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承在地上折腾了几下便没了呼吸，只是眼睛还睁着，直勾勾的盯着洛长安。
桑落纵然生意场上什么都见的多了，但是眼前的场景却还是第一次见，她吓得失去了声音。
桑落下意识的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直到传来胳膊上传来刺痛和冯夫人的尖叫一起袭来，瞬间让人应接不暇。
冯府的下人还在嚷嚷着要报官，冯夫人已经吓得晕了过去。
洛长安皱着眉头，往前两步，他的手指沾了一点酒，放在鼻前，闻了闻。
上面只有淡淡的酒香传来，并无不妥。
奇怪，从哪里出问题了呢？
难道是有人在他们来之前就事先做了手脚，给这冯承下了毒药。
桑落看着眼前的一切重叠交错，然后又分散。她看着洛长安，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问道“是不是你？”
桑落被眼前的一切冲击的找不到方向，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可是在洛长安看来，她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一会儿的时间，十几个官兵从冯家的大门里涌了进来。
桑落没来的及反应，就被一个官兵按倒在地。
桑落很想为自己辩解，很想说些什么，她想指着洛长安说道“是他一个人干的，和我没关系。”
然而，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她的面前。桑落被吓的腿脚都软了，任凭那两个官兵把她架起来往衙门里走。
桑落没有回头，也没有看见洛长安瞪了那两个官兵，然后说道“我自己走。”
直到被关进了青州大牢，穿上那身臭烘烘的囚服时，桑落才从刚刚那个极具冲击力的场景冲抽离出来。
洛长安也换上了囚服，此刻正坐在稻草上，闭着眼睛冥想。
桑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正打算给他一拳的时候，洛长安说话了。
他眼睛都没睁开“不是我。”
桑落当然知道不是他，只是距离他们和冯承见面到毒发的那一刻，时间刚刚这么凑巧。
这明显就是要嫁祸给他们，等着他们往圈子里跳。
“等会儿全推给我。”洛长安闭着眼睛，难得柔情的说。
“本来都怪你。”桑落相当不领情，瞪了他一眼。
这大牢里面光线不好，到处都暗沉沉的。桑落抱着身子看了看，感觉到处都是脏东西。她忍着霉味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稻草，才皱着眉头坐在了上面。
洛长安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冯承倒下的那一刻，不是酒，那是之前吃错了什么呢？又是董怀在这儿等着他吗？
“你在想什么？”桑落无聊的厉害，忍不住和洛长安攀谈起来。
“在想毒是什么时候下的。”洛长安认真的回忆道“我闻过了，酒没有问题。”
酒没有问题，那么冯承是见他们之前就吃过东西，才能刚好赶上毒发的时间。
可是那个时分，并不是吃饭的时间啊。
桑落也忍不住皱着眉思考，突然她想起来那冯家小厮倒酒的时候，似乎是有几分的慌乱。
酒碗不是他们带来的。
桑落从一堆稻草中间弹跳起来，看着洛长安大叫道“我知道了！是酒碗，有人把酒碗涂了毒药。所以冯承才会喝了酒中毒。”
洛长安还没反应，就引来了嚣张的狱卒。他大摇大摆的过来，看着桑落骂道“嚷嚷什么？都下大牢了，还不老实点！”
桑落抓着那几根柱子，可怜的央求道“大哥，我是好人。我要见你们大人，我没有杀人！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狱卒闻言往前两步，颇为好心的问道“你没有杀人？”
“嗯。”桑落点点头。
“那也得等安排！知府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这狱卒大骂一声，唾沫星子喷了桑落一脸。
桑落“……”
她乖乖退后两步，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可怜巴巴的重新坐回了那堆稻草中间。
“耐心等着吧。”洛长安宽慰道。
