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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来来!开饭了!”

华清宫别殿的露台上,允鹤特点问宫人要了数十个灯笼,点燃放在地上,灯火通明,映着空中纷飞细雪。

远处是静谧的山谷,空寂悠然。

地上起了好几个炭炉。

允鹤用刀割着各色肉片,插在精致的银串子上烤。

阿肥在山谷中玩大半日,此刻方才飞回要吃的。

“饿了,肉呢?”

允鹤挥手赶它:“还没好,一边玩去。”

李庭瑄走过来帮忙:“我来吧,这些你做不惯。”

迟瑞正帮着大家调酱料,听他这么说,便道:“允鹤哥哥很会……烤肉……”

李庭瑄有些诧异,看了他一眼。

允鹤笑道:“我是从山里出来的,似你们这些精细的点心菜式我统统不会。这样简单的做法倒是会的。”

李庭瑄想起那晚在黛子山上,允鹤背后绽出双翼,认真对他说道“我乃上仙”的画面,一时陷入沉思,不再追问。

烤肉一时半会好不了,又有宫人负责看着。

允鹤斟过酒后举杯:“今夜难得聚一聚,许个愿?”

李庭瑄想了想:“愿你一切顺利,平安如意。”

允鹤笑了。

迟瑞举杯,轻道:“我……也希望允鹤哥哥……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允鹤替换了他手里的酒杯,把酒换成玫瑰露:“心意领了,不必有酒。”

阿肥学着人的模样,用两个翅膀拢着酒杯,发出豪言壮语:“愿我渡劫成功!”

允鹤晃了晃酒杯:“这个我衷心祝愿。”最后长笑一声,“愿大唐国运昌隆,得天庇佑。”

李庭瑄微微一怔,不曾想他不理朝政,许愿却与国运相关。

三人一鸟碰杯,一饮而尽。

允鹤想起赏鸟大会那晚,本也是好好一顿饭,半途却杀出个饕餮扫了兴,招呼大家添了新酒,正要重新说祝酒词。

漆黑的天幕中,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划过。

露台上人尽仰首。

“啊,你看那边——”

“真好看!”

……

阿肥不悦叫起来:“是扫把星,讨厌!”

迟瑞不明所以:“很……漂亮啊……”

阿肥哼哼两声:“漂亮才怪,扫把星是最最倒霉的星象!不吉利,不吉利!”

允鹤皱眉,流星绚烂的拖尾在他瞳中划过。许久未观星象,竟不曾察觉,如今天狼星已现,七杀星隐现于西南面。然而紫微星中,帝宫却依旧璀璨。

举目遥遥望向长安城方向,那边皇气仍是冲天直上,未见衰败。

如此诡异的星象,实在是前所未有。

妖乱稍平,便有有人乱。即便大唐百年来积威仍在,不至江山倾覆。这些小动荡积攒多了,终难保大唐江山不会像千里之堤,一朝溃散。

低眉,伸指按压了下太阳穴:西南面,理应是安禄山的地盘吧?蛊母已死。少了其中召唤,蛊虫与宿主就是共生的关系,并不会威胁生命。

想来他是病好了。

这一把终究是赌对。

这是头一次,猜对了也没有半分喜悦感。

允鹤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我去拿烤肉。”

李庭瑄忙放下酒杯:“我去就好,你坐着吧。”

允鹤并不留步:“我习惯自己动手。”随意挑选着烤好的鹿肉和牛肉,“牛肉只要七八分熟便够了,烤太久容易老。鹿肉却可以多烤会。”

李庭瑄应声:“你的习惯,我记下了。”

允鹤淡然一笑:“我不过随口闲聊,你记它做什么?”忽然抬眼,“你主子若与我开战,你当如何?”他声音不高,附近的宫人并未听到。

李庭瑄浑身一震,侧头看他。

允鹤脸上仍是带笑,适才那一句问话,便似在问“这块牛肉熟了没有”一样漫不经心。

纷扬的细雪在他眼前飘舞,他眸中融入了橘色的暖光,反照出来,平白有了几分锋锐的错觉。

李庭瑄低眉,不敢直视他的双目,许久轻道:“什么意思?”

