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报的内容一封比一封详尽:幽州军情十万火急。安禄山联合罗、奚、契丹、室韦等族,向杨国忠宣战,号称朝有妖邪,把控帝君。
“如今皇上远在骊山……”
兵部侍郎适时答道:“皇上出行期间,将国事暂时交与相爷,如今战报连连,安禄山造反一事基本坐实,军情紧急,正是相爷将他一网打尽的时候!”
“相爷屡次提醒皇上安禄山要反,均被他花言巧语瞒过去,此番战报传来,证明相爷先前推断无误,便应当是好事。”
杨国忠闻言,眉头方才松弛了:“正是。那厮多不反,倒令皇上觉得本相小肚鸡肠了。依你,本相应当如何平叛,抓拿逆贼?”
“依属下愚见,咱们应当在长安集结兵力,一举将他拿下!安禄山远在范阳,一路行军过来,人马皆疲惫。我长安兵力虽仅有八万,但却是养精蓄锐,加上相爷亲自督军,一定能大获全胜。”
杨国忠“嗯”一声:“安禄山那厮平日惯会笼络人心,长安城内,未必没有他的内应。”
兵部侍郎微微笑道:“相爷过虑了,长安城内,是相爷的天下。此刻正是大好机会,平日凡与安禄山交好的官员,只要人在长安的,一律宁枉勿纵!”
杨国忠的眸光亮起来,嘴上却仍在推却:“哎,不可。如此行事不公,万一错杀了忠良……”
兵部侍郎道:“瓜田李下,若是忠良,理应懂得避嫌。况且军情紧急,忠良若泉下有知相爷的一片苦心,亦不会怪罪。”
杨国忠抬手抚了抚本就整齐得无可挑剔的鬓角,不再言语。
巧逢此时,有太监不合时宜的走进来报:“相爷,外头桌子已经收拾过了。”他手里拿着个红底绣了竹叶的锦囊,“这东西也不知是哪位哥儿落下的,看这花扎得倒精致。”
这等小事,也值得来报?!
杨国忠不悦的皱眉,很快却又调整脸色,摆出副平易近人的嘴脸:“你拿过来,一会我问他们。”眼尾扫了扫身侧正给他仔细捶腿的那年轻道人。
道人会意,起身去拿。
太监忙递过去。
那道人本身就有几分喜洁的癖好,又打了修道的旗号,愈发装得清高起来。他嫌弃东西被太监的手碰过了,接的时候颇不情愿,只以小指勾住那锦囊垂下的系绳,往自己身侧扯。
啪的一声轻响,锦囊掉到地上。
半根山参和里头折叠好的纸条跌了出来。
道人瞪了太监一眼,把锦囊和纸条一起拾起来,交到杨国忠手上。
杨国忠看着锦囊装了半截山参,倒觉奇怪了。此间少年俱是富贵人家,按说身上佩香囊佩玉都没什么,若是稍微体弱或是注重养生一点的,往锦囊里装些香雪润津丹也是有的,似这么直接带截人参在身上,是什么道理?
他疑心起了,拿起那锦囊细看几眼,倒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又见这许多纸条:“这是哪个桌落下的,可有留意?”
“好像是右排倒着数第二桌。”
杨国忠凤目微阖:“是他?”哂笑了声,脑海里浮现出那少年唯唯诺诺的模样:若是他,倒说得通了。当今国师就是个奇怪的人,他身边的人,想来也不正常。
漫不经心打开张纸条,杨国忠随意看了几眼,眉心突地一跳,眸光灼热起来。不动声色看完所有纸条,他把东西原封不动,塞回锦囊里,唇边勾出弯冷笑:这一手暗度陈仓,使得可真高明。看来安禄山那厮还是有点小聪明。只可惜,天网恢恢,还是落本相手里了。说起来逆贼的余辜就是逆贼,本相当年就没有看错!