“说的轻松。”桑落白了他一眼骂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洛长安眉心微动，似有愁容，但是忍了忍，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地牢里面很冷，温度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下降。桑落用层层的稻草包裹住自己，还是忍不住冻得瑟瑟发抖。
洛长安闭着眼睛冥想，最后听见旁边哆嗦的声音，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桑落的嘴唇泛着苍白，脸上没什么血色。她怀里抱着几根稻草，脑袋摇摇晃晃的，碰到墙壁的那一刻她又激灵一下立马弹开。
这里的一切都不干净，桑落不想靠上那个墙壁。
因此在昏睡之际又立马把自己给晃醒了。
洛长安想了一下，单手扣住她的肩膀，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你想干嘛？”桑落抱住自己的身体，警惕的看了她一眼。
洛长安端坐着，握着桑落的身体拉过来，将那颗滚烫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桑落这才明白，洛长安这是想让自己靠着他的肩膀，可以休息一下。
黑漆漆的地牢里面，洛长安的身体像一个火炉，烘烤着她。纵然两人之间有那么多的龃龉，但是此刻，孤立无援，饥饿交加的桑落还是选择靠住了洛长安的身体。
身体有了支撑，桑落很快就变得昏昏欲睡。她半梦半醒之际，听见洛长安似是懊恼的说“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桑落痛苦的哼了一声，“你对不住我的多了。”
也不知这虚弱的声音，洛长安有没有听见。
总之就这样，桑落昏睡了五六个时辰。地牢里气味难闻，又极其寒冷，大家都在叫苦。
洛长安起初还端坐着，后来桑落渐渐熟睡，灵活的手指缠上了他的腰，将他死死抱住。
少女身上有淡淡的馨香，不知不觉的在洛长安身边萦绕。他早已该娶亲的年纪，受不了这个酷刑，将人往旁边拽，奈何桑落抱的实在是太紧了。
洛长安皱了皱眉，将头偏到一旁。
随着夜晚的降临，气温变得更低。洛长安起初还强撑着，后来竟也昏睡过去了。
这一夜，睡得极其不安分。
桑落是因为寒冷加上饥饿，而洛长安则是，则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半梦半醒之间，洛长安被那狱卒的声音唤醒“吃饭了，吃饭了，今天就这一顿啊……”
桑落依旧在熟睡中，洛长安揉着太阳穴醒来。
他浑身酸痛的把腰间搭着的那只手拿开，桑落脸色好了点，正歪在稻草上睡觉。
可能是身体实在不适，她即使闭着眼睛，眉心都是皱着的。
洛长安从地上起来去拿饭，那小厮提着一碗涮锅水，所到之处，大牢里的人惊呼一片，全都激动的手舞足蹈，可见是已经麻木了。
只有些今日刚进来的，抱着栏杆埋怨道“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那狱卒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断头饭好吃，你马上就可以尝到了。”
被骂的人立刻灰溜溜的，捧着那碗涮锅水回去了。
送到洛长安身边时，涮锅水只剩下一个底，泛着脏兮兮的油光。
那狱卒看着里面还躺了一个女人，他暧昧的笑道“就剩这点了，你们俩正好，少吃点吧。”
洛长安忍着恶心看了一眼，嫌弃的说道“不够。”
那狱卒瞪了他一眼，饭勺一歪，那点涮锅水直接淌在了地上。“我看你也是想吃断头饭了，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狱卒骂了几句，眼看着饭勺就要伸进去，砸在洛长安的头上。
洛长安的手顺着狱卒的那个动作，捏住了他的手腕。他的力气之大，感觉马上就要将她的手腕掰断。
狱卒手中的饭勺‘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疼疼疼……”那狱卒浑身颤抖着说。
洛长安拉着狱卒的手，将人扯到身边，他的手从狱卒的手腕，移到了脖子。
那狱卒疼的嘴里吱哇乱叫，很快唤来了人。只是同伴的命就这么被掐着，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洛长安的虎口死死掐着那狱卒的脖子，威胁道“我都进大牢了，你说我敢不敢就这么捏死你。”
那狱卒起先还挣扎着，后面渐渐失去了力气。央求道“大爷饶命！我错了。”
洛长安捏着他的脖子，慢慢收力。“告诉你的同伙，我只要一碗饭。”
狱卒看着同伙，颤抖着说道“快快快，送饭送饭。”
