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穿着那件宽大的旧袍子,极其不合身。但是此刻查人要紧,他只能勉强穿上,提着两坛酒跟在桑落后面。
桑落走在前面,止不住的回头教育他“一会儿收着你的臭脾气,见到人要低头,叫老爷好,知道吗?”
洛长安看着桑落这趋炎附势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讥讽道“从前这冯承只是个打扫的下人,如今一跃成了老爷,地位高高在上,你不觉得嫉妒?”
桑落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道“这有什么好嫉妒的,他突然发财又不是拿的我的钱。再说了,人家还像从前那样照顾我的生意呢。”
桑落就是很没心机的那种,一点也不会嫉妒别人,可是她也在幻想,什么时候那么大的饼能砸在她的身上。
倘如现在洛长安告诉她,这冯承失去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儿子作为代价,才换来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恐怕她会吓得一个激灵,然后甘愿这样一辈子穷苦下去。
不一会儿时间,两人就走到了这冯承如今住的宅子。
这处房产虽比不上青州城那些做官或是开铺子的商人。
但是对于桑落这样的普通人而言,已经是很好的选择了。
房子不大,三两下人,初夏时分,柳树在门口遮出一小块的荫凉。后院还有几块肥沃的土地,可以用来当菜圃。
简直就是青州打工人必梦的生活。
桑落盯着这着宅子左看右看,才上去抓住大门上的门环,努力敲了敲。
‘砰砰’清脆的两声,里面出来了一个不过十七的小厮,面容消瘦,长得十分白净。
“有事吗?”那小厮问道。
桑落连忙往后闪了闪,让这小厮看见洛长安手中提的两坛子酒。她和气的笑了笑“我们是来给你们老爷送酒的。”
那小厮眉头一拧,然后说道“没听见我们老爷说要喝酒啊。”
桑落看着这个不识趣的小厮,忍不住说道“那想喝也不能随便告诉你呀,你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就说是听风阁的来送酒了。”
“稍等。”小厮点点头往回走,顺便还关上了门。
洛长安提着两坛子酒,余光看着桑落说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能进去?”
他今日穿着那身宽大的青色衣衫,身上再没了那副打肿脸充胖子,纨绔子弟的酒色气,看着倒像个寻常人家长相出挑的伙计,让人觉得也乖顺了许多。
桑落因此对他态度也好了许多,她抱着胸对他炫耀的说道“你且看着吧。”
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洛长安不以为然。这身粗布衣衫穿着极其的不舒服,在他的脖颈上磨来磨去,不一会儿就磨出一道红痕出来。
洛长安有些难耐的转了转脖子,恰在此时,那小厮回来了,还开了门说道“老爷叫你们进去呢。”
这一声‘老爷’,让洛长安忍不住晃了晃神,他不禁又想到了那冯三濒死前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在宫中卖命,却不想他老子靠着他的性命,在宫外过的如此潇洒。
桑落冲那小厮和蔼的笑笑,回头看着洛长安说道“愣什么呢?,走啊。”
那小厮疑惑的看着洛长安一看,这人周身的肃杀之气太过严重,看着不像是个普通的伙计。
那冷着脸的样子,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要好生伺候好的那种。
冯家的伙计和洛长安对视一眼,然后取笑道“你们店这伙计脾气真是不小。”
没想到酝酿这么久,居然在此处出了差错。桑落瞪了洛长安一眼,然后看着那伙计说道“他老婆跟人跑了,才出来做工的,连我当老板的都要看他的脸色呢。”
桑落和那伙计两人打着哈哈,你一句我一句,当真让人火大。
洛长安就快忍不住的时候,那伙计忍住笑,然后说道“老婆还可以再找,二位快进去吧,别让老爷等急了。”
桑落笑嘻嘻的推了推洛长安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对啊,快进去吧,别让老爷等急了。”
洛长安咬着牙“……”
这冯家的宅子,不如沐府那样气派,与那谢府,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是对于桑落这样的普通人而言,已是望尘莫及了。
一路上,桑落盯着这宅子里的陈设左看右看,简直越看越爱。
最后被洛长安狠狠推了一把,险些栽倒在地。
桑落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才转过去对冯承笑嘻嘻的拜了拜“冯老爷最近安好啊,您许久不来照顾店中的生意,我今日就来冒昧拜访了。”
这冯承,本就是个下人。没什么本事,即便如今过上了好日子,除了自家的几个下人,也是很少有人对他毕恭毕敬的。
当然,除了桑落。
桑落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头脑,不过是个穷酸的商人,谁照顾她的生意,她就对谁笑脸。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冯承也很受用,他笑笑,招手让下人给两人看茶。