他推开小道士正给他捏揉肩膀的手:“走,去把人召集起来,本相要亲自问话!”
一众少年被重新召集在明台之下。
杨国忠慢悠悠登上明台,俯视众人。
隔了许久,才朝天略一拱手,缓缓开嗓:“本相,自上任以来,得圣上天恩,协之以国事,一门心思报效朝廷。不料,朝中竟有人倒行逆施,意图造反!适才兵部送来战报,安禄山叛臣,于范阳起兵,现已屯兵幽州。此人枉顾圣恩,其心可诛!本相定将起兵,将他斩首示众!”
台下人人噤声,一片寂静。
杨国忠目光如电,满意的扫过底下:“安贼狡诈,惯会收买人心。目前,本相得悉,长安城内便有安贼同党,且就站在我们当中!”
他话刚落地,人群中爆发出阵短暂的骚动,而后迅速静下来。
杨国忠扬了扬手中的锦囊:“他与安贼互通的信报,现已落本相手中!本相素来仁慈,若此人肯主动站出来承认,本相倒可以考虑,留他个全尸!”
迟瑞看到杨国忠手上的锦囊花色眼熟,心头一阵猛跳,下意识去摸身上的锦囊却摸了个空。
他脸上瞬间褪去颜色,指尖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杨国忠事前早已安排了侍卫,暗中观察众人的一举一动。
迟瑞这一抖的动作并不明显。
却马上有人飞身跃入人群当中,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出来,扔到台阶上。
霎时间的变故太快,迟瑞还未反应过来,膝盖磕到大理石阶上,疼得冷汗直冒。
视线中那双皂黑锦缎官靴步步逼近,他怔忪抬眼,大片大红牡丹金绣的衣摆如海浪般翻涌直上,最顶上是一张白净的方脸。
此刻,那张脸上正带着某种残酷的笑容,冷眼瞧着他。
这个眼神,太熟悉了。十年前,迟尚书府被抄家那天……他宣读完了圣旨,亦是这样的眼神,居高临下,看着府上每一个人。
迟瑞慢慢摇头,身形一点一点往后挪动,一时失去了言语。
杨国忠缓步走到他身前,俯身捏住他的下巴,将他下颌抬起。
“叛党余孽,论罪当诛!”他一字一顿,吐出这八字。
迟瑞用力摇头:“我……不是!”
杨国忠松开手,冷笑一声:“狡辩无益,我手上的锦囊,可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
“……”迟瑞动了动唇角,他说话本身就不利索,紧张起来愈发不知如何去言语,不断的比着手势,磕磕巴巴,“这个……不是我的……是有人给我,我……”他越解释越乱,内心忽然一阵冰凉。
他举目望向明台下方那些人的脸。
每一张脸上都写着漠然。
这些人与迟瑞并不熟识,纵有交情,这个时候怕也得着急撇清,免得沾上谋逆的罪名。
他极目望向明台的入口,却看不到李庭瑄的身影。没有人帮他辩解。他忽然明白,如果没有了身边的人,他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杨国忠冷眼看着他,就像在看烈日下,一条被丢到岸上垂死挣扎的鱼:“你还想装聋作哑,欺骗大家都几时?你明明能够开口言语,这些年却只在装哑巴。迟家幼子,擅画丹青,口不能言。呵,笑话!”他双指成戟,指向迟瑞,“你与你的父亲迟明玉从一开始就是骗子逆贼!从一开始就在设局,是不是?!”
迟瑞睁大眼睛,他用力捏紧了拳头,挣扎想要爬起来:“你……不可以污蔑……先父不是……”
他习惯了被人冤枉,被人骂,然而维护家族先人尊严的这点气性,却还没有被磨掉。
旁边马上有侍卫上前,按住他的肩头,以刀柄击打他的腿弯。
迟瑞被强行按压着,重新扑倒在地。
杨国忠的话里带着不容置疑:“你迟家原本就是反贼,私下勾结安禄山,意图谋反,只可惜当年被本相识破!本相慈悲,留了你迟家一脉骨血,然后你便故意装聋作哑,还勾结了一个妖人迷惑皇上,假意为你迟家平复,实则是为了巩固朝中势力,与那安贼里应外合,谋害皇上,是不是!”