允鹤略略扬首望向天际:“七杀星主战,天狼星主外敌入侵。如今七杀星现于西南面,我若没记错,安将军便是驻军西南面的。”

李庭瑄摇头:“你的意思……我没有明白。”

允鹤淡淡道:“安将军心在云天,不是池中之物。谋反,难道不是迟早的事?”

李庭瑄不语:安禄山狼子野心,这些年贪恋浮华,一直暗中密谋着出兵造反之事……允鹤乃当朝国师,他与他,终归是要站在不同阵营的。

这个立场,他原本已经一清二楚,只是连日来接踵而至的事情,让他恍然间有了一种错觉——他们可以是朋友的错觉。

李庭瑄咬紧了牙龈,浑然不觉手中的银盘已倾斜出了个角度。

允鹤出声提醒:“再侧,肉就洒了。”

李庭瑄低头,银盘内的肉汁香油已淋了满手都是,剑眉无声蹙得更紧:允鹤问出的,是他思量已久,却始终不敢细想的问题。

直面如此坦诚的提问,他却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旁边有宫人送来擦手的绢布。

李庭瑄胡乱擦干净手,再抬眼时,允鹤已翩然走远,便似他从来没有问出过刚才的问题,也从来没有走近过他的生活。

“等等——”

允鹤没有回头:“再走慢点,肉就凉了。”

李庭瑄沉吟片刻,终下定决心,长吸口气自背后追上:“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允鹤脚步微顿,有点意外:“你要弃了他?”

“是。”李庭瑄声音不高,却很笃定。

他握紧手中银盘:“谋逆之事,九死一生。我怕死。但与你对敌,比死更可怕。”

允鹤一怔,随即失笑:“……我又不是长了一张鬼脸,怎么竟让你觉得比死还可怕……”

李庭瑄微微摇头,低声道:“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要与你对敌。”

十二月初八,腊八节如约而至。

各家各户均举腊祭,杀鸡宰羊,沐浴烧纸。

宫里一早举行年终大祭,凡皇家子弟均需提前沐浴斋戒,一大清早便开始祭祀宗族,众大臣入宫聚餐的大宴则安排在傍晚。

如此一来,允鹤倒是乐得有大半日清闲。

腊八的节礼是提前备下的,一大早就派送到各个府上。

允鹤看这些节礼除一众金银细软外,又有各色胭脂水粉,只当是让他散了给府上丫鬟们用的,便与琉璃说道:“这些东西你看哪些合用,便选了去吧。”

琉璃含笑推道:“宫里给的节礼,我们也发下来了,这些是皇上赐予国师的。国师留着自己用就是。”

允鹤不明所以:“我……留着自己用?”

李庭瑄先前时常替安禄山打点节礼,对这些东西倒是见怪不怪。

“这两种胭脂膏子一唤紫雪,一唤红雪,乃宫中特制,用之可令肌肤生泽。这些膏子均调淡了颜色,确实是男用的。宫里的腊八传统,当日必以口脂面药打点妆容。以往安将军都会选腊八前一日沐浴静养,待得腊八当天晚宴,再盛妆出席。”

允鹤:“……”想起安禄山那一张胖脸涂抹上胭脂口红的模样,心中一阵莫名的恶寒,“不想宫内竟有此风俗……”

他入世虽近十年,去的却多半是塞外或是小城小镇,待在长安的时日并不算多:“这般习俗却是为了什么?”

李庭瑄本是胡人,先前只是依足规矩办事,从未有闲暇想过为什么,听到允鹤发问,一时哑口,隔了有会才道:“我大唐崇尚姿容美,大概……是皇上体恤百官辛勤,又特地眷顾大家的容颜……”

允鹤微微一哂,又道:“若朝中百官均是依着相貌容颜来选,你家安将军何以盛宠?”

李庭瑄语气平淡:“他与我,不是一家人。”

允鹤略略扬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这两日,我看你房间内时常亮灯至深夜,在写请辞的信件?”

李庭瑄诧异的抬眼:“你如何猜到的?”