“从前做工时便爱去桑老板的小店喝酒,如今也是日思夜想。不过这几日太过忙碌,我还真忙忘了。”这冯承即使穿上了好衣服,看着也还是一副下人的样子。
但是桑落丝毫不在意“如今冯老爷风生水起,自该是我们前来拜访了。以后冯老爷想喝酒了,只要不嫌弃小店寒酸,我必定亲自送来。”
桑落这三两句话就把冯承捧得上了天,这老头子靠着椅子,笑的合不拢嘴。
洛长安看着桑落这副趋炎附势的样子,没忍住皱了皱眉毛,然后忍不住嗓子里轻哼一声。
这一声不大不小,刚刚落在桑落和冯承的耳中。
冯承忍不住收了几分笑,他招招手,让下人把桑落带来的散酒倒上一碗。
从前便是攒了月钱,去喝这几个铜板一大碗的散酒。
如今什么都有了,却不如喝散酒的时候来的舒服自在。
此刻,下人倒了满满一大碗,冯承尝了一口,然后惊呼道“就是这个味道。”
“冯老爷不嫌弃小店寒酸罢了。”桑落自嘲两下,然后回头瞪了洛长安一眼,对他用眼神示意道“不是你要来的吗?你要查什么,快点查啊。”
洛长安将眉目间怒气压下去,然后故作和蔼,实则挑衅的问道“冯老爷家大业大,只是,怎么不见您的孩子呢?”
这冯承,好不容易喝了口酒,忘记了曾经不好的事情,眼下又被洛长安这个没脸色的家伙给重新勾起来了。
毕竟,谁家愿意将孩子净身送进宫呢。
冯承为了这件事,日夜懊悔。此刻脸色暗了下去,将酒碗搁在桌子上说道“没什么出息,出去做工便没有回来过罢了。”
冯承有意将这件事掩盖过去,只是洛长安偏偏不让。他说道“入了宫,怎么能算没出息呢。”
这话音一落,不光是冯承脸色暗了下来,就连桑落都忍不住震惊了。
不就是找个人吗?怎么扯到宫里了?
这要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不会牵连到自己吧。
桑落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想着赶紧做出些什么来制止这个恐怖的事情。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冯承手一歪,酒碗被扔在桌子上,上面的酒洒了出来。
这冯承明显是不悦了,桑落却不知该如何规劝才好。
“桑老板找了个好伙计啊。”冯承嘴角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这意思是让桑落给他个说法。
桑落此时也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真的很想说这不是她店里的,只是路上恰巧碰见了。
可是洛长安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犀利的看着冯承,然后说道“谁送你儿子进宫的,你现在说,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岂有此理。”冯承拍了一下桌子,将上面的酒碗震碎在地上,然后招招手对下人说道“你如此不逊,当心我报官了!”
洛长安慢悠悠的走过去,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冯承,眼里的寒气仿佛要将人冻结。然后在冯承再次发出任何叫嚣之前,洛长安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冯承的下颚。
他的手指慢慢收力,险些要将冯承的脸捏碎“你还报不报了?”
冯承的呼吸渐渐紧促,只能从喉咙里溢出一两声短暂的呼吸。他用微弱的力气招招手,示意下人不要再继续了。
洛长安微微用了些力气,疼的冯承在地上乱叫。
桑落在一旁吓得嘴唇失了血色,她忍不住上去拉了拉洛长安的袖子。“不是来查个人吗?你这是干嘛?”
现在桑落已经不是担心会失去冯承这个客人,她是担心洛长安会失手杀了人。
洛长安无视手臂上传来的少女的拉扯,他捏着冯承的下颚,加大了力气问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冯承痛的只会在洛长安的手里乱叫,他顺着话茬点点头。
“你的钱是沐蕴成给你的?”
冯承痛的直点头。
很好,洛长安加大了力气,继续问道“谁送冯三进宫的?”
冯承疼的喘不上气,洛长安忍不住掐的更紧了。
地上的人绝望的摇摇头,失去最后防线的说道“知……”
只是这个知府还未说出口,他就突然卸了力气,口吐白沫,虚弱的往后倒去。
洛长安的手上沾染上他吐出来的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冯承的夫人和家中的小厮里面跑了上来,抱着冯承的身体,哭着尖叫道“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洛长安看他那抽搐的模样,和吐出的白沫,这分明就是中毒的征兆。
冯家的那小厮里面反应过来,在地上抱着冯承大叫道“是你们,是你们给老爷的酒里下了毒。我要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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