迟瑞手肘使劲撑住地面,不让自己在他面前低头:“不是这样……”
地上留下斑驳的血印子。
对方的辩词苍白无力,杨国忠目光冷冽起来:“狡辩无用,说吧,你们到底打算如何谋反?萧允鹤与安禄山的近侍交好,人尽皆知。腊八晚宴上,为了掩饰这一点,他假意要抢走安贼的近侍,与他起冲突。只可惜欲盖弥彰,还是逃不过本相的法眼!”
迟瑞听他越说越离谱,甚至扯上了允鹤。
“你……胡说!允鹤哥哥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胸前不住起伏,撑住地面的双臂不受控的颤抖:“你……你才是迷惑皇上的那个人!”满心的愤懑与冤屈下,他这番话说得出奇的顺畅,“是你……私吞了赈灾钱粮,让我们在码头上把好的白米……换成糟糠……银子,全部买了沉香木建造楼阁,以檀香木建造栏杆……”
“闭嘴!”杨国忠面无表情,一脚踩在他手上。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响起。
迟瑞用力咬着唇。
嘴唇被破了,咸腥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
而后,猛烈的风声灌入耳内,巴掌声清晰响起,迟瑞眼眶撞在石阶上,顿时鲜血长流。
他抿紧了双唇,伸手按住伤口。
鲜血自他指缝透出来。
迟瑞以长袖揩去血渍,眼神渐渐倔强起来。往事重演,他骨子里的坚韧终于被激发出来:我只有把事情说清楚了,才能守住关心我的人!
他以手撑地,踉跄站起。
胸中翻涌的一股不平怒气拔地而起,化作一股无形之力,支撑他据理力争:“关中灾民往长安逃难,是你把他们全部赶到货港以麻袋套装,伪装成一批放坏的货物,全部沉到江上溺死……那时候,我分明听到了他们的哭声……事后,你又怕尸体浮江被人发现,命我们连夜打捞出城掩埋……你才是那个真正迷惑人心的……”
他话未说完,杨国忠一手扼在他喉咙上。
他手劲极大,迟瑞无法呼吸,瞬间中断了言语。眼前,杨国忠那张带着狠戾之气的脸越放越大。
“你想激怒我求死?我成全你!”杨国忠霍然转头,扫过底下全部噤若寒蝉的少年们,“此人,乃叛党余孽,如今更是勾结安贼的内应。满口妖言,污蔑本相!”
迟瑞被他掐着脖子后仰起来,泪水不受控的滑落。他双手用力扳着杨国忠的手指。
天边残阳的光线越来越白,一片昏花。
不远处,一声象鸣。
却是驯象人带着安禄山进贡的白象自底下经过。
“站住!”杨国忠的手忽然松了松,目光落在那头白象上。
“此象,是安贼送给皇上,寓意吉祥的。”他慢条斯理的说着,伸手勾了勾迟瑞鬓间的一缕乱发。
迟瑞好不容易喘出口气,睁大眼睛,狠狠瞪着他。
杨国忠长笑一声,朗声道:“本相惊闻迟家余孽,勾结反贼安禄山,联合妖人巧取国师一职,蛊惑本朝天子,居心叵测,其罪当诛。特赐与白象踏杀。”
明台之下,莫名被杨国忠召唤来的驯象人大惊:“相爷,吉象不可见血杀生……!!”
杨国忠凤眸微眯:“怎么,你拒绝?莫非你与那叛党余孽乃是一伙的?啊,本相倒是忘了,此象乃安禄山反贼进贡,这么说,你也是叛党一员?!”