允鹤一笑:“既然是猜,还要什么理由。”

迟瑞小心摆弄着这些胭脂水粉,忽道:“这个……以前爹爹也有……”

“大娘……会给哥哥打扮,有时候……也会在我眉心点一颗朱砂……”他慢慢述说起小时候,腊八当日,家中众人上妆打扮的情形。

允鹤想着,迟尚书在朝之时,迟瑞不过孩童,小孩子点个朱砂痣涂点胭脂倒没什么,记忆中迟尚书一缕胡子,脸上擦两团胭脂,实在是……难以想象。

推开个胭脂盒子,允鹤以食指在上面轻轻一触,点在迟瑞的额前,印出个红点。

朱砂衬着白瓷般的肌肤,倒令他脸上平白多显出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应有的意气风发。

允鹤眉眼微眯起来:“眉间一点朱砂痣,胜却人间好颜色。此言得之。”

“……”迟瑞刚闻得允鹤对脂粉一物颇有微词,看到他抬手在自己眉心点痣,便要拿绢帕擦掉。

允鹤这随手一点本是图个好玩,得手过后,倒真心认可,觉得好看的:“别擦了。迟公子面容俊秀,这么看来,一点朱砂果真增色不少,既然是习俗,就留下吧。”

迟瑞头一次被夸容颜俊俏,耳根瞬间红了,扭头轻道:“允鹤哥哥……取笑……”

允鹤笑道:“没有取笑,完全是真话。”眨眼望向李庭瑄,“来,我给你们都点上。”

李庭瑄退了一步:“朱砂,历来是家中长辈给小辈点上,以示祝福。”

“你这么说,可是怕我占了你的便宜?”允鹤哼哼两声,“若轮年龄,我可当得起做你们所有人的长辈。”

李庭瑄看着允鹤不过十八二十的面容,那句“要点也该是我给你点上”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允鹤把胭脂盒子往手边一放,将迟瑞拉到与自己同一阵线:“李大人熟知节礼习俗,不如给我们演示一下,腊八应当如何打点妆容?”

李庭瑄看到他眼底里分明闪过的一丝狡黠,无奈摇头:“我是从不上妆的。”

允鹤好奇:“这是何故?连安将军都遵照习俗上妆了,李大人如此眉目,若是上妆,岂非更加惊为天人。”

李庭瑄明知他是有意玩笑,索性学着他的语气:“萧大人此话谦虚。以萧大人如此面目,不施脂粉亦足以风流长安。”

允鹤大笑起来:“往年腊八,朝中大臣施以脂粉,见面招呼时可都是这样相互吹捧?”

李庭瑄回想起历年随安禄山进宫晚宴,这些朝廷大员见面后彼此奉承,多半都是如此互夸,当时听来不觉如何,此刻想想却莫名好笑起来,忍笑道:“想来是如此了。”

允鹤悠然笑叹:“色相外观,终不过一副皮囊,然则偏是这副皮囊最为直观,便是男女老少,都免不得为此着迷的。”

李庭瑄点头:“知好色慕少艾,人之常情。”

允鹤话锋一转:“然则我是真的好奇,安将军事事均讨好圣意,为了应节,岂不应当全府上下,盛妆打扮。为何唯独你不用?”

李庭瑄静了片刻:“你还不够了解他。”他目光放空了些,落在琉璃纱窗的窗花上,“此人极其善妒,对身边的人均不信任,又好爱美色,府上姬妾成群。怎么可能让我……”他说到这里,语声稍顿,抬头看了允鹤一眼。

此事,勾起他内心许多阴霾,脸色不由也暗了起来。

允鹤随手把玩着个胭脂盒子,一时没留意到他脸上的变化:“如此愚笨。若是我,便绝不疑心李大人会与我抢人。以李大人这般青年才俊,只要一出门,怕不是满城红袖招,还须得在意府上这几个?”

