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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冬日绝笔

花笺上大部分是抄录的词句,注明了词牌、词人,柳三变的词占了不少,个别句子还被单独摘录了好几遍,可见原主人的喜爱。

明新微把柳折枝反复摘录的词句挑选出来,排在一起。

明新微念道:“夫差旧国,香径没、徒有荒丘。繁华处,悄无睹,惟闻麋鹿呦呦。柳娘子喜欢这句?”

“是,她总唱!” 柳易儿打了个拍子,“还有这句——验前经旧史,嗟漫哉、当日风流。斜阳暮草茫茫,尽成万古遗愁。” [1]

如今馆里船上,歌女唱的词曲,要么糜丽,要么艳俗,柳娘子喜爱的这份词气,确实少见,难怪她反复抄录。

翻尽各类词牌,明新微发现下面还有一些像是自己写的诗词,她心里道一声得罪,将其拿出来摆在桌上:“这些是柳娘子自己写的诗词吗?”

柳易儿摇摇头:“我认字不多,阿姊不和我说这些的。”

虫娘在明新微翻到那些诗词时,便有些紧张,涩声道:“嗐,胡乱写着玩儿的,很多贵人就爱这个调调,还是别看了吧。”

明新微已经看到了,初时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片刻便“砰”一声将其扣在桌上,什么“猩红一吐,玉露霏霏”,全是男欢女爱,满目香艳。

虫娘尴尬道:“我就说别看了吧。要我说,先生何必如何执拗呢?很多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刨根问底的,多不体面。”

明新微深吸一口气,不行。

她一目十行,将那些欢好之语都划拉过去,终于看见了压在最下面的几张花笺,上面应是柳娘子的自吟自况之语,她一一看来,多是愁语,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

最后,她手一顿,停在一词一诗上。

一首填了半阙的《金缕曲》:

浮世飘零久。十年来、花灯常笑,烛泪难留。

昔日也曾争榜首,哪堪为人消瘦?邀残月、来浇新愁。

薄命不甘为下僚,问归雁、北地凄凉否。恨悠悠,为谁剖?[2]

另外还有一首无题诗:

雨打漂萍随水忙,明灯三千空一场。

丹心错付应悔恨,苦海浮木哪能防?

可怜夔州第一柳,折枝东京尘土旁。

来世若为男儿身,也坐黄金白玉堂。[3]

下面潦草写了“冬日绝笔”四字。

高洁而自由的灵魂,在泥淖里觉醒,清醒着受苦,是最残忍的事情。

虫娘见她捏着花笺,愣在那里,几欲泪下,叹口气道:“我都说了,没什么冤情案子,让柳易儿去和陈官人作对,这不是把这小子往死路上逼嘛?如果那位福云女郎也是先生的手下,那就还请您高抬贵手,我们骨头架子轻,可折腾不起的。”

“至于陈官人——” 虫娘对柳易儿苦口婆心道,“就算我们拼了老命,这凶手也栽不到他身上去不是?”

若柳娘子是自戕,确实,翻遍大宋律例,也找不出能制裁陈籍的条例。

柳易儿也嗅到这转折的气氛,忽然如同被激怒的小兽,吼起来:“怎么不是他?为什么不是他?若他对我阿姊有敬有爱,恪守承诺,她怎么会死?!”

柳易儿吼得撕心裂肺,小孩儿细细的脖子涨红了:“我都知道的,他用鞭子打她,罚她,对她说好话,又说恶话,夸奖她,也骂她,让她又哭又笑,是他用法术杀死了她!”

是他用法术杀死了她!

用法术杀死了她!

杀死了她!

柳易儿鼻息咻咻,拼尽全力,终于吼出这一句。

他不过一个孩童,不懂什么刑律,他绞尽脑汁,用尽了他全部的直觉和想象,终于拼凑出了这个控诉。

呐喊出这一句后,他便浑身战栗,打了个摆子。他有一些懂事了,能够感觉到这个控诉的牵强,但他也尚且纯真,能够感受到这个控诉的贴切。

在众人短暂的沉默里,柳易儿终于放声大哭。

他如同想要购买珍宝的穷人,拿出自己珍贵的、仅有的三枚铜钱,在周遭无声的嘲笑中倍感屈辱和无望。可是这三枚铜钱,已经是他呕心沥血的所有了。

“是他用法术杀死了她!” 柳易儿在呜咽中重复了这一句,同时朝着明新微的方向转动了一下脑袋,过多的泪水让他视线不清,但并不妨碍他找到他要问的人,无望地问一句:“对吗?”

明新微不敢说他对了,也不敢说他错了,只是沉默地揽过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柳易儿温热的眼泪滴落下来,在她衣襟上留下个黯淡的印子。

“些许渣滓,杀了干净。” 杨束忽然冷声道。

一时屋内另外三人都看向他,明新微有心想要劝一句,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柳易儿则如同看到天降救星,万般滋味一齐上涌,堵在喉头,偏偏口舌太笨,傻张着嘴,一时没了言语。

倒是虫娘迟疑着开口道:“高门大户,护卫重重,哪里是那么好杀的呢?”

杨束跨步走到门边,目光遥遥望着远处:“送上门来了!”

他足尖一点,推门掠过前庭,将马匹一侧挂着的绳索取了,在马鞍上一按,跃过墙头,留下一句:“等我将人绑来。”

***

石谨打马走在陈籍身侧,劝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恩相有伤未愈,不如还是先回府休息吧。”

石慎也道:“搜寻一事,还是交给属下吧。”

“一帮废物,如若你们得力,也不必我受苦了。”陈籍右臂受伤,勉强骑在马上,但走得不快,只是坠在队伍后面,“曹太尉派来的人呢?怎么还不来?”

