其往下,再到了她的下颚,有些痛,最后停在了她的脖颈上,宛如在感受着她的每寸呼吸。
帝释霄倾身过来,贴着她的耳朵,嗓音起起伏伏:“没有过,我便为陛下创造一次。”
姜芜错愕地往后仰了仰,显然听不懂这话的用意。
帝释霄迈步,困着她的移动,再次开口:“一次让陛下为我留情的机会。”
他们视线交错,便连呼吸都好似纠缠到了一起。
那张脸,那个眼神,那只不安分的手……
姜芜不敢再看,怕自己看迷了眼,结果破剑脱手的瞬间,眼前霎时压下一片黑。
只见帝释霄抬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来。
唇齿被粗暴地撬开,姜芜的双手也被一掌包裹。
舌尖的酥麻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对方忘情般地一咬。
“人,臣会让他入土为安;事,臣也会安排得妥帖。”帝释霄缓缓松口,抿着嘴里的血味,“至于陛下的伤,臣会派人来治,所以明日,陛下和臣相拜天地时,想来也就......也就不会再怪臣的不是了。”
姜芜顾不得细想,痛的连连弓起身子,抬头再看,帝释霄的目光里,掺杂了不少的东西。
此地狼藉一片,且不说佘国与恒源的事,尚未了结,就是再怎么疯,也生不出这般心思吧。
荒郊野岭的,性命都各自不保了,拜哪门子的天地呢?
她越想越是觉得可笑,偏的舌尖痛得反复,心脏也莫名跟着作痛。
在此事发生之前,分明是帝卿欺瞒在先,仗着那封信欺她诓她,戏她。
如今搭上这么多条性命,还说着什么拜天地的疯话,真以为她会听之任之了。
“相拜天地?你对孤的图谋当真不小啊?”姜芜缓了片刻,直起身子,扬手摁住了他的伤口,“就算孤说了,非两情相悦不可,但你是那个唯一人选吗?孤要的是能够相伴此生,唯一的不可辜负者。”
帝释霄闻言,眼神动容了几分,当中是难以言喻的隐忍。
面对伤口的剧痛,他脸上也是毫无波澜,任由陛下下手。
“孤辜负过你的信任,故而你待孤也不坦诚。”
姜芜的手,摁得一下比一下还要重。
她故意地在等帝释霄的反应,但对方的模样不似方才,只是用同样的眼神,直直地看着。
“此为一报还一报,但你想同孤拜天地,未免想的荒谬......帝卿啊,在你的眼中,明明谁都容不下,你负气地说出了这句话,来日杀了谁,孤定当毫不犹豫,第一舍了你。”
此话刚落,帝释霄的脸色变了一瞬,嘴唇微微动了动。
姜芜收回手,那带血的手指收到一半,又感受到了一股不同的温度。
她的手背覆在帝释霄的掌中,说起来也怪,掌中的血腥竟然是最浓的。
姜芜没有动,无数次的紧握,每一次意义都不同。
而这次,她不想赋予任何意义。
“把破剑还给孤,然后你做回你的帝都统。”
手背上的温度没有变化。
“舍过一次,陛下还想舍?”帝释霄话中带着凄切,“陛下既然喜欢,却硬要将臣拒之门外,欲拒还迎?臣不想再赌了,不想再看你受伤,不想再看你为旁人而忧......臣能算到一切,该担得起的,不该担的起的,臣都一并收下,陛下凭何不愿同臣拜这天地?”
姜芜拧着眉,心下已是扛不住。
这么赤忱的话,也是万万没想到,有一日会从帝卿口里说出来。
“因为是你,孤爱上了一把随时有危险的利剑。”她眸子轻垂,看着帝释霄,唏嘘道,“你也说了,孤在意的太多,无法一心只爱着一人,所以孤既盼你好也盼你不好。
姜芜拍着他的手背,推让道:“外界如何评价女帝,孤不在乎,只因在你眼中,我是不同的,可这份不同总归也是会变的,变成什么样呢,最差的程度,莫过于因情生恨。”
帝释霄听着尾音里的恨字,转手便把姜芜抱了起来。
他不禁暗想:都说为君者,思虑过甚,此话真是用错了地方。
“陛下是觉得臣会因爱生恨?还是觉得臣会对陛下行不轨之事?”帝释霄避着伤口,指节用力到发白,“无论陛下如何想,未曾发生之事,不可想。”
姜芜没想到他会有此动作,抬臂就想翻下去,谁知腰间一热。
“不可想?依孤所见,帝卿是什么也敢想。”她牙关紧咬,生怕又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帝卿要真有本事,待回了南旻,孤给你摆仗,摆最大的仪仗......让你风风光光地入我凤鸾帐......”
姜芜不再往下说,她暼着地上的那把破剑,有意捂着心口,装作一副难受至极的样子。
虽然她的确是难受到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
帝释霄多看了她几下,迈步走到破剑旁,当着陛下的面,将那把破剑严实地踩在脚下。
“回了南旻,你还想找什么莫无须有的借口。”
他踩着剑,而后狠狠地踢了一脚,把剑踢得远远的。
姜芜僵着脸,想过帝卿卑鄙,没想过卑鄙到这地步。
她腾出手,抓着帝释霄的肩膀,一个用力,劲儿使大了,也没给对方反压下去。
姜芜正想开口,只见帝释霄面色一惨淡。
腰间猛地往下坠了坠,帝释霄侧过脸,向外吐了数口血,霍然半跪在地上。
血是暗的,但他浑然不觉般将其咽下,怀里始终紧紧搂住姜芜,一丝也未松动。
姜芜望着他唇边残留的血珠,长叹一声:“并非借口。”
“孤的计划被你全盘打乱。”她心累道,“你若真打算和孤相拜天地,至少也得等此事收尾,那么在诸国的见证下,孤也好给你个名分,否则,你虏着孤随便找个地儿就拜了天地......往后你这都统的面子往哪儿搁。”
帝释霄抬袖,轻轻一擦,转头看着姜芜,意味不明地反问道:“陛下在乎的是臣的面子?”
他脸色渐沉,漆黑的眸子慢慢抬起:“好啊,我帝释霄便不要面子了,只要陛下。”
“除非陛下对我无情也无意,那这天地你想不拜就不拜。”
这话让姜芜更加骑虎难下了。
帝释霄不予理会她的窘迫,抱着陛下,脚步忽然顿住,他轻轻地扫视了一下周围。
死侍们对自家都统的视线,可谓尤其敏感,特别是看到这个眼神,立马明白了什么,个个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那几位胆大的,率先意会道:“都统,有何吩咐。”
“去找个医师。”帝释霄收回视线,再盯着姜芜的伤,默然了片刻,“治不好就解决了。”
他转眸望向不远处:“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朝南,阳光要好。”
那死侍不解地多问了一句。
“地方是有的,只是寻来何用?”
帝释霄难得卸下防备,真情含笑:“自是我与陛下相拜天地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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