李庭瑄摇头:“他倒不是怕我与他抢,而是在意府上之人对我……”他话未说完,忽看见允鹤倏然闪身跃起,正不明所以。

对方已飞快出手,将指尖胭脂蹭到他脸上。

李庭瑄一怔,终于反应过来,他方才直与他扯些乱七八糟的话题,不过是要令他分神。无奈叹了口气,他显然不知道,这一盒脂粉,堪比黄金价,被他胡乱玩耍,这便挖去一大半。

到一旁要了水洗脸,心中又忍不住好笑:这国师看似聪颖成熟,偶尔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允鹤偷袭得手,却看他始终不言语,忍不住问道:“恼了?”拱手道,“抱歉,我实在无法想象晚上百官盛妆的场面,所以才想让李大人先打个样,好让我心里有个准备。这么乍眼看过去,李大人果真还是好看的。”

李庭瑄听他过来道歉,本想回一句“哪有这么轻易就恼”,闻得他后半句话,又瞬间无语:“你与安禄山,当真完全不一样。”

允鹤被他这话气怔了:“我与他若一样,岂非吓死人了。”

李庭瑄一笑,转移话题:“别光说长安,萧大人仙乡可过腊八?”

迟瑞听他问起允鹤家乡风俗,马上认真听起来。

允鹤想了想:“我们倒是也会朝拜上神。还有便是煮药粥。”

阿肥还在不死心的翻翻找找,发现此次节礼中一点吃的都没有,又听允鹤提到药粥,嫌弃的刨着爪子:“药粥有什么好吃,又苦又涩。”

允鹤拍着它的脑袋:“味道虽然一般,对增补修为,强身健体却是好的。”眼前一亮,“趁现在还有时间,不如给你们煮点药粥吧?”

阿肥誓死抵抗:“不要——”

允鹤无视它的叫声:“就这么定了。”推了推迟瑞的肩膀,“帮我去厨房把小米端来。”自行往药圃去挑选已经晒好的药材,又向琉璃问道,“日前收好的淮山、黄芪等药,放哪了?”

琉璃一怔:“国师这倒问住我了,前几日我只顾得做账,药都不是我来收着。”

李庭瑄听见他问,便道:“黄芪已收到丹室里头,药柜最左边一排倒数第三个。淮山一物,因厨房近几日都要炖汤,被收在后厨的瓦瓮里作备用。”

允鹤惊讶抬头:“你懂药?”

李庭瑄如实道:“本是不懂的,只是看这些东西无人照看,便了解一下。希望不与你添了麻烦。”

允鹤失笑:“你若是麻烦,我府上的人便都有麻烦了。你这管家的本事,可比琉璃强多了。”

琉璃脸上一红:“是我失职,反倒让李大人操心这些琐事。”

允鹤忙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夸是由衷的夸,但也没有怪你的意思。”笑与李庭瑄道,“既是如此,还劳驾帮我取一下药?”

李庭瑄依言取药回来。他不知道数量,索性将装药的抽屉和瓦瓮一起搬来。低声道:“我无意僭越,只是一时习惯……”

允鹤边挑拣着药物,边笑道:“你那习惯,绝对是好习惯。安禄山真是捡到了宝,才得了你这么一个大管家。”他随意盘膝坐在地上,腿上放了个簸箕,将要用的药材挑选好一一放进去,“大管家,请教你个问题?”

李庭瑄点头:“你说。”

允鹤单手托着下巴,一脸期待望向他:“觉得我府上的管理如何?”

李庭瑄扫了眼药圃里头到处都有残余的药渣子,许多枯枝落叶也无人打扫:“你要听实话?”

“当然。”

“有点乱。”

允鹤奇道:“乱?”随即反应过来,“你说这院子吗?这里一切都是我打点的,这几日忙,忘了打扫。”

李庭瑄:“……府上难道没有负责打扫的小厮?”

允鹤想了想:“有吧。他们具体如何分工我倒没怎么过问。”

李庭瑄无奈叹气:“你这样……若有心怀叵测之人想要混入府上,意图不轨,你怕也认不出……”他话未说完,忽想起他府上处处设有阵法,瞬间没了言语:要混入这府上,还是有难度的……

允鹤双臂抱住那簸箕。颇有几分惆怅:“年底了,我想着给他们提一点月俸,却不知提多少,以什么理由合适。你帮我参详参详?”

李庭瑄皱眉:“你要给他们加月俸?”

