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人都安安稳稳的坐上了车，沈固之才想起来问：“你化形多久了？”
池小草捋了捋自己被风薅乱的头发，又掰着指头仔仔细细算了算，好不容易算出了个大概：“有一两个时辰了吧。”
说完又被这四个轮自己跑的小轿车吸引了，“这个小房子自己还会跑呢”，眼里满是新奇。
沈固之诧异地把视线放到了池小草身上，又分出心神看路：“还是新妖怪呢？”他吹了声口哨，手里还掐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这可叫我捡了个便宜啊。”
“算是吧？”池小草胡乱地摸了摸副驾驶周围的物件，无意按下开窗的按钮，徐徐降落的车窗惊得他往后一靠，“但是我感觉我当人还蛮熟练的。”
“有不熟练的妖怪吗？”沈固之第一回听池小草这形容，挺新鲜的。
池小草自我肯定地点点头：“第一回当人的肯定不熟练吧。”
他又绞尽脑汁想了想：“就像是应该有的妖怪刚化形是不会说话的吧，除非有那什么传承。”
沈固之飞快的搜寻了自己的记忆一番，终于找到了老王家的大黄偷吃完药丹后，“砰”的一下化形了，但是浑身上下赤条条□□，还只会冲着在场的所有人“汪汪”叫的尴尬记忆。
刚成年的几个小姑娘被吓得再也没进老王家院门。
烟被掩饰般地放进嘴里，也没点着，他眼神飘忽不定。“你说得对，你当人是还挺熟练的。”
至少不是啥也没穿，真的和草一样光秃秃的随风飘扬。沈固之想了一下，这样估计还没说上话，在确认是妖的时候就直接给收了，不，碾成粉了。
车子行驶到闹市，晚上正是出来吃烧烤的大好时候，刚入秋，晚上虽然有点寒风瑟瑟，但是架不住热爱美丽的男男女女，很清凉地挎着包在明亮如昼的商业街中穿梭。
略微有点堵，车子更是在车流中一动不动。
池小草出于好奇，脑袋往外探出去了一点，听力很好的听到了有人似乎是在吐槽他们现在坐着的车。
“什么人啊，在市中心开越野，晚上这么挤，没长脑子吗？”
池小草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翻着白眼不屑的两人……嗯，感觉有点丢人…丢妖脸。
他很诚恳的面向沈固之：“这个窗户，怎么关。”
沈固之冷着一张俊脸，在驾驶位手动为他解决了这个烦恼。
外界的喧嚣也被隔绝的严严实实。
但是这依旧挡不住池小草对外的探索欲。大家穿的和自己的袍子完全不一样，就连沈固之也是，没穿道袍，短短的上衣。不伦不类，他有点诡异地想到，不过现在自己才是比较不合群的那个人，不，那个妖。
他刚想动动手指，给自己袍子换个样子，就发现体内的灵力完全淤堵在经脉内，一动不动。掌心里可怜的一团淡得几乎不可见的小灵力团，也很快的散在了车内。
……
更别提现在空空如也的丹田了。
池小草和自己的手掌心干瞪眼，似乎是想让灵力自己团吧团吧冒出来，但很明显，瞪眼法在这个时候完全不管用。
沈固之奇怪地看着池小草扒拉完车窗就开始对着自己的手研究，新妖怪就是看啥都新鲜。
过了好一会，池小草还在心里默默郁闷的时候，沈固之对他这样的行为已经了然了。想必是之前没有用过手，第一次发现手能抓握，所以比较新奇。
前面已经不堵了，后车“滴滴”两声，给车内看手和看草的一人一妖的神智拉回路上。
沈固之默了默，自觉要担负起作为池小草东家的责任：“你这是再盯自己的手也盯不出一朵花来，当人不熟了？”
“也不是，就是这个世界现在太怪了，我灵力都用不出来。”
沈固之嗤笑：“不是因为你这妖太菜了的原因？”
“我是草，不是菜。”池小草认真的反驳。
沈固之保持沉默。
窗外的车水马龙把池小草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池小草也不再纠结自己的灵力了。再怎么说沈固之也不会不给他衣服穿吧。至于灵力，死不了就行。
毫无负担的池小草没心没肺扒着窗户心情很好地哼着不知名小曲。
沈固之听了，还挺欢快的。
“哇，你住的地方真大。”池小草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遭，楼房对于他而言，外面看起来跟一整块砖似的，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他东摸摸西看看，客厅拉着窗帘，很简单的摆设，几乎看不出来这里住的是个道士。
“我以为你们道士都会有个很大的柜子，放着各种书的那种。”池小草点评道。