驯象人浑身如筛糠般抖起来:“相爷冤枉!”
杨国忠轻哼一声,扬起话音:“今日,本相就要诛杀叛党,若有不服、胆敢求情者,与叛党同罪!”
李庭瑄站在墙角下。
明台附近有侍卫把守着,把他如赶狗般驱逐得老远。
李庭瑄强压着怒气,找了个离明台最近的地方,原地站着。
他的站姿很标准,脊背挺得很直。他先前时常在宫内等候安禄山,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等对于来他说,并不算什么。
日影渐渐偏斜,天色阴下来。
起风了。
天际渐渐飘起了零星雪花。
迟瑞还没出来。
李庭瑄仰首,有雪花落在他前额与眼睫上。他抬手,接住几个细碎的雪点:冬日里夜间向来是冷,再耗下去,迟瑞怕是会吃不消。
陆续有几个小太监飞快跑过。
其中一个喘着大气:“真是骇死我了,相爷好端端的竟要杀人,还要用白象把人给活生生踩死。真是可怜……”
另一个小太监忙捂了他的嘴:“你要作死,那么大声。仔细叫人听去了,说你同情叛党,连你一块踩死!”
那小太监被捂了嘴,呜呜作声。
一行人飞快走远了。
李庭瑄心头猛地一跳,这“叛党”二字,极其刺耳。眸中的颜色如潮水般褪下,凭多年的官场触觉,他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对,转身快步往明台的方向飞奔。
“李大人——”身后,有人出声将他叫住。
李庭瑄听得那声音耳熟,转头便见一独臂身着官服之人迎面走来。
“苏将军?”
来人正是前任金吾卫左上将军苏庆元。
苏庆元朝他点了点头:“我已转了文职。”
李庭瑄先前见过苏庆元几次,知道此人与安禄山颇有交情。安禄山每每进长安来,都要设法与他密谈,甚至打点了许多财物,有意抬举他去参加武举。只不过在他武举被晁风断了一臂之后,就断了联系。
朝他略略拱手作礼,李庭瑄惦记着明台那边的变故,抽身欲走。
苏庆元上前拦了一步:“我日前听闻大人已经辞官?”
李庭瑄不愿对此多作回应:“苏大人既然有所耳闻,便不该再叫我一声大人。”
苏庆元目不转睛看着他,似乎想从这句话辨出他的真实心意。
李庭瑄已不在安禄山身边任职,便无心再替他讨好昔日交好的同僚:“苏大人,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等等——”苏庆元拉住他衣袖,凑近去耳语,“你这一出瞒天过海之计使得非常好。那姓萧的国师想必对你已经十分信任。安将军让我传话与你,趁其不备,尽快动杀手!”
