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陈屿的错题本
陈屿的书桌最下层抽屉里,锁着个铁盒。盒身是磨砂的银灰色,边角被岁月磨出浅淡的痕迹,钥匙串在他现在用的车钥匙上,和一个小小的机械齿轮挂坠串在一起——那是他当年没拼完的“迷你发动机”零件,后来补做了两个,一个送了林晚,一个自己留着。
打开铁盒的瞬间,会先闻到一股淡淡的纸墨香,混着旧时光里的槐树叶气息。最上面压着的,是本蓝色封皮的错题本,封面上没有名字,只在右下角用黑色水笔描了个小小的电子表图案,表盘里的指针画得格外细,指向13:50——是高三午休的那个时刻。
这不是陈屿常用的错题本。他平时记错题的本子,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步骤标得清清楚楚,连草稿都会按题号贴在旁边;但这本不一样,纸页边缘有些卷边,字迹偶尔会歪,甚至有几页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铅笔印,像是写的时候心不在焉。
翻到第二十三页,是道数学导数题,解题步骤只写了一半,剩下的空白处,用极轻的笔触画了半颗薄荷糖——糖纸是绿色的,和当年他总给林晚的那个牌子一模一样。旁边还藏着行小字,要用指尖挡住光才能看清:“她今天英语试卷最后道阅读错了,眼眶红了,没敢递纸巾。”
陈屿记得那天的细节。六月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林晚的刘海轻轻晃,她捏着试卷的指尖泛白,红色叉号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当时手里攥着包新拆的薄荷糖,糖纸都快被捏破了,却没敢递过去——怕打扰她,也怕自己的关心太明显。后来午休时约她去操场,其实是想借着风的声音,把那句“别慌,我帮你补”换成更直白的话,可真到了树荫下,蝉鸣一炸,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整理了两种解法”。
再往后翻,第五十六页夹着张泛黄的便签,是从练习册上撕下来的,边缘还带着毛边。上面写着三行字,字迹反复描过,有些地方甚至洇了墨:
“1. 林晚的师范大学投档线:568分
2. 我的模考平均分:612分
3. 北方理工去年分数线:605分”
最后一行下面,用铅笔涂了又涂,留下一团灰黑色的印记——那是高考前一个月,他偷偷查的分数,算来算去,都觉得自己和林晚之间,隔着一道跨不过的坎。
他不是没想过妥协。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他坐在书桌前,摊开南方院校的志愿指南,手指在“南方海洋学院”那一页停了很久——林晚说过想去海边,这所学校离海只有两公里。他甚至查好了这所学校的机械专业分数线,比自己预估的分数低了二十分,稳上。可母亲端来的牛奶放在桌上时,随口提了句“北方理工的招生办老师今天打电话了,说你要是报,大概率能拿奖学金”,他手里的笔顿了顿,最终还是把指南合了起来。
铁盒里还有样东西,是块旧电子表,表带和林晚那块一模一样,只是表盘上的玻璃裂了道缝——是高三毕业典礼那天,他帮林晚搬书时,不小心摔在台阶上磕的。后来他换了新表,却一直把这块旧的带在身边,每次看到裂缝,就想起那天林晚蹲下来捡表时,眼里的慌张:“这可是你送我的……”话没说完,就被同学的喧闹声盖过,可他却记了很多年。
去年去南方出差,他特意绕到林晚说的海边,捡了颗带花纹的贝壳,用小刀在壳内侧刻了个“屿”字。本来想寄给她,又怕太唐突,最后只能放在铁盒里,和林晚当年送他的格子围巾放在一起。围巾是浅蓝的,边角处还有她织错的线头,他一直没舍得拆——那是她织了三条才成的,送他时脸红红的:“别嫌弃,织得不好。”
现在每次整理书桌,陈屿都会打开铁盒看一眼。看着错题本上的薄荷糖、便签上的分数、裂了缝的电子表,还有那颗刻着字的贝壳,他总会想起高三的那个夏天,蝉鸣、树荫、没说出口的告白,还有林晚含着薄荷糖时,眼里的光。
他其实后来在文具店重逢时,看到林晚背包侧袋里露出来的旧电子表,就知道她也没忘。只是两人站在门口聊了那么久,谁都没提当年的事,就像他递过去的薄荷糖,她接了,却没拆;他说“北方的雪很厚”,她答“南方的海边有贝壳”,话里藏着的惦念,谁都懂,却谁都没点破。
合上铁盒时,陈屿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是他和林晚的聊天框,最新一条是林晚发来的贝壳合照,两颗贝壳拼在一起,“晚”和“屿”刚好对齐。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没回消息,只是把铁盒放回抽屉,轻轻锁上。
有些遗憾,其实不用圆满。就像这本错题本里的空白、没说出口的告白、隔着两千公里的海与雪,它们不是遗憾,而是青春里最珍贵的印记——证明当年的喜欢是真的,当年的犹豫是真的,当年没能一起走的路,也是真的。而现在,他们在各自的人生里,带着彼此的惦念好好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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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番外1:陈屿的错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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