允鹤笑道:“过年嘛。大家在一起生活半年,也算不容易。总该送他们点什么。我观察了一段时间,似乎他们最为在乎的就是月俸了。”

李庭瑄默然片刻:“我倒觉得,你该给他们减一点月俸。”

允鹤奇道:“为何?”

李庭瑄斟酌言语,久未开口。

允鹤等了有会,探头过去:“怎么不说话了?”

李庭瑄正要说话,对上他有如新月出岫般的眉眼,瞬间有些晃神:“嗯……”

允鹤笑起来:“你直说就好,我不会生气的。”他拿了片白芍,在鼻端下轻嗅,“好香。”随手递给李庭瑄,“你闻闻。”

“我不太懂药。”李庭瑄接过那片药材,略微沉吟,索性直言,“你府上的人被你宠坏了。无论是谁,此刻到了别人府中,都是难以生存的。就算你愿意护他们一辈子,他们也终究要在外成家。圈养,会失去本身的劳动与生存能力。”

允鹤选药的动作稍作停,脸色慢慢凝重起来,眉心皱起一波涟漪。

李庭瑄细辨他脸上变化,谨慎道:“或许,我所见非全……”

允鹤摇头:“你说得有理。我会考虑。”

李庭瑄张了张嘴,想尝试着解释。

允鹤已复了笑脸:“在人事上面,你比我更懂,我听你的。”

李庭瑄:“我……”

一时,允鹤把药捡得差不多了,抱着簸箕跳起来:“你在我面前说话,不必小心翼翼的。你这样会让我有种‘我很吓人’的错觉。”走出几步,忽又回头,“对了,我觉得那封请辞的信,还是不要送出去的好。”

李庭瑄正弯腰帮他收拾着剩余药物,听闻这话,脊背一僵,静了半晌:“你……不相信我?”

允鹤更正:“我是在替你分析。”

李庭瑄不解:“分析?”

允鹤边走边说:“你从范阳郡到长安,一路上安禄山的俩宝贝儿子都没少派人追杀你。然则这段时间,我府上居然没有遇到过探子,你觉得那是为什么?”

李庭瑄回忆道:“那时候,是我赌了一把,硬是从断崖上滚下来,摆脱掉他们……”

允鹤唇角微扬:“以安将军手下的行事风格,杀手会因为你入了长安就不再行动?”

李庭瑄心头掠过丝艰涩,摇头:“但凡有一丝线索,他们想必上天入地……”

允鹤又问:“杀手把你跟丢了,找不回来,少不得要回去复命。以你对安禄山那二位公子的了解,如实回复,下场如何?”

李庭瑄浑身肌肉绷紧:“不如何。”

“所以……”允鹤笑了笑,“杀手也不是傻子,他们要活命,多半就会回复,你已经死了。”

李庭瑄眉心紧蹙,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低头不语。

允鹤继续说道:“现在,安禄山忽然好起来了。他侥幸不死,病好之后发现自己的近身侍卫不见了,少不得要问。如果你是那二位安公子,又当如何回答?”

李庭瑄淡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承认自己想要弑父。”微摇了摇头,苦笑,“所以,我现在是死人了么?”

允鹤叹气:“我想,至少在安禄山面前是了。”

李庭瑄点点头,又皱了眉:“他病重一事,我瞒了所有人,消息除你之外理应是无人知道的。可腊八是大节,以他地位,多半能收到宫中晚宴的请柬……”

允鹤似笑非笑:“你觉得他会来?”

李庭瑄不确定:“按说大病初愈,他应当不会出现。但是安禄山此人对别人对自己都极狠,保不齐……”

允鹤微微一笑:“我若生了一场大病,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说不得会更迫切,想要完成我想做的事情。”

李庭瑄皱眉:“我虽只是内侍,但在兵部那边却也有几个熟人,近日若有战报……”

允鹤并不意外:“如你所言,他大病初愈,也不是铁打的。范阳郡至长安,快马至少也要十日。安禄山官任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沿途均是旧部,他就算立马起兵,消息也没有这么快传得到长安。况且,我若没猜错,他在长安城内,也有接应。”

“你……”李庭瑄听他三言两语,猜中安禄山昔日部署,顿时冷汗涔涔,此人如此通透,他若真随安禄山起兵……

“你不是……”

允鹤眸子微眯,笑容中锋芒毕露:“你可是当我真的完全不理国事?”

