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获新生来，三次目睹生死。第一次，自己身死。第二次，恩人身死。第三次，旁人身死。
心悸微颤，一把折扇伸来遮挡她全部视野。
月凌抬眼是谢星晚侧颜。
天光大亮，玄鸟跃空。
月凌背上石像攀上了此山之巅，中途多亏谢星晚几次相助，避免她失足滚下山。
芸羲被她葬在山巅，离天最近，大娘应该会高兴。
不过一夜，已几经生死，世事无常。
月凌贪婪呼吸着死后逢生的好空气，现下谢星晚暂时相信于她，不为是好事一件。
离开时，她们听见山下敲锣打鼓，奔走相告的欢呼声，“山妖已死！山妖已死！”
月凌一夜没睡，又是挖坑，又是填土，折腾一宿，早是精疲力竭。
灵气拖着她四周，不至于飞出去，头一磕一碰，直截了当地歪头撞在温热劲瘦的后背。
谢星晚眼疾手快，折扇扶着她，金瞳注意她不太安稳的睡颜。
月凌舒服转身，迷糊中，一条鱼在眼前穿过。
惊地起身，她所在是一座水下宫殿。
［放心，你可以在水下呼吸。］许久不闻的系统发声，［你一觉睡三天，总剩不到七天的时间了哦。］
［快点做任务，任务最重要，任务才是最大。］
［唔……］祂一发声说得就是死亡倒计时。
月凌尝试性呼吸，确认水不能进入鼻腔才仔细观察四周。
床头垂落的白纱随波浮动，蚌壳中用于照亮，足有拳头大小的金灿灿的明珠价值不菲。彩色如虹的游鱼摇游在美轮美奂的宫殿外。
月凌挪下床，差点怀疑自己眼花。
她披头散发，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套样式简单的粉裙，如缎青丝垂于纤细腰间。
［谁为我换的衣服?！］
［除了谢星晚还能有谁。］
月凌面色一僵，纠结地摩挲小指。
女大无妨，何况是谢星晚的身体，让她自己看去了又有何怕。
警惕走出大殿外，陌生的宫殿楼宇错落有致，提着裙子游走在周围殿宇，雕梁画栋间描绘的尽是水中的奇异古兽，仰首藻井是神龙飞天图，偶有清雅之香扑鼻。
谢星晚身上凛冽的冷香好闻不是没道理，都住在如此好地方被腌出味了。
谢星晚不都遭世人追杀吗?怎么大摇大摆地住在如此招人眼红的?
谢星晚悄无声息地散步来时，正巧瞧见月凌披头散发，探着脑袋四处喜滋滋地张望，听见身后隐约脚步，扭头嬉皮笑脸，“星晚这是哪?传闻中深海的龙宫吗?”
“不是。”
月凌倚扶着红木栏，伸手捞起小彩鱼一点点穿过指缝，有点痒，像是挠在心底似的。一串透着雾气的幽蓝小鱼泡从掌心炸开。
这里不是龙宫胜似龙宫。
谢星晚负手向侧身看去，不多时，身后跟上了一行脚步沉稳的人。待他们走近定睛一瞧，原是鱼头人身的水族。他们径直路过谢星晚，面对月凌毕恭毕敬地抱手于胸前行跪地大礼。
“不必如此大礼。”月凌受宠若惊连忙摆手看向谢星晚。
谢星晚不动声色地漫步到月凌右侧，抓紧乱动的手硬塞上一把折扇，传音说道：“按照我说的答，莫要胆怯露馅，会被抓到南海喂鱼哦。”
为首高大的鱼人长有两根花白的鲢鱼须，穿戴着镶满贝壳珍珠的月光蓝罗绸，勉强能透过衣着差异分辨雌雄。
鱼丞相行礼起身，微微前倾半弓着身，干哑低沉的苍老音色，说道：“大人，许久不见。”
月凌干咽了咽，鱼丞相笑得慈眉善目。
“丞相，公主近来可好?”她一字一句转述着。
“多亏大人千辛万苦炼制的灵丹，一早就呈给了小公主，我们小公主一吃灵丹，马上能起身下床走上两圈了，还得多亏大人啊。”
月凌大致理清一些头绪，装模作样地随手把玩着折扇，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公主无碍便好，吃了灵丹后公主需多走动，过些时日自可痊愈。”
“我们小公主一能走动就说着想要亲自见见大人，拦都拦不住，不知大人晚些可有时间，公主想亲自前来拜谢大人。”
“嗯。”
“多谢大人。”鱼丞相再度行礼，袖子遮了遮脸颊两侧，险些热泪滚落，“我让后厨早早为大人备好一桌佳肴，望大人不要嫌弃我招待不周。”
月凌话在舌头里一绕，瞥过头正视鱼丞相，兴致勃勃回答：“好。”
“请。”鱼丞相手势作请，月凌收敛好仪表，淡然神情跟上去，谢星晚窈窈走在众人末尾，漾起一抹悄然而至的幽深笑容。
自作主张。
甫一落座，鱼贯而入的美人腰，柔嫩手端着透明如水、造型别致的器皿，上面都是她叫不出名字却造型精美、秀色可餐的食物。