“什么?!”李庭瑄皱眉,他绝没想到,他辞官的决心,在安禄山看来只是他为接近允鹤而演的一场戏。
一时间各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李庭瑄低头按了按眉心,不知是该感激安禄山对他的信任,还是该为他的信任感到好笑。
他就这么笃定,他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就这么恶意的揣测,他不会有真心,不会被打动,一门心思只想着使计杀人。
不动声色抽回袖子,李庭瑄直言道:“我是确实已经请辞,安将军怕是对我有所误会了。我已不再是他的随侍。”
苏庆元皱了皱眉,显然是出乎意料:“在我面前,你不必做戏。”
“我从未做戏。”李庭瑄不再回话,加快脚步往明台方向去。
祭天的明台充当了暂时的刑地。寒风紧飒,乌云灌铅般的死压下来,空气又湿又冷。
迟瑞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他双眼被蒙住了,手脚都被捆绑着扔在地上。
看到白象的一瞬,他忽然明白,先前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画面究竟从何而来,又是何以令他久久难安……
眼前的境遇与脑海中预见的景象重叠。
我会被这头象踩死……他静静的想着,挪动手指,竭力想去够腰间那个装着允鹤给他九灵圣珠的锦囊。
绳子紧紧束缚了他多余的动作,始终未及。
可惜了这个珠子……会被踩碎吧。
迟瑞侧脸贴着冰凉的地面,鼻子忽然有点发酸。他今年不过十六岁,若说他完全不怕死,那是不可能的。
纯白的象,被驯象人强行蒙上双眼,不安的卷鼻长嘶。
驯象人拍了拍它的额头,挥动鞭子催它往前。
眼前是场难得的好戏,明台底下的少年全部噤声,拭目以待。
白象接受到主人的命令,虽眼不能视物,但却依旧服从,一步步朝前。
地面发出轻微的颤动。
这白象虽未成年,但仍重愈千斤,足够将人踩成肉泥。
夕阳沉下去,天地间唯一的光明被群山遮住。
迟瑞放缓了呼吸。躺在地上的一刹那,他满腔的怒火冤屈和不甘都瞬间降下了温度。
四周一片孤寂寒凉。
我尽力了……
他闭紧了双目:至少,这一次我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至亲的人被诬陷,却不能发声。
一点细碎的雪花飘落,到了他眉心处马上化而为水。
白象前蹄扬起,举在了他头顶。
即便目不能视,他仍是感觉到了身前的光线陡暗。
底下,有人的抽气声。
他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拼命回忆起与允鹤之间的往事。那一场茫茫大雪,他踏雪而来,恍若隔世……
黑影覆落。
迟瑞眼前大片血红,仿佛天地瞬间颠倒,顷刻间太过凌厉的伤害,反而让人不能及时感觉到痛。
白象落足,没踩中要害,却一脚踏在了迟瑞的左脚上。
鲜血喷薄而出,溅了一地。
迟瑞的短靴明显凹陷下去,被这一脚踩得稀烂。剧烈的疼痛这个时候才从脚底传遍身上每一根神经,仔细诠释着撕心裂肺这个词。
他脑海中美好的画面被踏碎,人却偏偏还没有晕过去。
蒙眼的大象察觉到脚下的异样,焦躁的长嘶起来。
驯象人回头看了高高在上的杨国忠一眼,终不敢违拗他的意思,继续催动白象前进。
就在这时,明台下突然冲上来一条浅蓝色身影。
人影腾空,朝白象那只再次举起的前蹄狠狠撞去。
白象身形被撞得微微一歪。
李庭瑄快速出手,抱起地上的迟瑞,就地侧身一滚,堪堪在白象再次落足之前,将迟瑞带出阴影范围。
杨国忠微眯起双眼,一言不发。
白象立足不稳,前蹄踉跄落地,一下踏在那道浅蓝色人影的脊背上。
李庭瑄倒吸口凉气,胸前猛烈震颤,哇的一口热血,喷在迟瑞脖子上。与此同时,他手中匕首劈出一道寒芒,将白象蒙眼的黑布一分为二。
光线霍然刺眼。
白象本是瑞兽,闻到血腥味,又看到眼前大片鲜血淋漓,顿时狂躁起来。它本无伤人之意,骤见满地血渍斑斑,自然而然将李庭瑄当做恶人,恼怒地卷长鼻,朝着他甩出。
明台底下一众看官屏气凝神,全都不敢做声。
李庭瑄抱着迟瑞,被这一甩之力带飞,脊背凌空撞到明台的护栏上。
白玉栏杆被压碎。
白象再次踏脚下去。
李庭瑄身上的护身符发出亮色光芒,生生将白象身形逼退。他翻滚落地,又很快稳住身形,双手护着怀里的人半跪而起,取下迟瑞蒙眼的布条。
“我带你走……”他轻出一句,手伸进怀里捏住了只符纸叠成的纸鹤,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噗的一声,再次呕出大口鲜血。
两道温热的液体自鼻孔缓缓淌下,他伸手去接,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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