沈固之脱了皮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短袖，包裹住他有力的肌肉。罗盘像个吊坠一样，缩小了很安分的挂在他的胸前。
“的确有，在书房，你要进去看看吗？”他把衣服挂在门口的架子上，换了鞋。
“那还是不看了，密密麻麻的字让人头疼，不过你还挺有学问的，看那么多书。”
沈固之视线在鞋柜里搜寻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哪能啊，摆着好看的。”
鞋柜里还有双没用过的新拖鞋，沈固之找到的时候挑挑眉，绿色的。
他把鞋放到池小草的脚下，视线落在了一双玉石质感的脚上。
“把鞋穿好。”沈固之直起身子，敲了敲池小草的脑袋。
“哦…”池小草慢吞吞把自己的脚塞进去。
“你的脚挺白的啊，跟玉似的。”沈固之跨过池小草旁边时没头没脑的这么提了一句。
池小草低着头，眼睛向上翻了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说话是在冒犯我。”
“这么古板啊。”沈固之吹了声口哨。
“没呢，就是怕你冷着了，毕竟这一路走回来，又是山路又是水泥路的，我以为你脚冻的呢。”
池小草的白并不是肤色健康的白，反而带着一丝厚重，沉闷闷的，不透光，如果不是他会动会笑，沈固之都要以为这是一座玉雕了。
池小草换好了鞋，也没和沈固之客气，手抵着他的肩膀，给自己从玄关腾了个细缝，挤了过去。
他很舒服地窝在了白白净净的真皮沙发上，眼睛眯起：“就不能是我这个小妖化性好看，天生的白吗，我哪有那么容易冻着。”
“……啊，啊…”在刚放完话的当口，沈固之目光的凝视下，池小草硬生生把后半截喷嚏给咽了回去。胸口都哏到了。
沈固之倒了杯热水，递到池小草手边：“不会冻着——喝杯热水吧。”前四个字尾音还拉得长长的。
池小草摸摸鼻子，若无其事的接过来，并企图转移话题：“你这个琉璃杯还挺好看的。”
“琉璃杯？你还懂这些。”
池小草找回自信：“我懂的可多了，像这样晶莹剔透的琉璃杯以前也见过不少的好吗。”
沈固之：“你不是说你第一次化性吗？”
池小草坦坦荡荡：“对啊。”
沈固之眼睛在池小草和玻璃杯之间转了转，那这是？天生就熟练做人？
池小草抿了一口热水，冻的发白的嘴唇也渐渐有了血色：“说不定我之前当灵体的时候就是见多识广呢？”
沈固之：“当妖怪还有这一环流程吗？”
池小草大惊：“你还是道士呢！”
这是什么质疑的语气，沈固之干了这么多年，抓过大大小小数百只妖怪，也确实没见过化形之前还有灵体可以出来瞎窜的。
沈固之决定先保持沉默。
池小草没见过其他太多的妖怪，近千年的妖生记忆早已丢失殆尽，模模糊糊地他也就能拿自己当个参考了。
池小草还对这个明亮宽敞的屋子抱以极大的好奇心，正是新鲜感强的时候，他还想多走走转转，沈固之也不说别的，坐旁边低垂个脑袋，心事重重的样子。
毕竟也是人家的地盘，沈固之不说话了，池小草也不动，一口一口地小口喝着热水。他还是打算做一个人见人爱、守人类世界规矩的好妖的。
他心思不多，就是觉着这会氛围尴尬，但是也不知道发生了啥，捧着还冒着热气的水杯，眼睛没刚刚那样有神采，眼皮耷拉了一半，忧心忡忡地时不时朝沈固之投两个友好的眼神。
沈固之其实啥也没想，最多最多也就是感叹了一下自己居然学艺不精了。还有会先化为灵体感受世界的小妖怪。
不过他也没放过池小草话里的细节，琉璃杯，那得是多久以前了，那个时候有人给池小草带过这样的东西吗？
还是疑点重重，这也是沈固之虽然对池小草有种亲近的感觉，但是什么誓言阵法都没用，只是许诺给他收编了，没有天道的因果联系，他查池小草会更加方便。
“送你回房间。”沈固之站起来，顺带着抽走了池小草的水杯。
“给我单独准备的？”
沈固之：“是客房”，他顿了顿，又想起两人直接也算是一种奇特的合作伙伴关系，“也算是给你单独准备的。”
池小草从前天为被地为席，风吹雨打，房间正中央的大床正合他心意。
池小草：“你是个好人哦。”
讲完眼睛亮晶晶地扑进了软乎乎的被子里。
沈固之没忘记他是从土里钻出来的，一点细微的小洁癖在这个时候突然发作，他还得不动声色不流露出自己的嫌弃。
他拈起池小草的后脖颈一点衣领：“去洗漱了再睡。”
池小草是个自我定位很乖的行动派，迅速直起身子，但是也改变不了他对卫生间的一应设施一窍不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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