“这是为大人专门搜罗来陆地上的各地食物，时间匆忙，这些那是配不上大人，一时不周望大人不要嫌弃。”
“无事，这些很好了很好了。”月凌紧盯着一桌雕盘绮食一一摆放整齐，勉强抽回心神注意到姗姗来迟的谢星晚慢慢走至她身后侧。
月凌正襟危坐看向鱼丞相，“鱼丞相，我已习惯独自一人，请这些美人都退出去吧。”
“好的大人。”鱼丞相挥了挥手，鱼美人和他鱼贯而出。
余光目送最后一人影消失在大殿门外，月凌站起弓身一气呵成，挪窝坐到一侧，亮晶晶的眼眸看着她，“星晚你快坐。”
看谢星晚刚一落座主位，月凌拿起筷子，一手抄起一个，一手夹起一个，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先往嘴里塞。
月凌一边吃一边嘟嘟囔囔地解释：“还好我让他们退出去，不然看见我这样子，有损星晚你光辉高大的形象。”
“光辉?高大?可是和我没有一点关系的词。”看她吃的狼吞虎咽，饿了半辈子似的，“你，你随意吃。”
一听随意两字，月凌所在的一圈便是风驰电掣，不消一会可见杯盘狼藉。
谢星晚看她吃相撇回头来，难以言喻此刻之景，“莫非你在换到我身体前是挨了饿死的?”
“唔，嗯嗯。”月凌嘴里一口肉说不出话，晃着头认同她的话点点，咽下口后道，“加上我一路上饥一顿饱一顿，铁打的人都撑不住。”
一番措辞叫谢星晚一时语塞，默默地把面前的酱肉连盘端到她面前，“多吃点。”
月凌看着面前的酱肉眼眶有些湿润，咀嚼着哽咽地咽下，红着眼看向谢星晚：“这是第二次，会有人会把热菜留给我吃。”
“第一个人是谁?”谢星晚追问，以前的她日子该是不好过。
“喔……”月凌一时哑口，她差点忘记自己的身份可是南州孤女，复又垂头塞下一口酱肉嘟囔着，“从前乞丐窝的姐姐。”
谢星晚看着那张脸露出“暗自神伤”的低落表情，若非家境贫寒、走投无路，哪能喜欢一个满身劣迹之人得以慰藉人生。
“我已食气辟谷，以后这些，全留给你。”
能从穷凶极恶的谢星晚口中说出此番大发善心的话着实不易，月凌点头回应。
“星晚相邀，我定是却之不恭。放心交给我，有我一口饭就定不可能让这具身体饿死，我一定给你养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谢星晚轻吐了一口，难以察觉地扯了扯唇角一笑，“嗯。”
月凌腆着肚皮，吃饱令她忍不住开怀大笑，又见谢星晚淡定饮茶，好收敛点得意神情。
等鱼美人们收拾好，月凌头一栽直接软在床上。
［你可不能只知道吃饱了睡啊。］
月凌见了鬼，又回到黑黝黝的破地方走不到尽头，早早一屁股席地坐下。
［我记得还有六天。］
［但是只剩下六天了。］祂的音量不禁拔高带上点焦躁，梅开二度，再度催促道，［月凌，你可得抓紧时间啊。］
月凌说不清心底何种滋味，听着祂焦虑担忧，她既不高兴也不难过，即便时日无多。大概这些时日相处，习惯听祂啰嗦了。
迷迷糊糊被推醒，月凌猛地睁开眼，猝不及防的与弯腰靠近的谢星晚视线对上。
微弱鼻息幽幽扑在脸上，凛冽的冷香一同钻进鼻翼。
“鲤鱼族公主到来，你需要收拾一下自己。”谢星晚毫不客气，一把扯过她站在光华灵镜前。
月凌看着镜中蓬头散发之人，险些认不出谢星晚的顶顶好看的脸。
谢星晚径直走到一旁茶桌前举杯抿，不可忽视掉一道紧跟的视线大咧咧地盯住自己。
“我、我不会编发。”月凌小心翼翼开口观察某人神情。
“不会?”画中仙的美人漫不经心地把玩茶杯，侧头追问，眉眼如画，金瞳薄凉。
“我试试。”
月凌立马收回目光，坐在梳妆台前一手拿起木梳，略带为难的盯着。
谢星晚满头青丝柔顺无比，可随着她几日霍霍，现如今枯燥的很，让她一时不知道如何下手。
月凌想想书上是怎么说来着，一只温热的素手拿走了她掌心的木梳。
“坐稳，别动。”
月凌乖乖坐好，心经不住打了个咯噔似的七上八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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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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