李庭瑄沉默良久:“既然你已猜到他的计划,为何……”

“人事祸乱,遵循一定的天道规律,并非是我事事均可插手的。”允鹤淡淡说着,“世人讲究出师有名,我不能打破这其中规律。况且,他要起兵定会先将昔日旧部连成一片,以时间推测,在范阳、平卢、河东三郡行军,信达至少大半月。而这三郡均是他管辖之内,想来他是不会屠城的。至于,河西郡,那是杨国忠势力范围,只要他一有所动,消息便会马上传开。长安城皇气未衰,可见大唐根基仍是稳固。没有妖乱动荡引起的江山更迭,我就不便干预。”

如果天灾不能让浑浑噩噩的上位者有所警醒,那么叛变,或许能是一记响亮的警钟。

李庭瑄垂眸,隔了有会:“他……虽不刻意瞒我什么,但在外事一块,却另有心腹。我只知道他在长安时常走动,定是有内线接应,具体是谁,却是真的不能确定。”

允鹤“嗯”了声,笑道:“我知道。”

李庭瑄略略抬眼:“你知道?”

允鹤眼角的笑意迅速绽开,有如初升的太阳:“你若知道内应是谁,定会告诉我。”

李庭瑄:“……你就这么相信我?”

允鹤冲他眨眨眼:“当然!”他把一大簸箕的药材全部倒入个小瓦罐,又加入水和迟瑞已经淘好的小米。

李庭瑄问:“这么多药,是准备煮几个人的份?”

允鹤拿了个长柄勺子,搅拌起来,头也不抬:“三个。”

李庭瑄皱眉:“太苦了……”

允鹤认真道:“味道确实不好,下会应该尝试改良了。”忽噗嗤一笑,“李大人也会怕苦?”

李庭瑄不理会他的打趣,接过迟瑞手里的火折子和扇子:“我来点火吧。”

一点火苗随着火折子中的纸媒被点燃亮出橘色的光。

李庭瑄熟练把火光吹得更亮些,点燃一根松木。火光乍现的瞬间,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安禄山若真的起兵,李隆基又一直认定他与国师交好,这样一来,国师府岂非莫名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

这个想法冒出来,他脑海顿时一片空白,手中松木快燃到手上也浑然不觉。

迟瑞急去推他的手:“庭瑄哥哥……火……”

李庭瑄一惊,甩手弃了松木,用脚踩灭。

允鹤听到动静:“没烫着吧?”

“我……”李庭瑄睁大眼睛,鼻尖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脑海里的思绪仍是一团乱麻。

允鹤看到他眸中骤然起伏的情绪:“怎么了?”

李庭瑄茫然不语,隔了有会,低声道:“我不应该留在你府上……”

允鹤扬眉:“理由?”

李庭瑄霍然起身,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却始终很低:“他若起兵,定会震惊朝野,我留在这里势必……”

允鹤听他提了个话头,便即了然:“你只有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他声音同样不高,将长勺递给迟瑞,令他继续搅拌。

“谋逆之罪非同小可,你只有待在我身边,才能与安禄山撇清关系,证明你与此次发兵无关!”

李庭瑄摇头:“你既说他在长安有内应,我又曾是他的近侍,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人觉得你便是……”

允鹤打断:“无凭无据。”

李庭瑄连连摇头:“谋反一事,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允鹤悠然笑道:“他绝不敢。”

李庭瑄:“……”

允鹤施施然的:“大唐近百来,国力强盛,兵权逐渐外放,边镇兵力足有数十万,而长安城内却不足十万,如此外重内轻的局势,加之十数年安逸生活,城中将士没有行军经验。动乱初起,大唐将士免不得要吃大亏。平叛一事,有晁风出马。安抚民心却只能靠我。”他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眸中却有一股疯狂的自信,让人无法错开眼。

李庭瑄默然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这些话,倘若换一个人来说,他必定只会觉得那人是疯子。然而这话出自允鹤之口,他却忍不住的,想要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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