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逛完一圈回来已是戌时,这时他换了一身普通人家少年穿的蓝色直裾,他左手手臂悬着包成一包的衣服和金创药,腋下夹着一包栗子酥,右手正拿着一块伸在嘴边。
他刚来到江渝房间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
“小友若是有什么想知晓的事情,尽可问在下便是。”
这声音温温柔柔,很平稳,只是中气不足,听得出说话的人很虚弱,这绝不是江渝在说话,难道是榻上那人醒了?想知晓的事情,是指林家的事情?正当苏安想要推门进屋一探究竟时,就听见江渝说。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同阁主客气,我确是有一事想要请教阁下。”
房内安静了一会。
“我想知道,苏家对江家的恩情,是什么?”
门外的苏安心头一震,这算什么问题?江苏两家的恩怨,那十几年前的旧事他真的能知道吗?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让苏安心里惴惴不安,但他也很好奇,苏家对江家,到底有什么恩情?
那时他并没有推门。
后来想来,也许他真该夺门而入打断他们的谈话。
“小友当真想要知道?”
“是的。”
又是一阵沉默,不过门外的苏安勉强能听到灵力流转的声音,跟着这声音,那人缓缓说道:
“ 十七年前。”
“江家七代家主之弟——江浩与其子江烨共举造反夺江家家主一位,在五曜星宫围困第九代家主江湫湄、其丈夫林榆、其女江澜、江泠。欲将其一网打尽。”
“林榆独自迎战江烨、江浩二人,让江湫湄带着女儿从后山逃走,最后因实力不济被碎魂笛打得魂飞魄散,不入轮回道。”
苏安靠在门外,听得胸口发闷,脑内嗡嗡作响,他这个局外人听得都心尖发颤,更何况是江渝,这故事其中的每个人,可都是他至亲的骨肉啊,虽然到现在也没有提起江渝和苏家,但这个开始,实在是让人平静不下来。
“江湫湄得知后赶回五曜星宫,以七星聚魂阵聚得林榆的部分残魂,将残魂锁在灵御戏梦铃内。带着戏梦铃强闯玉兰仙境,想用神木天铃为其丈夫筑魂。”
苏安突然背后一凉,十七年前,刚好是轮到苏家看守玉兰仙境,难道是他们苏家放江湫湄进去了?苏安这样想着。
“江湫湄一连打伤五名守卫仙境的苏家长老,在天铃树下被林宥和一行人捉拿。按仙境律法,伤一人,折罚九年寿命,伤五人则是五九四十五年的元寿,那时江湫湄也是认命了,只是哀求林宥和若她无命回去,请她看在林榆的份上能够帮她照顾自己的两个女儿并完成筑魂,林宥和见来人是自己的弟媳,又是为她的弟弟筑魂,便答应了下来,结果临刑前翻开化世卷一看,那江湫湄竟是有一百多年的余寿。”
“ 众人这才知道江湫湄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减掉那孩子的元寿,江湫湄只剩三十七年,若是直接行刑,立刻便会化为一道青云,连同那孩子一起。”
“眼看江湫湄挣开困仙索准备拼个你死我活。”
“林宥和站了出来说服各长老,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带他人,他们应该待到这孩子出世后再行刑。此话一出,众议匪然,多数长老同意,不过条件是江湫湄必须被控制行动,封其灵脉,只能让她待在苏家。但有一个长老提出,林榆已死,江湫湄欠下的那八年寿命,应由她的孩子来偿还。林宥和闻言大发雷霆,当众斥责那位长老,最后以自己的八年寿命为江湫湄还债。”
接着是死一般寂静,静的苏安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血液自耳边涌过。
若不是江渝说他是璇玑阁主,他甚至都要怀疑这人是林家的细作,假装被救来给他们苏家泼脏水的。但他又不敢进去质问那人,他害怕面对江渝。这算得哪门子恩情?虽说自己母亲的确救了江渝一命,也为他赔了元寿,但说到底,抓住江湫湄的也是他母亲,要江湫湄命的也是苏家人,如果当年林宥和对江湫湄视而不见,说不定江湫湄就能全身而退,江渝也不会......让他的生辰变成他母亲的忌日。
栗子酥被他放在一边,已经有几个从袋中撒出。他现在缩成一团,双手攒紧了胸前衣服的布料,得知真相的江渝会不会对他弃之不顾?甚至以他来报复苏家......要逃吗?他忽生这样一个念头,逃回沂川,逃回爹娘和兄长身边,反正江渝的钱袋还在他身上,逃吧!
苏安暗下决心,从地上窜起来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在地上蹲得太久,双脚竟是有些发麻,一时间重心不稳,倒向身前的门。
他竟是跌进了房间。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苏安趴在地上,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这什么门槛啊?怎么这么高?!”
他揉着膝盖爬起来,转过头对着那坐在床上,上半身支起靠在床头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苏安问,他还抱着一丝侥幸。
那人伸出双手对苏安行了个礼,彬彬有礼:
“在下公孙述,益州璇玑阁阁主”
果然是璇玑阁主......那他刚才说的那些,多半就是事实了.......
苏安想走的心更真切了。
“伤患就好好躺着别乱动!”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江渝。
那人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衣角透着些许粉红,他举着右手,手背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嘴唇微微开启,烛光很暗,看不清他是不是在流泪。
“你怎么了?”苏安试探道。
“......有点累。”
隔了一会儿,江渝答道,声音干涩沙哑。
“喏,衣服和金创药放这儿了哦,我要去隔壁睡觉了。”
苏安将包袱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就想开溜。
“等等...”
江渝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苏安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了“怎...怎么了”一向冷静的他这次居然结巴了。
“你没有买点心吗?”
“我吃完了,要吃自己去买。”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出了门槛,“哐”地关上了门。
“你说,我应该怪她吗?”
床上那人轻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何必问我呢?我只是帮你一个忙而已。”说完公孙述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什么。
一时间整个屋内只听得到窗外传来的叫卖声,和小孩子嬉戏时银铃似的笑声。
一阵沉默后,江渝突然从椅子上跳起。
“我得去找那小子!”
“你......”公孙述猛地睁开眼。
“我钱袋还在他那儿,没钱让我上哪去买点心啊?”
江渝刚推开门就看到一袋斜靠在门槛上的栗子酥,有两三个酥饼从袋中滚落在了地上,其中有一个还被人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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