这里的饭都是做好了送进来的，每天的饭菜都是按时按量。如今遇到这种紧急情况，几个慌乱的狱卒只能将自己的饭菜送了一份进来。
只是他们早就吃完饭了，剩下的饭菜也只够一人食用。
洛长安手腕一松，手里那个可怜的狱卒掉在了地上，他坐在地上被同伙扶了起来。
“滚吧，尽管让你们知府大人来要我的命。”洛长安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将那晚放了几块肉的饭菜端到了桑落身边。
桑落在睡梦中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舔舔唇，然后慢慢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是大米饭！上面还盖了几块烧的入味的排骨。
若是在平日，她应该在她舒服干净的床铺醒来。吃过自己煮的早饭，然后将店里擦得油光锃亮的开张迎接她的第一个客人。
哪用在这个黑漆漆，臭烘烘的地方受罪。
眼神移到那碗饭的时候，桑落咽了咽口水，看着洛长安忍不住说道“这牢狱里环境这么差，没想到伙食还不错。”
“嗯。”洛长安点点头，然后又恢复了那个死人样子，端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桑落捧着那碗香喷喷的饭，猛吃一大口。然后后知后觉的问道“对了，你吃了没？”
昨天进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饿了这么些时候，正是吃什么都香。更别提眼前这碗饭还盖了一层红烧排骨。
桑落很不顾及形象的低头吃饭，听见洛长安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吃过了。”
桑落平日里都是觉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搬东西，遇到不讲理的客人，还要同他理论。
食物是万物的根基，桑落填报了肚子，身体上的不适也渐渐的消失。
她将那个碗放到入口，开始思索两人怎么想办法脱身。
“这知府怎么还不见我们？抓人了都不审一下吗？”桑落坐在稻草中间，双手捧着腮，嘴里喃喃道。
洛长安端坐在一旁有理有据的分析道“许是，还未轮到我们。”
桑落等不住了“不行，我一天不回去。店里就得多交一天的租金。我去再求求那个狱卒。”
洛长安想到他方才和那狱卒撕破脸，很怕那狱卒会为难桑落。他连忙叫住她“你昨日不是求过他了，上面的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耐心等着吧。”
桑落想起那狱卒的一通狗骂，老实多了。只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她心急如焚的坐在草上，用手指玩着囚服的下摆。
时间过的特别慢，也不知几更天了。桑落捧着脸，无助的看着洛长安“反正也出不去，我们聊聊天吧。”
洛长安一日水米未进，尚且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心烦之际。
他就听见桑落话痨的问道“你究竟是做什么的呀？离开京城这么久，家人竟也不担心吗？”
桑落双手托腮，洛长安无意同她攀谈。敷衍道“拿俸禄的，没有家人。”
“没有父母？”
“没有。”洛长安自有记忆起便在长安城里乞讨，后来运气好读书入朝为官。即便如今风光无限，可曾经那些衣不蔽体的日子也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想不到这世道还有人同自己一样，无父无母，如此可怜。桑落不免对他多了几分同情和亲近。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眨巴着一双亮亮的眼睛，看着洛长安问道“娘子呢？娘子也不曾有吗？”
洛长安皱了皱眉，不情愿的说“未曾娶妻。”
桑落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你莫不是唬我的吧，你若当真是做官拿俸禄的，会找不到夫人？”
洛长安被桑落喋喋不休的声音吵的心烦“我无意娶亲。”
桑落觉得自己仿佛在听笑话“天下男人会有不想娶亲的？”
洛长安耐心耗到了极致，友好的提出建议“要不还是去找狱卒吧。”
桑落“……”
闲着没事，聊聊天怎么了。
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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