“我已经传信告知贼窝地址,想必——” 石慎想了想,委婉道,“想必是他们走的另一条路,这才没和我们的人遇上。”

陈籍有些不满意:“他们还能走哪条路?磨磨蹭蹭,生怕贼人不跑吗?”

昨日靠着提前备好的猎鹰和显眼的嫁衣,这才占尽先机,但就这样都让他们逃脱,如今泥牛入海,难寻踪迹,陈籍难免内心焦急。

“石谨,你再派人去催催。” 陈籍指使道,“石慎,你领几个机灵的,先去看看,人在不在柳易儿的狗窝里。”

“是。”

石谨石慎各自领命而去。

陈籍信马走在私募的散勇后面,心下想道,童关这个老狐狸,昨晚失利后,便开始耍滑头,称病不出,一应事务全权交给了曹太尉。他须得趁着曹太尉还没反应过来,好好薅他一把羊毛,想要捉住杨束,非得动用东京禁军不可,自己手里的一点人马,显然不够看。

“杨束。” 他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婚礼上受的屈辱,百倍奉还。

“唉。” 杨束答应一声,你爷爷在这儿呢!

杨束悄无声息地倒挂在陈籍身后的树上,陈籍听见声音,慌忙扭身去看,还没来得及惊叫,一条绳索袭来,便人事不知了。

“哗啦——”

陈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面尽湿,领口冰凉凉地贴在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随即看到柳易儿端着个空的葫芦瓢,对他怒目而视。

他身子一缩,坐了起来,动了动臂膀,发觉自己被绑得结实,又在屋内扫视一圈——杨束,明新微,还有个不知那儿来的妇人——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这年头,盗贼都如你们这般气焰嚣张吗?” 陈籍并未如何惊慌,长出一口气,讽笑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不过你们最好手脚利索点,不然等曹太尉的人马到了,你们的如意算盘,便要落空了!”

“你骂谁是盗贼呢!” 柳易儿怒道,“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奸人,我告诉你,你已死到临头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压阵的杨束,找到了勇气,举起手中的空葫芦瓢,咬紧牙关,冲陈籍脑袋用力砸下去:“丰隆雷神天君分神座下童子柳易儿,今日便要将你正法!”

柳易儿“砰砰砰”往陈籍脑瓜上砸去,陈籍躲闪了两下,没躲掉,便忍着痛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柳易儿抱着葫芦瓢喘了口气,喝道。

“柳、易、儿!” 陈籍眉骨上挂着一缕血迹,仿佛这才正眼打量了下这小孩,“什么雷什么神座下童子?哈哈哈,可笑!”

他抬头看向杨束和明新微二人,恨声道:“你们两个奸夫□□若敢亲手杀我,我倒敬你们三分,如今诓骗个孩子来冲我喊打喊杀,算什么英雄?!”

杨束转动手腕一挑剑,打横一扫,便将陈籍脑袋上的幞头削去了,头发也削落了一半:“舌头不会说话,就切了喂狗。”

“这是你欠他的。” 明新微不吃陈籍这套,四两拨千斤道,“你也别急,等他把你审判完了,我们自然送你上路。”

陈籍脖子易缩,勉强躲过杨束的刀锋,觉得头顶一凉,心下一颤,但很快稳住心神:“审判?哈哈!”

他一双利眼盯住柳易儿道,如同鹫鹰盯住了一只食草的小兔子,嘶声道:“好,柳易儿,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可值得审判的?”

[1]夫差旧国……尽成万古遗愁。出自柳永的《双声子·晚天萧索》,柳永是屡试不第,所以怀古失意,柳折枝喜欢唱,也是找到共鸣,同道中人。

[2]半阙《金缕曲》是根据剧情原创,去年写的了,印象中是借用了韵脚填的词。

浮世飘零久。十年来、花灯常笑,烛泪难留。

昔日也曾争榜首,哪堪为人消瘦?邀残月、来浇新愁。

薄命不甘为下僚,问归雁、北地凄凉否。恨悠悠,为谁剖?

大概译文:

我在浮世中也飘零很久了,这十年来,推杯换盏,筵席之间,时光如燃烧的红烛垂泪,匆匆而过,难以停留。

昔日也曾经不甘于人后,要争榜首,如今怎么也为他人消瘦?举杯邀残月,共饮一杯,来浇新愁。

没有生得好命,但也不甘俯首,问归来的飞雁,北地(东京)是不是比南方(夔州)更凄凉?遗憾悠悠,又向谁诉说?

[3]七言无题诗,也是根据柳折枝的剧情原创。

雨打漂萍随水忙,明灯三千空一场。

丹心错付应悔恨,苦海浮木哪能防?

可怜夔州第一柳,折枝东京尘土旁。

来世若为男儿身,也坐黄金白玉堂。

大概译文:

我的身世如同随水的浮萍,飘零忙碌,不由自己做主。佛前许愿点了三千明灯,到头来也是空一场。

丹心错付,遇人不淑,应当悔恨,但在苦海里抓住一根浮木,内心空虚,也难自守。

可怜夔州第一柳,如今也只能折枝在这东京的尘土旁。

来世若我为男儿身,也当手握权柄,坐在黄金白玉堂之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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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冬日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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